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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氏转念一想,却是梁氏不好拿捏,冯氏却是没甚来历的,便预备着将一口气都出在冯氏身上,不想自家却是先叫人发作了。
却是谢逢春也得着马氏去了女婿家闹事的信,当时便砸了个粉彩茶盏,正要叫长史出门将夫人请回来,便听着两个儿媳妇已赶了过去,这才松了口气,这时看着马氏进得房门便冷笑道:“夫人今日好大威风。”
马氏见着谢逢春便想起翠楼与孟姨娘相像的事来,冷笑道:“我哪里来的威风,倒是你那儿媳妇才是好大威风!”她这话才出了口,冯氏已在马氏跟前跪了:“媳妇不敢。”冯氏一跪,一旁身为次子媳妇的梁氏也一块儿跪倒。马氏叫两个媳妇这一跪原本想好的说辞便噎住了,顿了顿才道:“你们不敢还能支使我的人,你们若是敢,可不是连我的主也要做了?!”
谢逢春看着马氏还不知错,先将她指了指,再与两个儿媳妇道:“你们先回去。”冯氏与梁氏答应一声,站起身来与马氏福了福,齐齐退了出去。
马氏看着谢逢春不叫儿媳妇听她教训,一抬手将几上的茶盏拂落在地,冷笑道:“我知道你的心病!不过是看那小贱人生得似你的心尖子,所以你心疼她。不许我与她计较?可是这样?!早知如此,你如何不自己纳了她?白白将这么个娇嫩的小美人让与人去,我也替你心疼可惜!”
马氏的话音未落脸上已着了一掌,却是谢逢春听这话十分不像。旁的也就罢了,翠楼即像孟姨娘,那与玉娘多少也有几分相像,莫说他纳了这么一个小星,只消他动过这个念头,,一家子只怕都要去死上一死,当时便出了手。
马氏与谢逢春成婚这些年虽多有龌蹉,可动手也少,何况这回马氏自觉十分占理,叫谢逢春打了这一掌,怎么甘心,跺了跺脚道:“我在哪里说错了?为着个外道的狐狸精你竟打我!我今日叫你白打了,我也不活了!”一面叫一面往谢逢春怀里撞。事出仓促,一旁的谢怀德阻止不及,马氏已一头撞进了谢逢春怀中,头上钗环纷纷坠地。
谢逢春也是叫酒色虚淘了身子的,叫马氏一撞便站不住脚,顿时向后倒退了几步,还是谢怀德扶了才将将站住身子。马氏得了这回手,还要再撕扯谢逢春衣裳,叫谢怀德抱住了,马氏嚷道:“你也要帮着你爹欺负我吗?”
谢逢春怒急,一面整理衣裳,又指着马氏道:“你还以为你有理吗?月娘会落在今日这个境地,都是你的过错,你竟有脸来与我来装个慈母样?!若不是你一味纵着月娘,纵得她那样不知进退分寸,惹得婆婆不喜,丈夫不爱,月娘如何会有今日?!你女儿即不肯叫人进房,难不成你还要人家绝后?!亏你也有脸去闹!若我是你,早自己一根绳子吊死了!”
马氏叫谢逢春暴风骤雨般地一顿儿骂,先是楞了神,待得看着谢逢春要走出去,这才回过神来,正要赶上去与谢逢春纠缠,便听着谢逢春与谢怀德道:“你母亲感染了风寒,要静养,别叫你母亲出去走动,也别叫人叫她。”竟是将马氏禁足了。
马氏只觉她从前最疼爱谢怀德这个儿子,如今自然该是谢怀德回报她,不想谢怀德却是叹了口气,轻声道:“母亲请想一想,您这回若是得了手,这是齐瑱头一个孩子,他岂有不伤心的?您是他岳母,他自然不能将您如何,可二妹妹呢?”
若是叫马氏得了手,依着齐瑱那性子只怕就要翻脸。齐瑱固然不能将马氏如何,可月娘是他的妻子,他若是打算报复在月娘身上,月娘岂不是一世受苦?这还是好的,若是齐瑱左性发了,反投到对家去,将翠楼与玉娘相似的话漏一漏,那时才是悔之无及!只后面的话不好与马氏直说罢了。
谢怀德这一番话说得马氏怔得一怔,将拉扯谢怀德的手松了开来,眼睁睁地看着谢怀德出去,又看着房门慢慢地阖上,一时竟有众叛亲离之感,这才觉得后悔起来。
要说马氏这一场闹也未出什么大事儿,可因她是盛宠不衰的昭贤妃之母,昭贤妃在宫中擅宠将乾元帝把持得牢牢的,除了她之外,上至李皇后高贵妃下至各御女宝林才人等都捱不着乾元帝的边,虽无其他过犯,到底也叫那些御史们瞧着不入眼。只玉娘行事谨慎安分,对头们与御史抓不住她的把柄,好容易看着马氏犯了这样的错,怎么肯轻易放过。
次日乾元帝就接着上书,参劾马氏身为承恩候夫人,青天白日地闹上女婿的家门,管起了女婿的房里事,这自然是仗着昭贤妃的势派,这等无理无礼狂妄,这是辜负了圣恩,连着承恩候也有个不能齐家,何颜忝居爵位的罪名。
☆、第200章宣召
冯氏与梁氏两个二人昨夜叫各自的丈夫叮嘱了,务令今日进宫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如何处置的都告诉昭贤妃,好叫昭贤妃有个防备,是以宫门才开,冯氏便递贴求见。
如今未央宫中事务都握在昭贤妃手上,看着昭贤妃娘家嫂子一早求见,内侍们哪有不上心的?赶着送到合欢殿来,玉娘见如此之早,又是妯娌俩联袂而来,便知有事,当即宣见。
冯氏与梁氏妯娌两个进得合欢殿便下跪请罪,将昨日马氏那一番闹腾与玉娘回了,冯氏满面羞惭地道:“都是妾等无能,不能劝阻夫人。”梁氏亦道:“辜负娘娘信赖,妾等羞愧。”
玉娘虽早知翠楼其人,因想着月娘也不在京中,即无嫡妻,翠楼不过是齐瑱的妾室,只消齐瑱还想做官儿,便不会叫翠楼在外走动交际,倒也不大紧要。且齐瑱与月娘议婚时,玉娘还在家,也听谢怀德提过齐瑱其人,知道他虽年纪较谢怀德还小些,却是个有见识能掌事的,不会糊涂至宠妾灭妻的地步。不想齐瑱这头没出事,马氏却又闹腾起来。
说来玉娘还是阿嫮时,叫沈如兰养得娇惯,性子刚烈跋扈,凡事不肯让人,自遭沈家倾覆之后,性子看似沉稳了下来,可从前养成的性子哪是这么容易就改了的,且乾元帝也肯纵着她,是以本性上依旧是那个阿嫮。这时听着马氏竟把京都当做了阳谷城,谢家这许多人竟看不住她,就有些恼。
冯氏与梁氏两个都是善看颜色的,见玉娘虽是脸色如常,眉间却是飞快地一蹙,横波目中掠过些不耐,就知道玉娘不喜欢,妯娌两个对视了眼,将头低得抵在了地毯上。
玉娘含着怒气将冯氏梁氏两个看过,冯氏身上有三品诰命,进宫请安回事也不出奇,可梁氏母家虽有些身份,而她的丈夫谢怀德如今不过是个庶吉士,梁氏身上尚无诰命,除着婚后第二日进宫谢恩之外,再没进过宫门,这回竟随着冯氏一块儿进宫,多半儿有话要回。玉娘忍了忍怒气,转向梁氏道:“可是二哥哥有什么话要说。”
梁氏为人虽镇定,可听着玉娘这句,也不由得惊讶,不禁抬头瞧了眼玉娘,心下暗服:“片刻之间就能断明情势,可见这位昭贤妃之聪慧明敏,怪道她能将圣上牢牢握在手上。”当下愈发恭敬地道:“今日妾随谢淑人给娘娘请安前拙夫千叮万嘱,务请娘娘放心。那齐翰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
原是昨日谢怀德将马氏掇回承恩候府之后,立时往书房去,谢显荣谢逢春父子三个关门商议了回。
谢怀德与齐瑱素有同窗之谊,虽因月娘一事疏远冷淡了些,到底还有些交情,便由谢怀德亲去与齐瑱赔个情,只消翠楼无大碍,只消齐伯年不想换个儿媳妇,齐瑱再不喜欢月娘也不会休妻。即不会休妻那与谢家也不会真扯破脸,倒是没大碍,只是马氏这里有些不妥。
从前的马氏虽有些跋扈,不肯顺从谢逢春是有的,两个儿子的话她还是肯听的,尤其是谢怀德,从前他说上一句,比人说上十句都有用。可昨儿竟是连他的话也不大中用了,只怕是叫人吹捧得以为自家是皇亲国戚了。旁的也就罢了,京中多的是官员贵胄,便是亲王郡王公主郡主也不少,若是再由着马氏性子来,今日是得罪女婿,明儿不知道就要得罪了哪个不能得罪的宗室,万一连累了宫里的玉娘,到时才是悔之无及。
依着谢逢春的本心是要将马氏送回老家去,也免得在京中惹祸。还是谢显荣与谢怀德两个将谢逢春劝住了,只说是以马氏如今的性子,若是将她送回去,到时天高地远的,少了人管束劝导,再叫人一奉承唆使,还不晓得会闯出什么祸来。倒不如就放在眼前,还好看顾。
父子三个商议定了,谢怀德赶往齐瑱处,不敢说郎舅情分,只借着同窗之谊来赔罪。好在翠楼虽受了一番惊吓恐惧,倒是没甚大碍,都不需卧床养胎,谢怀德再赔了一回罪,又将马氏的爱女之心剖白了番。齐瑱虽恼怒马氏,叫谢怀德这一番呈情说得不好意思,又自知有些愧对月娘,便也肯退让,却说了若是马氏再仗着岳母身份来胡搅,便怪不得他这个女婿云云。谢怀德也知这回是马氏过了,满口诺诺,允了马氏日后再不管齐瑱与月娘的事,这才将此事揭过。
而这里的一番交涉中的细节,谢怀德亲自交代了与梁氏。原本梁氏要转述与冯氏听,又怕转述中遗漏了甚,或者昭贤妃有什么话要交代,冯氏说与谢怀德也不便,索性就由冯氏带着梁氏进宫。这时听着玉娘问话,梁氏便膝行几步向前,行到玉娘面前,低声将事与玉娘说毕这才退回来,依旧在原地跪好。
玉娘这才道:“此事与你们无涉,婆母要做什么,哪是儿媳妇能拦得住的。起来罢,赐坐。”冯氏与梁氏两个谢过玉娘站起身来,一旁的宫女搬过两只锦凳来,冯氏梁氏正要坐下,就看着金盛从外脚步匆匆地进来:“娘娘,椒房殿的黄女官过来了。”
玉娘听着黄女官过来,,知道那是李皇后知道了外头的事,寻机发难,不由得眉间一松:“宣。”金盛喏了声,退出去传召黄女官。
少刻黄女官走了进来,脸上含些笑与玉娘行礼。玉娘不待她蹲下身已道:“免。”黄女官也就站直身,脸上笑得愈发谦卑,道是:“昭贤妃娘娘,殿下宣您这就过去。”玉娘点了点头,才要叫冯氏与梁氏回去,黄女官已道:“殿下还宣了谢淑人与谢太太。”
冯氏与梁氏两个听着皇后宣召,不由同时对玉娘看去,却见玉娘口角若有若无地含了些笑意:“殿下难得见外命妇,你们倒是有福。”垂手立在一便的黄女官听着玉娘这话,脸上的笑淡了些,立时又恢复如常道:“娘娘说的是。”玉娘又道:“请黄女官稍候,容我换身衣裳。”黄女官哪里敢说个不字,自然答应,好在玉娘衣裳也换得快,片刻就出来了。黄女官虽是四品女官,在玉娘面前也不敢以女官自居,亲自服侍着玉娘上了软舆。
又说玉娘往椒房殿自有软舆,可冯氏与梁氏却靠步行,虽都有大毛的大氅裹着,可脸却挡不住,一路走过去两张脸还是叫朔风吹得通红,再被椒房殿的地龙一蒸,脸上的妆都有些花了,也没处整理,只得随在玉娘身后拜见李皇后。
李皇后坐在宝座上,看着玉娘,冯氏梁氏三个款款地过来。打头的玉娘云鬟峨峨,延颈秀项,体态绰约,行止间翩若惊鸿,仿佛游龙,哪里有半分妃子该有的恭敬模样,倒像她才是这椒房殿的主人一般。
要说李皇后李媛其人也是贵女出身,从小儿的教导并不差,唯有一点,她母亲唐氏只以为以她们护国公的家世,无论嫁着哪个丈夫,都得容让李媛几分,是以教养得李媛颇为率性,虽心底不坏却是一点子算计也没有。若是真嫁与平常人家,哪怕一般是公侯人家,她捏着正妻身份,国公母家,丈夫便是不喜欢也不能将她如何,偏做了太子妃,皇后。做太子妃时,乾元帝上头还有永兴帝在,乾元帝虽不喜李媛也不得不装个夫妇和睦的模样出来。待得永兴帝山陵崩,乾元帝头上再无压制,肆意任性起来便苦了李媛。
李媛一无有皇帝支持,二又不曾生育,她下面的高贵妃却有宠有子,唐氏与李媛都觉得李媛的皇后位摇摇欲坠。唐氏这才建议李媛引进新人来与高贵妃分宠,于是有了那一回采选,玉娘便是借着这回采选进的宫。
可高贵妃得宠时,李媛虽不得乾元帝喜欢,乾元帝还不会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初一十五的也往椒房殿来,宫务也放在皇后手上。自从乾元帝得着玉娘,连着高贵妃也靠后,何况李皇后,只消玉娘露出一丝委屈来,在乾元帝眼中不分青红皂白都是李皇后的错。
这些年来李皇后真可说是动辄得咎,好容易才养着的皇五子景宁也叫玉娘抢了去不说,连宫务也把着不放,李皇后也可算是忍无可忍,好容易看着昭贤妃的母家出了事儿,李皇后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又探听着玉娘见了家人,索性将冯氏与梁氏一块儿召了过来。
这是看着玉娘口称妾在眼前跪倒,李皇后口角一翘,向前倾了倾声道:“贤妃说什么?我怎么听不着?”
玉娘那般机敏,在李皇后宣她与冯氏梁氏同来椒房殿时便知是为什么。这也是她向乾元帝进言将李皇后放出来时期望的,玉娘不怕李皇后生事,只怕李皇后安分了,是以李皇后今日宣召,真可说是正中下怀,看着李皇后这样故作姿态,故意缓缓地道:“妾、合欢殿昭贤妃谢氏参见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要是阿幂说,阿幂码字时睡着了,你们会笑阿幂吗?
☆、第201章贱人
李皇后俯视了会玉娘,又将眼光朝着玉娘身后的冯氏梁氏看了看,转向梁氏道:“这位想是兵部之女了?从前宫宴时,你随着临安候夫人进宫过。”听着这话,梁氏不禁惊愕地抬了抬头:她是兵部尚书之女不差,临安候是她舅公也不差,可如今她已是谢怀德的妻子,以李皇后的身份教养见识如何不知女子出嫁从夫的道理?如今李皇后只提她母家而不说夫家,分明是瞧不上谢家,而谢家是昭贤妃的母家,想是李皇后借着她来削昭贤妃的脸面。
梁氏想在这里也就明白了,她身为谢家妇自要回护谢家,便回道:“妾谢梁氏见过殿下。”李皇后就等着梁氏这话,当时便冷笑道:“原来你已是谢家妇了,我这里不见你进宫谢恩,还以为你不曾嫁。”
原是谢怀德与梁氏这门亲事,是乾元帝为着给玉娘做脸,请平安大长公主保媒又亲自下旨赐婚方才做成,故此谢怀德与梁氏成婚的次日依例进宫谢恩,李皇后是乾元帝的元后,梁氏也该先来与李皇后谢恩,再去给昭贤妃请安,当时因李皇后叫乾元帝禁在椒房殿“养病”,这事儿竟就“疏忽”了,叫李皇后捉着错漏,选在这时发作。
说来梁氏当时也有些疑惑,如何不去给李皇后请安,便是她病着,在椒房殿外磕个头也算是守了规矩,不想冯氏不说,便是昭贤妃也不提。梁氏当时新嫁,又不知玉娘脾气如何敢提。这会子听着李皇后发难,到底不敢叫昭贤妃担了干系去,正要请罪,就听着昭贤妃缓声缓气地道:“殿下当日病着,圣上关爱殿下,阖宫上下大事小事都不许打扰殿下静养,是以妾才不叫他们打扰殿下。殿下即怪,妾不敢辩,甘愿领过,请殿下恕罪。”
这话中的轻慢嘲讽,只消是个晓得些帝后相处内情的都能听出来,何况是李皇后本人,叫玉娘这一段话刺得手上都微微发抖起来。一旁的梁氏也没想着昭贤妃能抢在她前揽下过失,更没想着,这过失竟是这般“认”的。这哪里是认错,这是只怕皇后不发作。
李皇后忍了几息才没将手旁的茶盏朝着玉娘扔下去,咬着牙道:“贤妃即这样懂规矩,如何不知约束家人?即便是承恩候夫人是令堂,可你如今是昭贤妃,与承恩候夫人早君臣有份。承恩候夫人的规矩体统,昭贤妃该好好教导教导了。她那般肆意妄为,你就不怕人说一句‘昭贤妃好势派’吗?”
李皇后虽是直性子,论起心机手段来远不是玉娘对手,可到底也是世家贵女,真捉着了错漏,也能端正起规矩来说话。不想她遇着的是玉娘,再不会和她辩驳这些,反问道:“妾不明妾母亲何事肆意妄为,还请殿下示下。”李皇后冷笑道:“贤妃的两位嫂子没与贤妃说吗?”
玉娘抬头对着李皇后一笑,她的一双眼生得清粼粼,不笑时带几分清丽,一笑之下双眼之中仿佛汪足了水,媚不可言,叫李皇后看着就是个火上浇油,还不待李皇后说话,玉娘已道:“此乃妾家事。妾也是妾的两位嫂子进宫请罪才知道的,殿下又是从何得知?殿下即知体统规矩,岂不闻‘外言不入于阃,内言不出于阃’。莫非殿下的规矩是只对着妾等的?”
这话说得颇为咄咄逼人,李皇后哪里经得住玉娘这一激再激,顾不得左右拦阻,抓起手边的茶盏朝着玉娘就掷了下来。这一回她叫玉娘气得狠了,扔的时候竟是对准了玉娘的头脸。玉娘早就预备着李皇后发作,看她将茶盏扔下来,将身子一侧,让过了头脸位置,故意叫茶盏砸中肩头,顺势往地上一歪,含泪道:“妾冒犯殿下使殿下震怒,是妾的不是,便是请宫正司也使得,还请殿下保重凤体,万勿亲自动手,若是闪失着了,妾更有罪了。”
椒房殿的宫人太监们看着不好立时围了上来,将李皇后围在当中,看着是劝阻实则是不叫李皇后再对昭贤妃动手。李皇后正是盛怒的时候,哪里听得进劝,不住地扬声怒骂,只是她幼受庭训,便是发作,来来回回也不过是“狐媚子,贱人”几句。
椒房殿的内侍总管俞永福看李皇后不肯罢休,只得亲自过来,道:“奴婢冒犯了。”将玉娘扶起,轻声哀求道,“娘娘回去罢。”玉娘瞥了俞永福眼,颦了黛眉道:“惹得殿下动怒已是妾的不是,不得殿下吩咐,妾如何敢走?。”俞永福情知昭贤妃是在等乾元帝过来,却也无可奈何,知道李皇后今日怕是又叫这位娇滴滴的昭贤妃算计了。想在这里。俞永福不禁又对昭贤妃看了眼,见她清丽娇柔,犹如春日梨花一般,昭贤妃今日穿的是件樱粉色云锦绣四时花卉长袄,肩头叫茶盏砸中的那处,一片濡湿,十分地注目,心上长长地哀叹了声。
果然不过片刻就听着椒房殿外的小太监飞奔着进来传报,是乾元帝的銮驾正在行来,李皇后只好偃旗息鼓,与玉娘一块儿出去接驾。
乾元帝是接着昌盛报信,说是皇后忽然将贤妃宣召了过去,不独召了贤妃,连着贤妃两个嫂子一块儿喊了去。要说乾元帝,本性实在也是聪明的,见微知著,一听这话就知这是李皇后老毛病发了,抓着个“把柄”就要为难玉娘。在乾元帝看来,玉娘生得美丽可爱,为人温和谦逊,行事温柔体贴,且入宫这几年,莫说是与人争执了,便是高声说话也没有,这样一个可人儿疼她都来不及,哪里能容忍玉娘叫人欺负了去。
何况今日在朝堂上为着承恩候夫人马氏为着她另一个女儿出头,与她女婿闹了场这等小事,就有御史扯着玉娘说话,指玉娘不能约束家人。乾元帝为人颇为任性护短,他即心爱玉娘,就容不得人说玉娘半个不字,可御史风闻言事之责,又不好治罪他们,本就窝了火,再听着李皇后将玉娘喊了去,两处不痛快便合成了一处,当时便命摆驾椒房殿。
到得椒房殿前,乾元帝看着皇后在前,玉娘在后都跪在那里接驾。下得肩舆从皇后身边走过,到玉娘跟前,双手将玉娘扶起,正要说话,就看着玉娘肩头一滩水渍,脸上就沉了,指着玉娘肩头道:“这是什么?”
玉娘当时拼着吃李皇后一记,便是算准乾元帝会动怒,听着乾元帝这话,脸上适时地露了些迟疑惊惧来,将李皇后瞥了眼,却不说话。有着玉娘这一记眼色已足够了,乾元帝当即指着椒房殿一个宫人道:“你来说!”话音未落,就觉着袖子一动,却是玉娘将他袖子扯着,眼中将坠未坠地含了泪道:“是妾冲撞了殿下,才惹得殿下发怒的。”乾元帝反手将玉娘的手一握,只觉着掌中玉手冰冷,还在不住地微微颤抖,可见是吓得厉害了,心上疼痛,不由自主地将玉娘的手握紧了。
李皇后将乾元帝与玉娘的情状看在眼中,又气又愧又羞又恨,也不乾元帝叫起,自家站起身来,微昂着头道:“圣上何必多问?是我砸的她。您也听着了,她可是自己承认冲撞了我,我身为皇后,砸她一个贤妃又能如何?”
乾元帝叫李皇后这话气得直欲上去将她踹倒,手上却叫玉娘拖着不忍挣开,只得把手点了点李皇后道:“好,你很好!”言毕,握着玉娘的手转身便走,携着玉娘坐上銮驾,玉娘来时坐的那顶肩舆便空了下来,一前一后地回合欢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