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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你的阿妈正找你呢,你快些回去。”寨子外的小河旁,一个正在洗衣服的老婆婆,冲着正从对面山上下来,身背弓箭,腰间别着几只野兔的姑娘喊道。
“听到了,次仁婆婆,我这就回去。”对方边答话边走近了,才看清楚这是个十七八岁的漂亮姑娘,和生活在此处的其他霍尔族姑娘不同,不似她们脸颊上有两块明显的高原红,她的皮肤是白皙细腻的,远山眉下一双秋水般的双眼,挺翘的鼻梁,红润的嘴唇,嘴角微弯着,无论何时都像是带了一丝笑意般。
走过小河边,她顺手解下腰间的一只野兔,递给老婆婆说道:“次仁婆婆,我今天打了野兔,这只就给您带回去,让达娃吃了好长身体。”
达娃是次仁婆婆的孙女,才一岁的时候,父母就在放牧时遇到狼群,去了天神之地,是次仁婆婆一手拉扯大的,平日里南昭对这对祖孙,也是格外的照顾。
见此情景,次仁婆婆忙站起身,将沾满水的双手在衣袍上擦拭干净了,才接过那只足有四五斤的野兔,感激地说:“南昭,真是谢谢你了,因为你,达娃才能隔三差五吃到些肉食补充营养。”
“不用客气,婆婆,我得先回去了,刚刚你不是说我阿妈正在找我。”
“是,是,不过,南昭,你要小心些,木灵寨的大土司来到了你家。”次仁婆婆说起大土司的时候,眼神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我知道了,您放心吧。”南昭说着,就又整理好自己腰间的猎物,继续向着寨子里走去。
一路上,她在思索,从自己的父王,前任土司强巴去世后,同父异母的王兄仁增继任大土司,就以她母亲是汉人为由,将母亲和她,还有天生不会说话的弟弟贡布一起赶出了木灵寨,这都已经过去了三年,今天他又突然前来,不免让南昭生出一丝忧虑来。
怀揣不安的心,她加快速度,赶到了位于寨子最后面,一栋破烂的土楼前,这里便是王兄仁增,让寨子的首领分给她和阿妈弟弟的。
绕过土楼,来到前面的场院上,此刻这里已经齐齐站满了,带刀的勇士还有服侍的奴隶们。挤开人群走进去,她看到自己的母亲正怀抱十三岁的弟弟,瑟缩地站在中间,她赶忙跑过去,护在他们面前问道:“阿妈,发生什么事情了?”
听到问话,南昭依旧美丽的汉人母亲于氏,抬起沾满泪水的眼睛,冲着她说道:“南昭,仁增大土司,要将你献给西唐来的皇子。”
“什么?谁要献给皇子?”一瞬间,南昭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诧异地问道。
“南昭公主,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大土司是为你着想,才为你选择了,当今世上最勇猛的皇子作为你的丈夫。”说话的是一个肤色微黑,面孔却异常妖媚的女子,二十几岁的年纪,穿了一身镶白狐皮的长袍,发髻上戴满了黄金首饰,这便是仁增大土司最喜欢的女人拉珍。
“我不是什么南昭公主,当日大土司将我和阿妈还有弟弟,一同赶出木灵寨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从今往后,我就是平女南昭,不是什么公主,至于我要嫁给谁,就不用大土司为我操心了。”说话间,南昭已经将手指按在自己腰间的匕首之上。
就这几句话,顿时让现场的气氛变得有些焦灼,就在此时,那坐在羊皮榻凳上,身形强壮留了络腮胡子,一直沉默的大土司仁增,冷冷地开口说道:“南昭,虽然你是我父王和汉女生下的孩子,但你的身体里,流的却是我霍尔族人的血液,父王在世时,你在木灵寨中做了十五年的南昭公主,享尽了荣华富贵,如今,族人们需要你为了他们,去嫁给西唐皇子,你也是不肯的么?”
“大土司,木灵寨中有十几位的公主,为何非要让我的南昭去嫁给西唐皇子。”于氏原本惧怕大土司,但为了自己的女儿,还是豁出去,哆哆嗦嗦地说出这番话来。
“放屁,木灵寨中是有十几位未出嫁的公主,可她们的母亲,都是与霍尔族交好的外族,送来的尊贵女子,而你,于氏,不过是我父王当年从茶叶贩子手中买下的奴隶罢了,如今实话告诉你,西唐皇子刚刚在云砀山,杀光了依族全族的男女,如今来到霍尔族的领地,不能好好安抚他的话,那遭殃的便是霍尔族的族人们,事到如今,要奉献给西唐皇子的公主,便只能是你的女儿。”大土司仁增瞪大了眼睛呵斥于氏。
随着仁增的训斥,围拢在母子三人旁的勇士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弯刀。于是南昭也抽出了自己腰间锋利的匕首,与众人对峙着。
“大土司,何必要弄得这样剑拔弩张。”妖媚的拉珍轻轻拍了拍仁增的手臂,起身走到前面,和手持匕首的南昭对视。
此时拉珍的眼中已然没有了刚刚的妖媚,取而代之的都是狠辣,“南昭,仁增大土司是给你脸面,才称呼你一声公主,如今强巴老土司已经去了天神之地,你就是平女南昭,若你不肯去的话,那仁增大土司便会杀了你。”
“杀了我,我也不去!”说着,她就又把匕首向上抬了些,直直的冲着拉珍的胸膛。
面对南昭的匕首,拉珍的嘴角却出现一抹冷笑:“南昭,你还没有听我说完,我说的不是杀你,而是杀了你的阿妈和弟弟。”
“你敢!”南昭警惕地看着对方,手指不自觉的用力捏紧了那把匕首。
“草原上奔跑的兔子,也不会像你这般无脑,霍尔族的领地,你说还有仁增大土司不能做的事情么?”拉珍嘲讽地看向她。
说起阿妈和弟弟,南昭便不似刚刚那般勇敢,就在她迟疑间,身后的弟弟贡布,突然从阿妈怀中冲出来,一把将拉珍推到在地。
旁边的勇士见状,就迅速揪住贡布的手臂,将手中的弯刀架到了他的脖颈上,而南昭也拿着匕首,眼疾手快的架到了对方脖颈处,愤怒地说道:“放开我的弟弟。”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的拉珍,扑到仁增身上说道:“大土司,你看这个没有规矩的小子。”
“杀了这个小子。”仁增阴沉着脸下令。
看到勇士将弯刀靠近弟弟的脖颈,南昭急了,她的匕首凑过去,一下划开了勇士脖子上的皮肤,口中说着:“你放手,不然我杀了你。”
“没用的,南昭,大土司的勇士们,都是狼群里长大的,他们为了完成任务会不惜一切代价,包括死亡,不过就算死之前,他也是要完成主人的命令。”拉珍冷笑着说。
看到就算是被划破脖颈皮肤,也不肯停下来的勇士,南昭终于控制不住,大声嘶吼道:“好,我同意将自己奉献给西唐皇子,你让他住手!”
“住手!”仁增再次向下令,随后冲着南昭说道:“这可是你自愿的。”
从勇士手中接过自己被甩开的弟弟,南昭咬了咬嘴唇,答应道:“是,我自愿去的。”
看她答应下来,仁增语气也爽快许多:“好,那今天我就将你和你的阿妈弟弟,一同接回木灵寨,你去了西唐皇子身边,你的阿妈和弟弟留在木灵寨中,依旧可以享受衣食无忧的生活。”
“不,我和你去木灵寨,我的阿妈和弟弟还是留在这里,仁增大土司,我要你你拿了金子给他们做日常用度。”南昭一字一句地说道。
“还会有这样的傻子,”拉珍嘲笑道:“霍尔族人人都知道,木灵寨堪比天神之地,你竟让自己的阿妈和弟弟留在这破旧的寨子里。”
南昭才不在乎木灵寨中的衣食无忧,她自幼在木灵寨长大,见多了父王的女人们相互倾轧,父王活着的时候,还能庇护阿妈,此时是她在庇护阿妈和弟弟,若是去了木灵寨又没有了她,那些狼一样的女人们,就会将阿妈和弟弟像撕碎小羊羔般的欺辱。
于是她也不理会拉珍的嘲笑,只定定地向着仁增说道:“若是你应下来我说的,那我此刻便跟你走。”
仁增才不在乎,于氏母子会不会跟自己回木灵寨,他要的就只是南昭,能乖乖的将自己奉献给西唐皇子。当下就命令随行的奴隶:“老康巴,拿出包裹,留下足够于氏母子吃一辈子的金子。”
满头白发,佝偻身子的老康巴,就从自己的羊皮背包中,拿出一大包的碎金子,递到了于氏手中,一直在哭泣的于氏不肯接,口中呜咽着:“大土司,我不要金子,求你行行好,不要将我的女儿送给那皇子。”
老康巴见状,摇摇头,转身将那包金子留在了破旧的土楼中。随后冲着南昭说道:“时候不早了,南昭公主,我们要离开了。”
南昭望着含泪的母亲,极力压制自己言语中的哽咽,摆出一副轻松的语气说道:“阿妈,不要哭,您不总说女儿是天上的鹰,无论飞多远都会回来的。”
“哼,说不得,那暴虐的皇子,会将你这只雏鹰,给扼死在手掌中。”拉珍不屑地望着她说道。
弟弟贡布又要冲过去,南昭忙拉住他,细细嘱咐道:“贡布,我的好弟弟,以后,阿妈就交给你了,记住姐姐的话,一定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说完,她就紧紧拥抱住了阿妈和弟弟,再次转过身后,美丽的脸孔上再无往日的欢快神采,而是语气冷淡地冲着仁增说道:“大土司,让你的人离开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