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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熙看着这弹冠相庆的景象,微微哂笑,虽然无常谷和百眼魔君乃是世仇,不过根本就不是这些长老自己下手杀敌,他们还能摆出胜利者的样子侮辱尸体,让她有些不齿。不过反正都是邪道之间狗咬狗,她也懒得告诉他们卫昉并没有死去的真相。
在短暂的欢庆过后,大家没有忘记还有个压轴的天芒神针,每个人心中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卫昉进门派很久了,穿过这一线天估计不下千百次,但都没有异象发生。此番他八成要带这名女弟子外出,并施以毒手。而这次天芒神针竟然为了一个小丫头显灵,难道宝物本身就青眼于她?加上神针显灵时,这名弟子就在最近的地方,按无常天姥留下的规定,她作为主人实至名归,只是估计这小丫头并不知道收取法宝,才没有接受神针本体。
这事大有操作性啊!
“这名弟子……呃……”一名长老大声宣布,但他并不知道这丫头名字,旁边一弟子知机附耳过去,悄悄说了三个字,长老恍然大悟,清清嗓子:“咳咳,夏雨荷得到了了天芒神针的承认,我认为应该提拔她做新任的长老。”
“我附议!”一名长老见他的表情,岂不知他心中的小九九,立刻也跟着说道。
“不错,老夫也同意。”
另有三四名长老随声附和,这下大多数人都明白过来,这些都是有直系修为相当的未婚子孙的,想来是想通过联姻,将天芒神针变作自己之物,毕竟比起二十多位长老一同竞争的渺小机会,还是七分之一的概率希望大。
无常天姥留下的规定是不能违抗的,可想而知今天结束后,这名叫夏雨荷的幸运儿门槛估计都要被求亲的队伍踩平了。没有能联姻的儿子的长老们个个眼中冒火,可是却毫无办法。
“报!血浮屠!血浮屠发来信函了!”
一言既出,周围好多人都面露惊惧之色。
“血浮屠?那可是只邀请悠久门派的地方,怎么会找上我们只有一两万年的无常谷?”
“不知道啊……难道是本门得到了魔道宗派的认可,所以也能踏足血浮屠了?”
也难怪他们既惊又惧。魔道中人不少人供养天魔,对天魔王也有一些崇拜意识。由于魔道自私自利,喜欢同门相残,少有大型门派,多是师徒一系单传,或者家族模式,所以需要一些结社教派将这些散落各地的魔道人士组织起来,定期开展仪式。血浮屠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它崇拜的天魔王极少有回应,但相对的也极少有要求人做什么,固然信众不多,却是个魔、邪两道人士都有人参加的结社,也是诸多供奉天魔王的组织中比较神秘的。
血浮屠虽然平时比较低调,可它的残酷教义也算是闻名遐迩,比起旖旎桃色、供奉爱染明王的“大圣欢喜天”;信奉忿怒明王、能帮助教众复仇、倾泻怒火的“心火会”;成员都是有权有势阴谋家、信奉贪染明王的“贪欲即是道”之类教派,血浮屠让不少邪魔二道都是又敬又畏。
本来,若是血浮屠只祸害自己家人也就算了,但他们也会给不是成员的宗门、家族发送邀请函,要求收到的人派出代表参加他们的集会,那人在请帖到来之前,身份必须得是嫡传弟子以上,被称为“嘉宾”。不过,这些人鲜少有回来的。最近的记录是百年前天尸门一位首席大弟子仅以元神归来,之后大摆了一月酒席庆祝,可想而知有多么凶险。
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去,不过下一次血浮屠会“征用”这个门派或家族的山门作为集会地点,在外面的人只看到黑暗如幕的禁制将山头罩得铁桶一般,过几日摸上去就会发现满门鸡犬不留了,个个死状甚是凄惨。
按理说血浮屠如此倒行逆施,也不是没有上古魔道宗派考虑过将它剿灭,毕竟两万多年前正魔之战魔道败了,目前需要养精蓄锐,魔道众门派也签订了不少和平共处的协议,血浮屠这样的行为不是公然践踏合约精神嘛?
只是计划还在考虑中,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有一些久不问世事的渡劫老怪物、老前辈递帖子来,个个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物。打开一看,原来部分老人家以前是血浮屠的成员;还有些则是“贪欲即是道”的……那可都是权倾一方的人物!这些大神们在信中因为此事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这还打什么?罢了,反正血浮屠顶多二、三十年集会一次,派个把送死鬼去了事。剿灭的计划嘛……还是决定从长计议吧?于是一直“计议”到现在。
所以,这样的恐怖组织送来的请帖,在邪魔两道几乎等于讣告,只差收信人把死者名字写上去罢了。这巴掌大精致的血红信笺仿佛烫手熔岩一般,被几个长老推来推去。
阎雨石或许是今天了解到天芒神针的本质,大受打击,于是也能豁出去一些。他颤抖着接过帖子,看了看上面的标记——月晦?还好还好……总算心放回了肚子里。
血浮屠分为两种集会,在月圆举办的是大仪式,参加的多是邪魔两道的老怪物们,自然“嘉宾”也需要派出步虚以上修为的人物;月晦则是小仪式,一般筑基以上的嫡传弟子就可以了,修为越高,回来的机会越大,像天尸门当时那位首席就是金丹。但有如此惨痛的教训在前,谁会让个金丹去冒险?回来也仅是元神,还要浪费时间夺舍,磨合肉身,而且找一具可用的金丹肉身谈何容易?
阎雨石正烦躁着,突然看见下方无所事事四处打量的夏元熙,一瞬间福至心灵:“我提议,派出新任长老夏雨荷参加。”
“不错,老夫也同意。”
“夏长老高风亮节,定然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一时间,刚才气愤填膺的长老们纷纷附和。
“凭什么?”一位打算联姻的长老心有不甘。
“难道金师兄你家子侄愿意前往?”阎雨石反问。
“我……我只是一问罢了……”那名长老面目通红,支支吾吾往后缩。
“那就决定了,此事就交于夏长老。”十几位长老异口同声下了定论,只要她死了,天芒神针就是无主之物,到时各凭本事,这些个想要用儿子换宝物的老滑头们,一定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第124章结社·血浮屠(二)
剩下的几日里,夏元熙就被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盯梢看管起来,虽然吃穿用度上奢侈的令人泪目,但也没什么自由。她并不知血浮屠的凶险,就算知道多半也嗤之以鼻,所以能吃能喝,让轮班值守的长老弟子们啧啧称奇。
除了当中有几日太无聊,自己故意躲藏起来,让他们认为替死鬼已经逃跑,搞得全派上下鸡飞狗跳,负责看管的人几乎自请处分后,她才施施然出现。其他时间夏元熙算是相当配合,比起别的门派被选定的人以泪洗面,魂不守舍来,简直有天壤之别。
不过该来的始终回来,一个月后,一艘仙舟悄然而至,让无常谷的长老们小心翼翼将夏元熙带上去,再目送它远去,这才在心中放下一块大石。
“我们是去哪里?”夏元熙对一个船员问道,船上的人都是兜帽斗篷的打扮,从服色完全看不出谁是领头的。
那人估计没见过如此自来熟的,以往的“嘉宾”要么唉声叹气,要么恸哭哀求放他离开。这等充满旅游观光即视感的人还是第一次遇到,于是掩口一笑:“佳客稍安勿躁,到时自会知晓。”
夏元熙注意到,这些操船的舵手们从来没有看过罗盘、指南针等物等,都是即兴控制方向,经常前后南辕北撤,毫无干系,让她不禁想问:“这样要到得猴年马月啊!”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舵手们在追逐风暴而行,哪片海域阴云密布,他们就往哪凑,简直跟上赶着找死一般。不久,终于被他们发现了一股龙吸水,也就是海上龙卷风,立刻喜出望外,直接打满舵冲了过去。
龙卷风很快将夏元熙乘坐的船吸入其中,然后迅速浮空拔高。船身剧烈摇晃,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夏元熙死死抱住一根桅杆,心里想的则是:“大爷的……这把过了再也不能和这群脑残一块玩耍了!”
几刻钟后,龙卷风慢慢平息,夏元熙也连人带船被抛到海面,溅起数十丈高的浪花,她正打算一走了之,却看见周围的景色和刚才有了泾渭之别!
“这是哪里?”
风平浪静的碧蓝海面上,只有一个巨大的苍翠岛屿漂浮其中。
南海附近有这么块海域吗?
“佳客,便是此处了,还请移步岛上。”斗篷蒙面人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夏元熙上岸。
如果要形容岛上的景象的话,大概要先想象一座规模宏大、无与伦比的石造佛刹,里面雕饰精美,到处是美轮美奂,白石雕刻的飞天、罗汉、菩萨等,整个建筑完美的将精巧与雄伟相结合,令人叹为观止。
然后,再想象它过了数万年的样子。
各种植物将屋舍从内部破开,分裂成一块块断壁残垣;昔日曼妙的石雕躯体损坏崩裂,掉落在地的残肢宛若苍白的修罗战场,拈花微笑的佛陀面容被风化侵蚀,染上了一丝模糊的恶意;各种苔藓、蔓藤遍布其间,拨开草丛,汉白玉铺就的地板残骸一路蔓延,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夏元熙看到,远处枝叶掩映的丛林间,还悉悉索索掠过几个黑袍的身影,似乎自己这一行并不是唯一的客人。
“请吧。”身后的斗篷蒙面人礼貌而疏离地催促。
集会挑选的地点在这座远古宝刹的主殿,夏元熙穿过无数被凿眼、断臂、斩首的佛像浮雕回廊,来到这次仪式的中心地带。
充斥大殿的是潮水一般的人群,他们个个身穿玄黑斗篷,对着中央神龛的部分伏惟膜拜,如黑色波涛起伏。但进入大殿的人,一般首先会忽略他们,因为中央神坛上的塑像委实太过震撼了!
塑像底座部分应该是宝刹的主尊——一位千手千眼的菩萨雕像的残余。但它躯干部分已经被人为地斩去,只剩下千万只手臂的法相,被横置在高高的神坛上。那原本渡厄济世,安乐一切众生的千手此时只能徒劳地伸向天空,宛若苍白骸骨组成的千叶莲花;中央部分,一位真人大小的白玉雕琢女性塑像手持双刀,赤-裸的右足微曲,以优美的舞立姿站于其上。她虽然美丽出众,但持刀的姿势却似乎有魔性含于其中;而踩在在千万佛掌之上翩翩起舞,让安祥的佛手似乎化为恶鬼企图逃离地狱的呼喊,常人一见之下,心中立刻泛起最为原始的恐惧与崇敬。
塑像的面容,夏元熙并不陌生。不久前,在孤岛上吸收血魔影的时候,她曾陷入一位天魔王的记忆中,那张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容,她不止一次在凝视她的人瞳孔中见到!
怖畏明王!
她不是已经自杀身死了吗?那这群人拜她又是作甚?
不知不觉,比她后来的人都已经跪伏在地,她茫然站立其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大胆!见到尊神金身,为何不跪!”在她不远处一位女性修士忽然直起身,对夏元熙呵斥道。
“你信神而我不信,想来神若是真的存在,也不会乐意接受我毫无诚意的膜拜。”夏元熙懒懒的回答,不知为何,看了那塑像她总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仿佛什么要呼之欲出一样。
“强词夺理!哼,世人皆以为尊神已陨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只有我们知道,她从未离去!一直都存在!”那女修狂热地呼喊到,这时,旁边有人对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她顿时停止了布道,对着夏元熙投以轻蔑的眼神:“原来是‘嘉宾’,那也难怪,就好好享受你性命的最后一刻才是正理。”就再也不理她。
神经病吧……夏元熙也不高兴睬她,转而关注之后的仪式。
不知不觉,神坛前已经被架起了一个火堆,但里面的薪柴却是灰白色的人类腿骨,在最前方一位女性主祭的示意下,从祭们将骨骼一一折断,掷入火堆,骨筒中的髓质时日已久,化为磷火,燃起了碧绿的焰光,将祭祀修士们的脸映得格外诡异。
这时,参与仪式的修士们在人骨乐器的伴奏下齐声颂唱,万众合一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响,歌声悠远而苍凉。
又开始了!夏元熙捂住头,属于怖畏明王的记忆随着乐声纷至沓来,她斩杀敌人的每一刀,那割裂肢体的触感和鲜血飞溅的芳香都如此清晰可辨,仿佛她亲身经历一般。那魔王的战斗方式十分奇妙,并无一个多余的动作,但是所有的行动,哪怕一个眼神,都伴随着不断有生命陨落。
一直以来,她仅凭剑法就能让自己在同阶中立于不败之地,但是这时候,她眼前豁然开朗。
这还不够!我还可以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