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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抱孙子
李阿秀的眼神有些茫然,暂时还没有转过来,但是梅行书肯给钱,又能帮忙还掉丈夫的赌债,她已经很开心了。“明白、明白。”
正好管家取了银票来,在梅行书的示意下将银子给了李阿秀,然后低声将人带了出去。
这事儿算是告一段落了,但铁柱就是不懂为啥要给银子,他眨巴着眼睛一脸的不解,梅行书看到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摇头敲了他的脑袋一下:“封口费,懂吗?”见铁柱仍然茫然,轻笑,起身走了,剩下铁柱眨着铜铃大眼左看看右瞄瞄,就是不懂到底为什么。
梅老爷从他身前经过,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走了;梅夫人经过他面前的时候也是摇摇头叹口气,依然什么也没说,偌大的大厅里就只剩下铁柱一人,可他仍然傻乎乎地坐在那儿,搞了半天,自己挠挠头,怎么好像其他人都很聪明,只有自己是傻瓜的感觉?!
蹦起来去追媳妇:“媳妇儿媳妇儿等等俺——”你还没告诉俺你说的封口费是啥意思啊,为啥要给李阿秀封口费啊,咱又不欠她的!
其实家里有个笨蛋也挺好的,至少日子过得快乐多了。
京城的生活仿佛离他们越来越遥远,如果不是偶尔想起来,梅行书和铁柱都险些要忘记自己曾经在京城过了那么一段痛苦的日子。不过现在好了,一家四口生活在一起,每天下棋看书,偶尔看看账本,轻松自在。梅行书前半段人生都在追逐着所谓的梦想,但是从嫁给铁柱后她就再也不去想以前了,她就只是她,是铁柱的妻子,一个普普通通平平凡凡的女子,没有什么大理想大抱负,安于平淡,知足常乐。
可世事从来不会那么平坦。皇帝看似没有再在民间搜查她的踪迹,但暗地里却是动作不断,始终未曾停下,梅行书也因此极为小心谨慎,绝对不抛头露面,对于一切未知的事物也都是极为严谨的,哪怕是梅老爷生意场上的故交来访,她都会先调查清楚朝廷与之是否会有什么联系,如果有,那么她绝对不会露面。虽然世人皆知左相梅行书乃男儿身,但谁又能担保绝对的万无一失呢?
澹台家家的生意中心放在纺织上面,澹台夫人出身于江南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族,家族乃是绣坊,一手女工可谓是秀妙绝伦,而梅家则不然,虽然亦有别的产业,但主要生意却是在做输出,各个州县,各种产类,乃至各个海外国家。澹台家的纺织向来是最好的,两家的生意亦是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自从收了梅行书做干女儿之后,两家更是亲似一家,澹台夫妇极为喜爱梅行书,对比不上自己儿子的铁柱一开始也是颇为瞧不上的,可日子久了,相处的久了,竟觉得这个傻大个也有他的优点,虽然脾气坏了些,但性子极好,和自家儿子比起来,的确更为适合梅行书。
梅行书自小便极有长辈缘,而她亦是真心喜欢干爹干娘两位老人家,每逢过节或是得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都会命人给澹台家送过去,当然,备下的礼物也不会缺了澹台非和胧月的。澹台夫妇在空闲的时候也会到梅家小住片刻,此番新春及至,梅行书到了分娩的时候,腹中的孩儿眼看就要生产,澹台夫人担心这讨人喜欢的干女儿,也想看着干外孙或是外孙女出生,干脆和澹台老爷搬到了梅家来住,说是今年在一起过年。
梅家夫妇自然无二话,但澹台非和胧月却不是很情愿,可爹娘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说是两家人多年来第一次到齐,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依然是上一次住的别院,但这一次澹台非在外面待了很久也不见有人前来拜访。他看着荷花池里已经枯萎的荷花,心里想着,她应该也快要临盆了,自然是不能再随便出来走动的了。转身想要回屋,才发现别院的梅花居然都开了,苍虯的枝桠延伸出来,白雪皑皑覆盖住表面的树皮,但那粉白的花朵却因此而显得愈发引人注目。
他其实还有那么一点私心,总觉得自己生得伟岸不凡,又精明能干,怎么着也比那乡巴佬要优秀,可梅行书的视线却始终不肯停留。她对自己的漠视和胧月对自己的关心痴迷,一比起来, 愈发地令人不能甘心。就好像是一块上好的玉佩,自己第一眼看见便觉得美丽温润想拥有,可却早已挂在别人心口,成为了别人的宝贝。
一件厚厚的大氅从背后披上肩头,胧月美丽温柔的脸孔出现在身边:“夫君,你在想什么呢?”从到了梅家之后,就总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顺着丈夫的视线,胧月看到一簇高雅的梅花。她心里突突地跳,不敢相信自己所预感的会是真的,丈夫对自己的心居然动摇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害怕的?“夫君夫君?”她以为澹台非听到了自己的叫声,却没想到他竟始终对着那梅树发呆,竟连自己给他披了衣服都没有发现。
澹台非猛地回过神,见是妻子,轻笑,握住她柔软的素手,现在胧月已经不是妾了,而是他的正妻,按理说自己应该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可不知为何,他总是在梦里见到另一个女子的身影。有时候午夜梦回看到身边熟睡的妻子,澹台非总觉得对她不起。“怎么了?”
“看你入神,所以问你在想什么。”胧月微微一笑,面上并无不悦,好像压根儿没看见丈夫走神。澹台非见状,轻轻松了口气。胧月伸手给他把大氅的带子系好,心里疼得不行,但面上却一点都没显露,为人妇者,善妒是大忌。“夫君,咱们到梅府有一段时日了,可迄今没见着梅小姐和他的夫婿,就连干娘也没怎么见到呢。”
“她快要临盆了,干娘正每日看着她,限制她看书和算账的时间。”真是个奇女子,不仅满腹经纶,就连只有男子擅长的经商,她玩起来也游刃有余。澹台非想到梅行书只看一遍账本便能找出其中所有纰漏的事迹,眼里满是欣赏,全然不知道自己伤了一颗温柔的芳心。
胧月努力告诉自己没什么,梅小姐不仅省得美貌,更是聪颖过人,丈夫欣赏她也是应该的。再说了,梅小姐都已经嫁人了,哪怕丈夫有什么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大可不必担心。可是心好疼哪!当自己深爱的人眼光看向别人的时候,心也慢慢离开的时候,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苦的呢?“原来如此,梅小姐那么俊,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漂亮的紧。”
岂料澹台非却冷哼一声,略带讥嘲:“那也得长得不像铁柱才行。”若是长得像那个粗汉,不知得有多悲剧。
胧月听着他满是不屑的语气,心里咯!一下。
正想说话,对面澹台夫妇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澹台夫人见他们俩在门外,笑着问:“我和你爹正准备去看看淑儿,听说她这几日就要临盆了,我们实在是放心不下,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边说边朝院子口走,脸上带笑,眼睛在掠过胧月身上时有着淡淡的遗憾和不悦。她还是不怎么喜欢这个儿媳妇,只不过儿子喜欢,再加上胧月的确没什么做得缺失的地方,她也不想找她麻烦而已。但是一想到胧月过门马上就要满六年了,这肚子还是没个消息晚上她得记得跟老爷商量商量要不要给非儿纳门妾室,也好开枝散叶,光大澹台家的香火。
胧月自然看到了婆婆朝自己肚子上扫视的眼神,别说婆婆急,就是她自己也很急,都已经跟夫君成婚这么多年了,夫君年轻气盛,正是欲望强烈的时候,而自己也从未服用过什么会阻止怀孕的药,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怀上呢?
她低着头,心里又是伤心又是不解,而澹台夫妇已经率先朝前走了,还是澹台非牵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夫君”
澹台非低头看她:“怎么了?”
“你会怪我吗?这么多年我都没能给你生下一儿半女的,公公婆婆他们一直都很想抱孙子,可我却这么没用”她喃喃地问,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难道是因为当年,那些登徒子调戏自己时,自己愤然不屈招来的毒打造成的?幸而丈夫后来出现解救,否则说不定世上已经没有胧月此人了!
澹台非牵住她的手跟在爹娘后头,神色淡然:“我为何要怪你,也许是我的毛病也说不定呢?”
“怎么可能呢?”胧月立刻反驳。“夫君你身体强壮健康,怎么会是你的问题呢?”她慢慢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澹台非不想再说什么令她更加不安,只是捏了捏她的掌心,示意她不用担忧。
梅行书和铁柱的卧房里挤满了人,梅老爷梅夫人,还有澹台老爷和澹台夫人,以及几个接生婆和大夫,正叽叽喳喳地讨论着等到梅行书生产那天的安排。澹台非牵着妻子的手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那个坐在床上,神色恬淡带着温柔微笑的女子。
她还是那么美丽,怀孕并未使她的美丽有一丝一毫的打折,反而使得她看起来别有一番风情。她的肚子如今已经很大了,屋里烧着火盆,梅行书腿上还盖着一床厚被子,可即使是那样她的肚子也高高凸起来一大块。铁柱正在她身边给她喂水,神色紧张的不住看她的肚子。
如果没有铁柱,那么现在她应该是他的妻子才是自己在胡乱想些什么?!澹台非连忙猛摇头甩开不该有的绮念,跟梅家夫妇打了招呼,坐到一边的椅子上。
四名长辈终于讨论出了个结果来,那就是把大夫和稳婆都留在府里,让他们住到梅行书隔壁的院子里去,这样也能就近照顾,再从府里挑几个勤快机灵的下人调到他们小两口住的院落,好随时供他们差遣,铁柱也不用练武了,安心陪着淑儿等待她生产,至于梅夫人和澹台夫人也一并住进来,她们有经验,又是长辈,不然院子里没个制得住梅行书的怎么能行?啥,你说铁柱?他比谁都要听梅行书的话,哪里能管的了她?
“这样好了,不如咱俩就住淑儿隔壁好了,这样又近又能帮忙,咱俩也落得个心安不是?”澹台夫人如是说。
“嗯那咱俩干脆住进他们这卧房好了,反正偏厅够大还有床,得叫下人们随时烧好开水什么的备着,免得到时候慌了手脚。”
“对对对,还得跟大夫讨几个补身子的药方,先给煮着,等到坐月子的时候给淑儿补补,这女人哪,一生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这时候了,可不能莽撞马虎。”
“嗯嗯!还得把孩子的尿布襁褓什么的都准备好,啊啊,这样一来好多事情要做啊!”梅夫人激动不已,就差没立刻跑去付诸行事了。
听着两位娘亲越来越离谱的对话,梅行书笑不可仰,铁柱见她笑得开怀,紧张的要死,赶紧摸摸她的肚子,然后拿起调羹接着喂食,却被梅行书推开:“够了够了我吃饱了。”
“可你就吃了这么一点儿。”铁柱不高兴地瞪着碗里的水,好像瞪一瞪它们就能跑到梅行书的肚子里去一样。
“柱子,我今天已经吃了四顿饭了呀。”她是少食多餐,现在正腹胀着呢。“不吃了。”
那好吧铁柱心不甘情不愿地把碗放到一边的桌上,然后立马又冲回来黏到梅行书身边,片刻都不肯离开。
那厢两位娘亲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两位爹爹虽然也很紧张和期待,但到底都是一家之主,都坐在椅子上看着呢,偶尔插个一两句──不过全被妻子们忽略了,都这时候了,谁管他们哪,再说了,生孩子是女人家的事,男人插什么嘴。
再说下去屋顶就要炸开了,梅行书不觉莞尔:“娘,干娘,你们忘了我也算是个大夫吗?我的身体什么状况我自己再清楚不过了,暂时孩子是不会出生的,你们不用这么急,等到孩子出生的时候我会让柱子通知你们的。”
“那怎么能行!你是颇通岐黄之术,但现在有身子的人也是你,当然得做娘的亲自照顾才能放下心来。”梅夫人走过来帮她把被角掖好,语带警告。“我可跟你说了啊,不准欺压柱子,你干了什么,柱子得一五一十地跟我还有你干娘汇报,你不准收买贿赂威胁柱子,明白吗?”
梅行书眨眨眼“娘啊,你还以为女儿是小孩子呀?”她何时欺压过柱子了?都是他在欺压她好吗?
梅夫人哼一声:“娘不管,平时什么都听你的,但这一回你必须得听娘的!”
跟长辈较劲,那她肯定输,梅行书无奈地摇摇头:“娘怎么说就怎么是吧,淑儿听话便是。”
“这才乖嘛。”梅夫人满意地点点头,跟澹台夫人一起凑上前来看她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