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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自己真的是累了。
一个人坐在熟悉又陌生的捷运站的台阶上,江梓然了望着夜中绽放的荧荧星火,在天上在河上,几乎要亮了他的眼,他坐着,一动也不动,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冷静到了一个不似平凡人那样的冷静。
心如止水,也该是自己现下的写照吧。
今天在结束了书店的工作后,他一如往常搭上了捷运。本来要在士林下车的,偏偏近来的自己一直在昏昏沉沉中,一切都是不清不楚的。于是在不可抵抗的状况下,他在摇摇晃晃的捷运上睡着了,而且不幸的,自己搭上的刚好是末班车。
知悉自己到了淡水的时候,他其实吓了一跳。
询问了多个站上的工作人员,无奈没有半个人知道要怎么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他想着,胸口一阵莫名的闷,令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不是回不去的。钱包在自己的口袋里,看是要打电话、还是要叫计程车,都是可以回去的方法。但是他宁愿坐在这里发呆,也没有拨电话给季沐海,或是招揽计程车回家的意思。
江梓然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面无表情,心情也十分镇定,现在也没有那一种活不下去的感觉了一切看起来很好、没问题,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体内的某一个关键在什么时候偷偷地、不见了。
也不晓得过了多久,有一种“哔哔哔”的电子音,自江梓然的背包中传了出来。
他怔了一会儿,打开了包包,看到一台小小的手机卡在书与书的缝细中,铃铃作响着江梓然不得其解,索性拿起了手机,按下通话键——
“喂?”
“喂?喂喂?梓然?”是季沐海的声音。
江梓然愣住。他想了一想,多少明白了手机是季沐海“偷渡”到自己背包的。是因为不放心自己吧江梓然苦笑,曾几何时自己也落到这样需要麻烦来照顾自己的下场了?他无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让季沐海知道自己有线上上。
“你现在在哪里?”他问,听起来十分气急败坏。“天啊!你晓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一点耶!到这个时间看不到你回来,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
担心?有人担心他?
江梓然的样子恍惚,仿佛季沐海刚刚说的都是火星话,他有听没懂,只是隐隐明白了有一个人在关心他、忧心他的安危
“我坐过头了。”下一秒,他没头没脑地说。
坐过头?“什么坐过头?”楞了楞“捷运?!”季沐海叫了一声。他他以为这样的乌龙,是不会发生在梓然身上的。
果然,现在的梓然真的不大正常“你现在在哪一站?”
“淡水。”
听到江梓然的回答,他喃喃:“坐到终站了啊”继而不大明白地:“那怎么不坐回来?”
“我搭的那一班,刚好是末班车。”
“原来如此”季沐海懂了。反正祸不单行,对于江梓然“衰”他也只有“一切都是命”的感慨。“你在淡水站?”他又问。
“嗯。”“好,你人在那里不要动,我过去接你。”落下一句话,在江梓然来不及接受、或是拒绝时,季沐海早已挂上了电话,望着小小的萤幕上“通话已结束”的讯息,江梓然真是好气又好笑。但也是不可否认的,心中似乎有一个极隐密极隐密的角落,因为季沐海不加思索的关怀,而悄悄地松动了。
只是眼下的他,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关心这样的感觉。
也从此失去了潇洒的机会。
差不多过了三十分,披了一件黑夹克和蒙蒙水气的季沐海,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了江梓然这里。
江梓然目逆季沐海一步步跑来的样子,觉得现下的自己真的好冷静冷静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他的脚指头是麻的,背脊也是。寒毛一根根竖立着,神经也绷起来了在季沐海越来越靠向自己的现在,他甚至有一种临阵脱逃的冲动。
和刚才不想回家的感受,是一样的。
他的手脚隐隐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为了其他不知名的缘故
“还好,找到你了。”季沐海吐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到梓然,自己也可以安心了他弯下腰,双手压在膝盖上喘不过气来。
江梓然看着他狼狈的模样,不发一语。
他一直瞅着季沐海,一直瞅着,不明所以地移不开视线好久好久,他才感觉有什么温热的、湿润的东西脱离了自己的控制,自酸涩的眼眶默默地溜了出来。
是泪。
江梓然楞了楞,像是不明白自己口中的咸苦是哪里来的。
季沐海也吓到了。他不是第一次见到江梓然的泪,但是他自己也不明白,只是心口有一种闷闷的、不舒服的感觉,仿佛被什么束缚住了,他挣不开,肠子也纠成了一团,把他整个人桎梏住
他觉得自己感冒了,因为他的头昏昏、鼻子痒痒,喉咙也是痛的——
季沐海望住他,他真的不是第一次见到江梓然哭,却是第一次为一个人的泪水而震慑。
因为泪,他的眸子水水的,像是水中之月那样的温润而晶莹。江梓然的眼中有他,也有淡水点点不灭的火光。季沐海的脑中一片晕眩,觉得自己的身体热了,心脏怦怦然鼓噪着,他涔下了汗,感觉到了自己的口乾舌燥。
为了这个人的泪,也,为了这个人。
心中有一种好强烈的欲望季沐海一个伸手,牵起了江梓然,然而,唯是以有一些压抑的声音,说了一句:“回去吧。”
好轻好柔,甚至季沐海自己也不禁要怀疑,这个声音是谁的。
江梓然还是茫茫然。他眨了眨眼,望着季沐海的容颜,还是那样的完美无暇,不可思议的是,他的存在竟是这样地沉淀了自己所有的不安、恐惧、旁徨江梓然无言,以为止息的心情又在他的脑中,翻起了滔天巨浪来。
若他的人生是一本书,那在属于“大学”的一页上,洋洋洒洒地都是“季沐海”三个字而已。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他明白季沐海的优缺点一如自己的——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江梓然才欺骗不了自己、欺骗不了别人。因为他就是这样接纳了那个人的一切,不论他的好、也不论他的坏。
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的,可以把持住自己的心,不去动摇的。
然在季沐海向自己奔来的一刻,他心口震颤,头皮发麻,所有的情绪化成了一道热浪,涌入了眼眶而泪水,就这样不容拒绝地落了下来。
一如他的情怀涌出的,再也关不回去了。
季沐海握住他的手,很紧、很热。自己应该要放手,因为没有好朋友是这样的偏偏他舍不得。在这一个意乱情迷的夜,江梓然被这个人牵引着,四周是一片片的光流,他们在其中游着走着,也像是要淹没其中了。
江梓然渴望这是真正的洪荒。如果可以,他想要淹溺在此,而不需要回到现实中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震颤,季沐海这么问。江梓然吓了一跳,夜色浓密,是以他看不到季沐海的脸上,也有一抹不明所以的红——“是不是太冷?你一直在发抖”
季沐海的关心让他不由心悸。江梓然摇摇头,不是冷,是毫不掩饰的关怀令自己不安
季沐海望着他垂下来的头,久久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们的手握在一起,手心上的温度几乎要烫着了他们,偏偏没人有收手的意思。
深夜一点钟,淡水的夜,很亮。
他们在自己的情感中泅泳,并没有觉察到自己手中的暧昧。
而在这一个令人神魂颠倒的夜里,他们心照不宣地明白,这个人在自己的心目中,已不是所谓的“朋友”而已了。
是的——
不只是朋友。
他们像是作了一场梦,一场迷离的、斑斓的梦。梦中有月、有粼粼的水光,也有淡淡的火光。在那个晚上,他们仿佛在那个人的手中找到了“永远”、找到了“爱”然而梦始终是梦,他们在现实的呼唤下双双苏醒,没有人去提到那一夜的扑朔迷离,也没人去探究自己手中隐隐的嗳昧——他们绝口不提,像是下了一个约定,也下了一道咒语。
而在淡水的那一天后,江梓然也回到了本来的样子,不再为了奶奶的死去而失魂落魄。但是,偶尔在他一个人读书以准备毕业考的时候,季沐海总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茫然。
他明白那是什么。每一个学生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忍不住要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旁徨的毕竟作了十六年的学生、读了十六年的书,一夕之间就要脱下“学生”的身分了。老实说,季沐海自己也了解这样的心情,所以并没有多此一举去干涉江梓然。到底是关于自己的未来,是不应该由别人来置喙的。
然后到了六月,凤凰花开得正盛的时候,江梓然毕业了。
季沐海理所当然去了。他的亲人都在加拿大,去年自然也是江梓然陪伴他的。他替江梓然拍了照,一如去年江梓然替自己做的一样。江梓然一身墨黑的学士服,头上免不了俗的是一顶方帽,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放眼望去,这样装束的人不少,可他们的脸上不约而同洋溢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喜悦。
“想不到,我真的毕业了。”去年来季沐海毕业典礼的时候,尚没有“明年就是自己”的实在感。今年换自己毕业了,他也只有措手不及的茫然。
他和季沐海二人肩并肩坐在文学馆的台阶上,斑驳的红砖墙上是一片片的青苔,有红有绿的,在不协调中自成一格,这里是他们一同熟谙的地方,季沐海和自己一前一后在同一所大学中毕业,他们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回忆也是重叠的这样不分你我的甜蜜充实了江梓然,他浅浅一笑,静静聆听着不远处飘来的骊歌,眼界也微微朦胧了。
“我一直希望奶奶看到我毕业的。”她老人家一生吃了太多的苦,好不容易苦尽笆来,挨到唯一的孙子上大学了,偏偏还是撑不到自己出社会,反哺她老人家啊季沐海瞅住他,眸中有一抹褪不去的温柔。
拍了拍江梓然蓬生的发,他淡淡地说:“她在天上一定看得到的。”
他的音量不大,说的其实也很老套,可是语中的真挚是假不了的季沐海的话一字一字敲入了江梓然的心坎,令他整个人暖和了起来。
他脸上一红,急急忙忙垂下来掩饰,害怕自己的心意被这个人抓攫住。
早在那一日在那个觉悟到自己心情的一日,他已有心理准备要永远守住这个秘密,直到自己入坟的那一天。
没有为什么,只因为季沐海太耀眼、太夺目了,而自己配不上这样的他。
他们是朋友,也只是朋友而已。
江梓然的面色黯淡下来。季沐海不知道他的心事,只以为他是为了奶奶的事情而难过,于是叹了一口气,说:“走吧,我们去一个地方。”
一个地方?江梓然呆了呆,觉得有一些不明所以但是,他并没有拒绝。
“走吧。”他朝自己伸出了手,同在淡水的那个时候一样江梓然莫名有一种哭出来的冲动,明明晓得这样不可以,自己仍是颤颤地握住了季沐海的手,也交出了一直犹豫不决的心——
于是,他再也没有了退路。
毕业那一天,季沐海带自己去的地方,是一间刚刚成立的造型工作室。
“夏造型工作坊”门口的大型玻璃窗上,以灰色的流线型字体,潇潇洒洒地如是写着。
他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夏慕回,一个漂亮得不似男人的人——他有一双大大的眼睛,涂成了蓝色的睫毛是又长又卷。高高的鼻子,樱色的口唇也小巧玲珑,却有一种美到不协调的违和感,像是所有美好的东西聚在一起,反而令人感觉不到美是一样的——江梓然不明就里,因为季沐海和夏慕回似乎是认识了很久他按捺不住,开口询问了他们的关系,才晓得他们是因为工作而遇上的。
对,因为工作。
江梓然一直不解季沐海的工作是什么:闲的时候几乎一个星期都在家里,一旦忙起来又是三四天不见人影也直到现在,他才懂得了季沐海口中的“秘密”指的是什么。
原来,季沐海作了模特儿。走上了一条光采熠熠的路。
据说是因为有朋友在介绍,所以抱持着打工的心态去了江梓然也是到了很后来很后来才知道,季沐海是为了负担起他们的生活而去的。
在他们刚刚搬入那一间公寓的时候,江梓然也表示自己要分摊一半的房租,偏偏季沐海是义正辞严的拒绝了。
“你还是学生,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样子,不要逞强——”像是晓得了江梓然不会接受,他又说:“我也不是不要你还,只是未来哪一天出人头地了,你要还也不迟。”
他们因为这样而吵了架,可江梓然心下也明白季沐海说的,是正确的。他有自己的人生计画,而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他应该要做的除了读书也还是读书,这是现在的他唯一可以努力的。
于是,江梓然同意了。毕竟要还也不怕未来没机会。
而自己曾在季沐海的桌上碰到的一张“纸”则是他的沙龙照。不要江梓然看到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还是不习惯自己在相机之下露出的样子,那样令季沐海觉得自己像个模型、像个娃娃,蠢毙了。
季沐海带自己到这里,除了要江梓然明白他的工作外,他也同“夏”预约了时间,要好好替江梓然理理那一头的苔藓和蓬草。
那个帮江梓然剪头发的人,就是夏慕回。他是造型师,可也兼有发型师和化妆师的执照。他和季沐海在业中都是“新人”一辈,遇到的打击一样不少,于是二人在惺惺相惜之下,也成了朋友。在夏慕回受不了上一任老板而出来自立门户之时,季沐海也帮了他不少的忙。
江梓然苦笑,季沐海对自己的朋友都是这样的。偏偏夏慕回秀致的五宫惹得江梓然实在是烦不胜烦。而在自己身上特有的“雷达”也告诉了他,夏慕回和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事实,令江梓然的心情是烦上加烦,越来越不好了。
即使到了后来,他也明白了季沐海和夏慕回真的就是“朋友”而已,然在这一刹那的心烦意乱于今仍是清晰得不可抹灭。
虽然季沐海现在只是一介默默无名的小模特儿而已,可是江梓然毫不怀疑,假以时日季沐海一定会受人瞩目的。而自己呢?
顺利的话,他会取得老师的执照,然后跑到一间国中或高中去教书,一个不凡一个平凡,他们之间的距离会越来越遥远,生活也会越来越没有交集,直到有一天一方忍不下去,进而提出分居的要求为止。
他相信这个忍不了的一方,不会是自己。
这样的可能性令江梓然惴栗。他以前想要作老师,是因为公职人员的工作有保障,而且学校处处有,他可以回到乡下和奶奶一起生活这是他的生涯规划,很简单,很朴素,只为了奶奶一个人。
然奶奶不在了,他的计画再也没有了意义,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是否喜欢“老师”这个工作。
江梓然呆然。凝视着镜中乏善可陈的自己,也看到了一张大海报。海报上复印着大大的“征人”二字——有徵发型师、化妆师、指甲彩绘师,还有学徒等等有的没有的,希望在二十岁上下,有一年以上的经验。
他又楞了楞。自己二十三岁了,对这个行业的经验说是负值也不过分。他因为视差到四百度以上而不须当兵,所以不会耽搁到二年的时间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疯狂了?他扪心自问,却是不得其解。
下午一点半,阳光由落地窗筛下,拂照在江梓然身上,很温暖。夏慕回的手脚俐落,不到十分钟剪出了一个清爽的发型,一排的浏海齐眉,有长有短,却是乱中有序,和江梓然削瘦的脸型很合适。他甚至觉得,自己似乎没有那么难看了。
江梓然的目光凝在海报上,脑中流转着百百种念头,可其中一个竟是十分明确的——他不想就这么离开季沐海。
就算是以“朋友”的身分也好,他不想离开。
于是,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夏先生”
“嘎?”
“我我可不可以在这里工作——”
“我最近常常想到以前的事。”
“以前?”说话的人是夏慕回。他杯子拿了一半高,因为江梓然的话而有了兴趣,所以迟迟没有喝下去。
他们在今天的case之后,江梓然破天荒问夏慕回要不要去“寐姬”喝一杯?想想自己大半个晚上都是闲的,加上江梓然的邀约一向难得,所以夏慕回自然是不加思索地同意了。
“嗯,我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一直想到。”他说,脸上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沮丧。“不是有人说,人在死的时候,会有一幕幕生前的大小画面,像是跑马灯一样历历在目吗?我想我可能差不多了。”江梓然往后一靠,整个人瘫在椅子上。
“呃梓然你这个笑话,怪恐怖的。”他笑不出来啊!
“是吗?”江梓然要笑不笑,吧台上的灯昏昏暗暗,他的五官被照得朦胧,心情也是一片片的茫然。“你知道norlin吗?”
“norlin?那个华裔的模特儿?”夏慕回一楞,去年他们不是才因为一场柄际珠宝大展而有合作?
“上个月她的经纪人联络我,说norlin有意在日本投资一间造型工作室。”
“喔那不错啊。”日本耶,天高皇帝远的,干他什么事情?
如果是开在台湾他会shock一下啦,只是在日本,就不需去担心有什么竞争的问题了。
“真的不错?”江梓然笑,笑得有一些不怀好意。“事实上,她希望我去日本。”
去日本?“她、她她她——要挖你?!”夏慕回吃了一惊,手肘一个不注意撞到了杯子,橄榄色的酒液因而在大理石的桌上蜿蜒成河。
到现在夏慕回才惘惘想起来,在去年合作的时候,norlin似乎很欣赏江梓然的技术。
“不算是挖。”他不意外夏慕回的反应,因为在自己听到的时候,也是十分不可置信的。“她是期待我去那里见习一阵子,之后我要在哪里工作,则是我的自由。”毕竟norlin也明白夏慕回在自己而言,除了是老板和朋友外,也包含了一层“恩师”的关系。如果norlin明白说了“挖角”二字,他是决计会拒绝的,也之所以,她才拐了这么大的一个弯。
坦白说,他也真的心动了。
想一想,六年前自己对现在的这一行,可以说是一点点的基本认知也没有。不只是季沐海,连夏慕回也是二话不说,驳回了自己的要求最后还是自己私下找了夏慕回,忍住羞耻言明了一切,夏慕回才答应要帮助自己踏入这一行中。
江梓然本以为自己会受到讪笑,因为夏慕回实在是太漂亮了,而漂亮的人对丑陋的人一直是残忍的,像在大学的时候,那一些爱慕季沐海的人们,对自己毫不保留的嘲笑和评价,未料夏慕回在听了之后,不但感动得一塌糊涂,甚而激进地握住了自己的手,要他好好加油、不要放弃江梓然也是在那个时候才晓得,这个美得过分的夏慕回,其实是一个人工美人。
夏慕回甚而推荐了替自己整形的医生,说是有需要可以去那里试试,让江梓然真的是哭笑不得。
他对整形之事没有偏见,只是心下对改变自己的容貌一事,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排斥感。所以,即使他现在成了一专业的化妆师,他仍是坚持以一件t恤一件牛仔裤上场,而这一点,也确实令夏慕回不满了好久。
于是有一年的时间,他白天在“夏”实习,晚上则是在专门的补习班学习相关的知识。该时候的“夏”还在惨澹经营中,员工也只有二三位,而且都是夏慕回的好朋友。夏慕回不似大多人以化妆品遮盖住脸上的缺陷,反而是利用那样的残缺,突显出自然不做作的个人风采,也因为他这样的大胆前卫,夏慕回一开始在业界,其实受到了不少的非议和质疑。
这一些,皆是和夏慕回一路合作到现在的江梓然,所一同经历的。
江梓然在实习一年之后,一举考得了化妆师的执照,也升任了“夏”的化妆师助理后又是半年,一个法国的服装设计师因为十分青睐夏慕回的技术,竟有了合作的契机,而一场服装秀空前未有的成功,使得“avrilxia”这个人,和“夏”这个工作室双双受到了时尚界的关注,江梓然自己也因为一女星的提拔,在业中也渐渐有了一些人脉和交情。
一开始,他是为了季沐海才走入这一行的可在六年后的现在,他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这样了。
不否认昔日只是一时的冲动,然自己在这个行业中特有的天份,却是每个人始料未及的。江梓然明白自己比想像中的还要喜欢这个工作,正因为如此,他才未拒绝norlin的邀请,转而告诉她,给自己一个月的时间好好考虑。
去日本是一个很诱人的提议,毕竟日本有着不输全世界的流行资讯,还有顶尖的造型技术但是这一去少不了一年半载的,他也不晓得自己是否可以忍住离开季沐海这么久所以,他挣扎了。
夏慕回睇着他若有所思的脸,嘟了嘟嘴又皱了皱眉,想说话,却也不晓得要说什么。
他不是不明白江梓然的顾虑,到底他要割舍的不是一般的恋情,而是持续了六年以上的爱恋,和十年以上的习惯。
偏偏在一个好朋友和造型设计师的立场,夏慕回是期望他可以去的。
“我想,我真的不行了。”江梓然侧首,向夏慕回勉强一笑。
“梓然”夏慕回怜悯地瞅住他。“你是得了什么绝症吗?”怎么说话这样有气无力?
江梓然翻了一个白眼“白痴!我指的是我和沐海”
“你跟sea?”收回眼泪,夏慕回的样子煞是不解。“你们不是好好的?有什么问题?”
“一点也不好,我怕自己越来越瞒不住了”他呻吟,埋在手臂中的脸有一种不知所措的狼狈。
“让sea知道不好吗?”与他们相识了六年,夏慕回实在不觉得江梓然有这样忧愁的必要。sea待朋友确实是热情大方、毫不做作,但是他一旦在江梓然的身边,可又是另外一种的体贴入微了,看他们吵吵闹闹了这么久,若要说他们没有别的“奸情”打死他也不信!
听了夏慕回的话,江梓然反而要昏倒。“废话!说你笨你还真的很笨。”
“我哪有很笨!”夏慕回嗔叫。不行不行,他不接受这个指控!
江梓然睨他一眼,按捺住性子说:“我告诉你,若是我真的说了,那小子不把自己打包打包送上来才有鬼。”因为那个人该死的不愿意愧欠他人,要是季沐海晓得了自己十年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那个缘故江梓然叹,他可以被拒绝,但是绝不要无谓的愧疚和同情。
未料夏慕回似是有听没懂,他不解的:“这样不是很好吗?皆大欢喜耶!”
最好是皆大欢喜!“慕回,你搞清楚,他不爱我!他、不、爱、我,ok?”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他看起来明明不是那个样子
夏慕回开口要回驳,然是听到了江梓然的喃喃:“我就是确定,这个你们不会懂的。”他眸中一黯,并不打算和夏慕回解释自己旷日长久的心结。
不论是季沐海还是夏慕回,他们这样的人中龙凤,是不会明白他的顾忌的
“好吧。”夏慕回噘嘴,决定让季沐海自己去摆平这个人的“龟毛”了。他啜了一口新上来的酒,半真半假的:“如果sea爱你呢?”
“想太多!”他叱“如果他真的爱我,我签十年的合约送你!”
夏慕回眼睛一亮“真的假的?!”
“不然?”他江梓然一言九鼎,说得出不怕做不到。“不过不可能的,你还是表肖想了。”若不是有一定的把握,他也不会大下诳语。
“那可不一定。”夏慕回笑,像是有十足十的自信。
江梓然则是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