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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连着一个多礼拜没有放晴，每天都下着滴滴哒哒的小雨。颜栀不喜欢听落水声，所以一遇到阴雨天就会莫名地发脾气，但到了莫家这段时间，她似乎变了很多，至少这一个礼拜都没有因为天气哭闹。
成妈陪着颜栀在沙发上玩皮球，她伸着肉嘟嘟的小手，示意成妈把丢出去的球传回沙发，还不时发出了“咯咯咯”的笑声。
“看，住在我家爽吧，你连孩子都不用带了。”莫芽儿穿着睡裙，站在颜筱的身后。
“生活还是要靠自己。”颜筱反驳。
“得了吧，你要懂得借势，能享受就享受，能偷懒就偷懒。”莫芽儿连打三个哈欠，睡意朦胧地靠在颜筱肩膀上。
“妈妈，妈妈。”看到颜筱，颜栀赶紧跑了过来。
尽管成妈在后边喊着，“慢点。”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扑到了颜筱腿上，然后仰起头，一双可怜兮兮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颜筱，巴巴嚷嚷着：“妈妈，抱抱——抱，栀儿要抱抱。”
“来，阿姨抱抱好不好？”莫芽儿打起精神，笑着逗颜栀。
“不要不要不要。”颜栀的头扭动得像波浪鼓，两只肉肉的小手紧紧拽着的颜筱的衣服不肯放。
“嘿，你这小妞，我送你礼物的时候，你怎么要我抱。”莫芽儿打趣道，“真是只小白眼狼。”
“孩子还小，喜欢粘着妈妈很正常。”成妈走过来解围，为颜栀端来她的儿童餐。
鸡蛋胡萝卜羹、蔬菜火腿饼、还有摆着造型的水果。相比以前颜筱准备的，现在颜栀吃的饭菜不仅花色丰富，营养也很均衡。
“她真有魔力，来了没几天，把成妈都搞定了。”莫芽儿看成妈忙去了，拍了拍颜栀的头，凑过头来低声道，“成妈喜欢颜栀不容易。”
“嗯。”颜筱回答得很平静。这几日她看得出来，尽管莫芽儿对成妈也有不满，但比起她这个千金小姐闺蜜的头衔，地位还是要高出许多的——或许这就是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里的鄙视链？颜筱苦苦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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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天气开始放晴，从莫家的窗子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星星三两颗。借着月光，颜筱突然想起南瓜饼，也不知道离职后他过得如何。想着想着，颜筱鬼使神差地拨了他的号码，等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时，对方已经接通了。
“喂。”
“喂，杨哥，我是颜筱。”
“我知道你是颜筱，咋了，有啥事要和哥说的。”
“没事，我就是问问你后来工作找得怎么样了，其实大家都挺想念你的。”
“得了吧，有良心的恐怕也就你一个，人家啊，大多只是看个热闹。”电话里，南瓜饼停顿了一会，爽朗地说，“我这边挺好的，放心吧，在给之前做兼职的那家公司干活呢，这不，我现在还正忙着呢。”
“行，杨哥，那你先忙，我不打扰你了。”
“好，那先挂了，等哥有空了，请你喝咖啡，还有你记住，如果缺钱啥的，要跟哥说，我这边活多，正缺兼职的人手。”还未等颜筱细问，南瓜饼在那头早就匆匆挂断了。
和南瓜饼打完电话，颜筱疲惫地打开笔记本，打算把昨天遗留下来的方案再完善下。虽然对下周拜访的客户并不抱多大的希望，但做方案是她的强项，怎么样都得做出一个出彩的PPT。
“如果有什么可以让你的心平复下来，或许读书是你可以尝试的方式”。在书展方案中，颜筱来来回回删了几遍，最终打上了这句话。当然，这话不是她想出来的，它的原作者应当是唐呈之——
记得那一天，她刚入职报社当见习记者。
天气很差，刮着风又下着雨，颜筱跑去医院采访因喝可乐致血糖爆表来抢救的小伙，为了争取头版，她湿着脚，在抢救室门口陪了家属整整几个小时，才换得对方同意采访的机会。完稿的时候已经夜深，想着唐呈之和编辑会再修改，她便草草署了名，交了差。
次日，颜筱满心欢喜地打开手机，几乎把每一个版面都看遍了，就是找不见自己的稿子。办公室遇上唐呈之，颜筱已是满腔怒火，拼命追问为什么稿子没有见报。唐呈之告诉她，稿子是自己毙掉的，因为废话太多，采访没有重点。
后来在颜筱的强烈要求下，他为她列了一长串新闻学的推荐书单，最后一本是《了不起的盖茨比》。把书单递给她的时候，唐呈之缓缓道，“我发现有的时候你挺浮躁的，有野心是好事，但有些事欲速则不达。如果有什么可以让你的心平复下来，或许读书是你可以尝试的方式”。
他盯着她，顺手指了指书单的尾巴，“最后一本是我的个人推荐，如果你愿意，可以试着读原版”。
颜筱点了头，自信地说，“我的英语还不错，而且我读的很多小说都是英文原版的”。
她说那句话的时候，唐呈之的脸上放出了异样的光彩，或许是惜才，或许是惊喜，后来的他更愿意与颜筱亲近。
因为方案上的一句话，她的思绪跑得老远。颜筱拿起边上的笔，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脑袋，喃喃自语，“你这是还放不下的节奏吗？”
眼看来方案时做不下去了，要不就彻底放松下吧。说干就干，她扑到床上，取了电脑，盘腿而坐，打开某宝网站，在搜索栏中输入“连不起的盖茨比英文原版”，正打算按回车键，莫芽儿就闯了进来。她将手中的牛奶放在颜筱跟前，偷瞄了一眼电脑屏幕有些惊喜，“The Great Gatsby，你要买这本书？”
“嗯，一直被推荐，但从未看过。”
“这本书，我哥的书房有，我大学的时候看他读过。”
“算了，我还是自己买一本吧。”
“没事，我哥书房书众多，你抽掉一本赶紧读完，他也发现不了，再说我哥最近都不会回来。”
“你不是说你们家的书房是禁地吗？”
“你悄悄地‘偷’一本书出来还是可以滴。”莫芽儿坏笑道，“好啦，牛奶给你拿上来了，秘密也告诉你了，拿不拿书你自己决定，书房在2层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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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再三，颜筱还是蹑手蹑脚地走到莫家的书房。
毕竟买一本书的钱都够她吃一餐饭了。
莫家的书房大概二十来平米的样子，相对于几百平的莫宅而言并不算大，极简的木质书桌上除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再无其他。正如莫芽儿所说，他的哥哥很少回老宅来住。
颜筱露出笑容，如释重负。
她呈45度角仰起头——高到天花板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并且都被归置得整整齐齐，以至于300多度近视的颜筱能在第一时间找到《了不起的盖茨比》。
想必这房间的主人是个极其严谨之人。
取书的过程格外顺利，前后加起来不到10分钟。
她看了看表，这个点成妈和栀儿都已经睡着了。芽儿估计正和她的“天使小闺蜜们”聊着八卦，而她定是整座莫宅里唯一的活物。为了犒劳自己，颜筱决定去餐厅吃块慕斯蛋糕。
她像八爪鱼一样地躺在莫家昂贵的软皮沙发上吃蛋糕，静静品尝着糕点的香浓。坦白讲，这一刻真的是太太太爽了，没有成妈的时刻凝视，就好像被五花大绑的青蟹瞬间获得了自由。
“谁让你进来的？”正当颜筱惬意地舔完最后一丝丝的糕渣时，一个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夜的沉静。难道是——莫卿？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一闪而过。
“站起来。”男子一声令下，吓得她差点被芝麻粒大小的蛋糕渣噎住。大概是“做贼心虚”，颜筱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蹦”地一下站了起来，左右不分地穿好鞋子。“你好，莫总，我是莫芽儿的好朋友，叫颜筱，因为家里有些意外，所以过来暂住几天。”
还没等她抬头正式看他，莫卿便转头离开，只听得皮鞋“蹬蹬”地踩地声。颜筱站在原地轻轻吁了一口气，未料莫卿突然立住，“叫莫芽儿来书房。”
欲哭无泪，第一次见面就打了死劫。颜筱不敢回忆刚刚被抓住时候的睡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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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告诉莫芽儿他哥回来的时候，莫芽儿正躺在床上和朋友聊天。兴许是正聊到兴头上，这姑娘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直到颜筱认真并且严肃地解释“我躺在楼下的沙发上吃蛋糕被你哥抓了现行，他让你立刻、马上去书房找他”的时候，莫芽儿才意识到出事了。她从床上蹦了起来，匆匆整理好衣着，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哥怎么回来了”，“他不是不回来的吗”。
书房里，莫卿没有开灯，一个高大挺拔地身影漠然静立着。
“家里什么时候来了陌生人。”
“哥，颜哥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都认识好几年了，最近她家遇上事情，所以就来借住几天。”
“让她住到静安去吧，你那边不是有房子空着。”莫卿将头转了过来，目光犀利，他盯了莫芽儿几秒，在办公桌前坐下。
“她，她一个女孩子住静安不方便吧。”
“家里不需要有新人。”
“哎呀，哥，你就行行好吧，你妹妹我从小朋友是多，但真心的没几个，再说了颜筱有非住我们家的理由。”
“说。”
“她，她，她刚和男朋友分手，然后他男朋友对他死缠烂打，所以这不也是没办法来我们家躲躲吗？”
“一个礼拜内搬出去。”
莫芽儿刚想反驳，莫卿又接上话茬，“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进我书房，她手上的书，明晚我回来前放回书架。”
“明晚？”莫芽儿惊叫，“不是，哥，明晚你还要回来啊？”
“同样的话，我不会说第二遍。”
莫芽儿说不过莫卿，只好带上房门，落败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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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被我哥看到也就算了，怎么拿书的事情他也知道了。”
莫芽儿前来质问，颜筱才想起刚才因为紧张竟忘将放在沙发边上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藏起来的事儿。“刚刚太紧张，忘记了，对不起啊，给你添麻烦了。”
“也难怪你，我哥的那些员工，就算是跟他共事了好几年的老员工，看到他都怕。”莫芽儿吐舌头，毕竟颜筱是她带进来的闺蜜，哥哥这般严肃，也太失面子了。
“一个优秀的企业家严肃也是正常的。不过——你哥也真的是镇定，半夜发现家中有陌生人，还面不改色的。”颜筱试探着问。
“呵呵，我哥可是个宝藏BOSS，跆拳道黑带。”
“我也是黑带。”
“你也是？”莫芽儿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天呐，看来我真的要重新认识你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一个人上下学回家，特别没有安全感，就让住我们家对门的跆拳道教练教的我。”我颜筱停顿了一下，侧头一笑，“其实，我也是个宝藏女孩，不过我的很多技能都是长大以后学的，就想让自己变得强大一些。”
莫芽儿似懂非懂，然后话锋一转，郑重其事地说，“我哥让你一个礼拜之内搬出去，然后让你把《了不起的盖茨比》在明天他回来前放回书架，前者还有回旋的余地，后者没有，所以你必须在今晚读完这本小说，如果你很想看的话。”
“一个晚上足够了。”
“行吧，你厉害。我不打扰你了。”
“出去把门带上。”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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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筱把《了不起的盖茨比》放回来莫卿的书房的时候，在他的办公桌上留了一张便签，上面写着“谢谢”。一来这是基本的还书礼节，二来也是对未经主人允许擅自踏入“禁地”的道歉。
晚上，莫卿回来得很晚。到家后，他直接走进了书房。看到书桌的中央妥妥地放着那本书后，撕去了贴在了封面上的那张字条，把书插进了书架上预留的缝隙。
数秒后，他又把攥在手里的字条打开，目光凝聚，似被便签上秀气的蓝黑色钢笔字体吸引，但不一会儿，又面无表情地将纸片丢弃。
翌日，莫芽儿夜班未归，颜筱因提前要到单位开会，早起了半个多小时。当她走到餐厅用早餐的时候，莫卿已经坐在那里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正面看他——皮肤并不白皙，微微小麦却也光洁，眼神犀利深邃，鼻梁高挺，唇形不算俊美，但整体看来，也属上乘。
颜筱在餐桌边停留的一小会儿，莫卿始终没有抬头看过她。
也许是他根本不屑于看，也许是他正在盘算着今天要怎么打败竞争对手，但与她都是好的，至少她不用和他对话。颜筱轻轻吁了一口气，这局面太苍凉，她还是决定去吃公司楼下的鸡蛋饼。十块钱管饱，而且吃得自由。
“颜筱，你不吃早饭吗？我已经准备好了。”
成妈你能不开口说话嘛？颜筱咬了咬牙关，故作镇定。
“我不吃了，今天要去见客户，早上还有个例会，我要早点去准备方案。”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未等成妈回话，她就已经出门了。
也许她并不是不想和他讲话，也不畏惧他的严厉，只是在她的心里，平静和赚钱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但如果说，非要用一句话来评价他对莫卿的第一印象，她只想说——如果莫卿不是莫总，也许这样一张脸会逊色很多吧，至少他的寒冷会让很多人望而止步。颜筱忽然想起了唐呈之，一张标准的帅哥脸，用网络语言来描述那就是：肤色白皙，五官清秀，温柔俊雅。虽然有的时候，唐呈之也会很严厉，但总归是留有余地，让人可以靠近的，但莫卿恰巧相反。
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是喜欢他的气质的。尽管，这是他们第一次打照面。
颜筱希望他吃完饭立马去上班，至少要在栀儿醒来之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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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前，莫卿已经吃好了早餐。
“莫总，您别怪我多话，其实芽儿一个人挺孤单的，颜筱也是个不错的姑娘，她俩能做个伴也不差。”
“我知道。”莫卿擦了擦嘴巴，平静地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