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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晚晴只觉背上的寒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这个声音,又姓骆,天要绝她吗?封晚晴只希望这时跳出来一个仙人,或者是妖魔,把她从这里变不见了,随便到哪里,只要不是在这里都行!
如玉说:“骆公子只要到了,就是给如玉赏脸了。”
骆竟尧的声音从封晚晴身后传来,依旧是那种含笑的腔调“如玉姑娘真是客气,云兄、秦兄既然先到了,也不跟兄弟打个招呼,太不够义气了吧。”
封晚晴原本僵硬的身子越发僵硬了,他们居然是认识的!
云天扬打了个哈哈,道:“谁不知道你骆兄贵人事忙,咱们这些闲散人士又如何找得到您呢,这可怪不得兄弟啊。对了,我要跟你介绍个人。”
云天扬望向封晚晴,只觉得她脸色不大对劲,而骆竟尧就站在她身后,含笑瞅着她,似乎心情不错。这两个人之间那种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
云天扬瞪大眼睛看着这两人,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又咽了下去。这两个人之间简直没有他介入的空间!看样子,他也不用多事了。
要挺住,封晚晴给自己打气。没什么大不了的,姓骆的已经有了二姐,竟还敢到这种场合来,理亏的是他!
想起二姐,封晚晴怒气油然而生,她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然后转过身去,面对着他。
“骆竟尧!”她毫不客气地连名带姓叫他。
“不用叫得那么大声,我听得见。”骆竟尧一派悠闲,瞅着她看了一会儿,故作恍然道:“原来是三小姐,没想到三小姐还记得我的名字,我真是感激涕零。”
这个人装蒜的功力更上一层楼了,封晚晴冷眼瞧他一副深受感动的模样,只当做看不见。
“对了,三小姐怎么会在这儿?”
“你管得着吗?或者你先问问你自己,你怎么会在这儿?”封晚晴开始兴师问罪“二姐嫁给你只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你就跑到这里鬼混,你怎么对得起她?”
这两个人是怎么回事?云天扬头大了,怎么又扯出来一个什么二姐,还已经嫁给他一年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那种气氛,很明显地是算了,这两个人本身就麻烦,再牵扯到一块,要是简单了事才奇怪呢。多想无用,还是待在一旁看戏多舒服。
“套句三小姐的话,这你也管不着吧。”骆竟尧瞅着她,轻笑“你二姐都不管了,你在这干着急干吗?小心气坏了身子。”
封晚晴对他最后那句戏谑的话充耳不闻,盯着他说:“胡说八道,二姐怎么可能不管?我看是你根本没有告诉她吧。既然做得出来这种事,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冤枉,真的冤枉,”骆竟尧收敛了笑容“我这回可真的没骗你,你二姐真的知道我上如玉姑娘这儿来了。”
“她就一句话没说?”
“没说。”
“你骗人!”封晚晴怒道。无论如何,她绝不会相信他这种鬼话的!以二姐的性子,怎么可能要不然,就是二姐知道说了也没用,才干脆什么都不说!封晚晴心思一转,越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只看他和如玉如此熟稔,便可以想得出他必是窑子里的常客了。她心一沉,忽然间觉得再也无法忍耐。
不想听他再说什么,封晚晴转身就往外面走去,她冲出门去,埋头走了一阵,才稍稍散了心中的那股闷气。她一开始便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不是吗?但亲跟见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跟前出现了一条街,卖的尽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封晚晴忆起了母亲的话,便走进一家店,找了一张干净桌子坐下。要了一大碗晶莹剔透的冰糖圆子,封晚晴舀了一大勺送入口中,只觉满口香甜,她的心情这才慢慢好转。
似乎有人在她身旁坐下,封晚晴也懒得去理会,只管埋头吃东西。但那人却一直在看她,封晚晴忍了又忍,终于抬起头来,叫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那人竟是骆竟尧。他侧头瞧着她,道:“心情好点了没有?”
封晚晴一声不出,又埋下头去,大口大口地吃着。
“还在生气啊。”他叹口气,却又低低地笑出来“小晚儿,你吃醋了?”
“砰”的一声,一个大碗马上砸到他坐的地方。而早就先一步躲开的他,虽然脸上还在笑,不过在看到那个碗直直地砸到地上后“咚”的一声,四分五裂,他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
好大的手劲!骆竟尧不敢想象那碗要是直接砸到他身上,会是怎么一个结果?小晚儿真的生气了!
他不怕死地咧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晚儿对他的话有反应,这说明什么?如果可能,他真想再这么笑下去,但是,小晚儿的眼中已经冒出凶光来了。刚才只是碗,这会儿,不定会是什么更要命的东西!为了他的小命着想,他还是放聪明一点的好。收起笑脸,他的态度变得郑重其事。
“小晚儿,你要拿什么砸我都可以。不过,务必相信我一句话,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他是哪种人与她何干?封晚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也不阻止,径自跟在她后面。瞅着她越走越快的背影,他只管跟在后面,还一面低笑,颇能自得其乐。
封晚晴却是越走越有气,那个人难道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吗?她都明摆着不想理他了,他居然还这么大咧咧地跟在她后面。他到底想干什么?
走了一个大圈子,封晚晴二话不说地停在人比较少的地方,冷眼瞅着尾随而来的人,一张小脸上仿佛结了一层冰。
“别板着脸,这样会老得快哦。”骆竟尧靠她靠得极近,就差没贴上她的身子了。他对她那一脸冰霜似乎一无所觉,还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
“啪”的一声,封晚晴恼怒地打掉那只大手,身子挺得直直的,不愿对这个厚颜无耻的人示弱。男人的气息温温地笼罩着她全身,那种不自在让她坚持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向后退了一步。
背部一挨到木板,封晚晴就惊觉不妙。可是那高大的身子跟着移动过来,把她禁锢在门板和他的身体之间。封晚晴敢发誓,这个男人的嘴边肯定带着那种可恶之极的笑意,可惜他的头就在她头顶处,她只要一抬头就会碰到他的下巴,所以她死都不会抬头的。要笑,就笑死他好了,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想要推开那沉重的身体,却无济于事,实在是气不过,封晚晴抬起脚来,用脚尖狠狠朝他的小腿处踢去,听见他闷哼一声,才稍微解了气,活该!
骆竟尧瞅着那颗黑黑的小脑袋,实在是很想笑,这么幼稚的举动也只有他的小晚儿做得出来。他伸出手来,将那柔软的娇小身于紧紧地纳入怀中,骆竟尧瞅着她尽管动弹不得还拼命挣扎的样子,眸子光不由自主地变柔了。他的小晚儿,可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宝贝哦。只是别再用这种方式来考验他了,他的自制力对他的小晚儿可实在是有限得很呢。
封晚晴可不管他脑子里正转些什么念头,只顾挣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封晚晴闷闷地想起二姐出嫁前几天,这个人就对她做过这样的事。太可恶了,又让她想起不想记住的事了,她要跟这个差劲男人好好算上一账。
“唉,小晚儿,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嫁给我?我发觉我已经有些等不及了。”骆竟尧喃喃自语着“真想直接把你变成我的人”
他低下头来,亲呢地舔着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直吹向她的耳朵里,痒得她直缩身子,却就是不肯出声。
真是别扭。他的小晚儿要是认准了一件事,只怕连九头牛都拉不回来!骆竟尧叹口气,真不知对她这种性子是恨还是爱。
“小晚儿,求求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的信心好不好?”他抱着她,柔柔地哄着“只有我的小晚儿,才能叫我这一年来魂牵梦萦,日日夜夜地牵挂着。你难道还不知道?”
她温暖的身子让他如此眷恋,舍不得放手。慢慢的,他的心也在她的怀里变得柔软了,陶醉在她芬芳的气息中。
四周的一切都沉静下来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彼此。封晚晴迷惘地伏在他怀中,不懂这是怎样的一份孽缘。
他低沉的嗓音从她头上传来“小晚儿,嫁给我,好吗?”
一句话让她又回到了现实,而现实就是他已经有妻子了,并且还是她的亲姐姐!在这样的现实中,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能向她求婚求得这般理所当然?
心再度冷了下来,就在这一刻她竞有了想流泪的感觉。天地是这么广阔,这个男人为什么就偏只缠着她一个?为什么不放过她,让她好好地去过自己的日子?可恶!太可恶了!这一次,她绝对要彻底地和他划清界限!绝不能有一丝心软!为了她挚爱的家人,也为了她自己。
她使劲地拍打着他的手臂,冷冷地道:“放我下去。我现在有婚约在身,由不得你这般放肆!”
这句话的效果是惊人的,他的身子顿时变得僵硬,她能感觉到他正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良久,他才从嘴里蹦出一句话来:“那个人是谁?”
看他这架势,似乎马上要去把那人大卸八块!封晚晴迟疑了下,本来想说是表哥的,不过这会儿,她觉得还是别给表哥找麻烦了。谁知道这人到时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是谁?”骆竟尧冰冷的语气中有着不顾一切的狂暴,那瞬间的愤怒将他的理智烧得一丝不剩,只留下一个信念——敢染指他的小晚儿,他绝对要让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后悔八辈子!
“你以为长得比我高就了不起了?”封晚晴只是冷笑,一点没把他的怒气放在眼里。她狠狠地瞪着他的胸膛,语气更是轻得发凉“你既然可以娶妻,我为什么不可以嫁人?”难道这世上就他有生气的权利?他生气给谁看啊?!
一动不动,骆竟尧只是站在原地,死死地咬着牙,直至把牙关都咬得出血了,他还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就算再愤怒、再不甘心,他又能拿他的小晚儿怎么办?拥抱着怀里小小的人儿,他只恨自己没出息。都快被她气死了,却还是舍不得放手!
一丝了悟自他的心中掠过。这辈子,恐怕他要被他怀里的小人儿吃定了。自从他遇见她开始,他已经吃了她多少苦头,难道说是因为他的前半辈子太为所欲为,所以老天特意降下这个小克星来折磨他?!
不管老天还有什么考验在等着他,只要它能把他的小晚儿给他,他就会心甘情愿地承受,绝不会有一丝怨言。否则的话
他狠狠地瞪向天空,长啸一声,放下怀里的人儿飞驰而去。啸声一路不断,似乎是在向老天宣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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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集市里人烟逐渐稀疏。
封晚晴怔怔地呆在路边,难以忘怀骆竟尧方才离去时的情景。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眶又开始发热。被这般的男人追着不放,她何其有幸啊!
而又何其不幸!为什么、为什么他偏是二姐的丈夫?只这一条,他们今生今世便已注定了无缘。除非、除非时光倒转,能让他们重新再来一次!
晚晴慢慢地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来,把头埋进手臂里,静静地任情绪发泄。时间一点点过去,她再次抬起头来,脸庞上露出坚毅的神情——封晚晴永远只会往前看,走过了就绝不会再回头!
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她环顾着四周,惊讶地发现商贩们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了。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昏暗下来,娘等不到她,这会儿只怕早到了应心寺了。她还是等会就直接雇个车子上应心寺去吧。
晚晴正要起身,却见一辆车子晃晃悠悠地过来了,就停在她旁边。她向车上看去,还真是吃了一惊——赶车的居然是秦穆!
秦穆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道:“上来吧,我送你到应心寺去。”
晚晴怎么也想不到秦穆会出现在这里。他们只不过一面之缘,而且这人明明就是那种绝对不肯理会别人死活的性子,现在居然纾尊降尊地当起车夫来。她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封晚晴默然,绕过车子,往前走去,秦穆也不做声,驾着车子跟在后面。晚晴雇了一辆车,跳了上去,自始至终她不曾向后面看上一眼。而那辆车子,却始终跟在后面,就这样一直到了应心寺。
两个下人正守候在寺前,手里提着灯笼“小小姐,您总算来了。”
一个下人一边替她掌灯引路,一边道:“小小姐,二夫人说了,要把骆家姑爷的那位朋友一并请进去。好当面致谢。”
骆竟尧真是想得周道,想必是怕她回来晚了会被她娘亲责备,所以替她拉了个垫背的。料定了有外人在,娘也不好说她什么。封晚晴不觉淡淡地一笑,走到秦穆的车子旁,道:“我娘请你上去。”
“不必了,我还要赶回去。”秦穆开了口,声音淡淡的。
“你这个人怎么一点礼数都不懂?”封晚晴皱起眉“你对你家长辈也是这种态度?”
“我没有长辈。”
封晚晴微一错愕,秦穆却已跳下车来,一声不出地向山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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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隔日一大早,封晚晴蹑手蹑脚走到母亲的房门外,听到念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她露出笑容悄悄走开,找了一个下人,问:“秦穆呢?”
“秦公子在大殿。”
晚晴赶去一看,秦穆正与一老僧相对盘坐,闭着跟不言不动。若不是他一身俗装,别人还真以为他是个得道高僧。
封晚晴站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封晚晴二话不说地凑到他耳边,又大声地叫了一声。她的性子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遇上她,算他倒霉。
秦穆终于睁开眼睛。
“有事吗?”
“当然有事。”封晚晴不满地说“没事鬼才来看你的脸色呢。”
“什么事?”
“娘要是问起你我昨天都干了些什么,你就一概回答不知道。明白吗?”
“很明白。”秦穆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道:“我等会就要下山去了,你何必担心?”
“我当然担心。”封晚晴轻哼一声“昨晚不知是谁说不必上山的,结果却还在山上留宿了一晚。”
秦穆没有做声,又闭上了眼。
封晚晴径自在他旁边说话:“你这人看起来蛮有原则的,其实心最软了。这样的人很容易吃亏,知不知道?”
没有应声。
“你既然跟骆竟尧是朋友,就该跟他多学一点。脸皮厚,心肠硬,走遍天下都只有他占人家便宜,没有人家占他便宜的。”
仍然没有应声。
“你跟那个伪君子做朋友,只会吃亏。我劝你呀,不要被他那一脸的皮笑肉不笑给骗了。老虎要吃人前,就是他那种笑法。”
封晚晴不吐不快,趁此机会,前仇新账一并算,她正骂得来劲时,听得封家二夫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还带着笑意。
“竟尧那孩子是不是得罪你了?你把人家说成这样。”
“岂止是得罪?”封晚晴恨恨地说“娘,您知道他干了什么吗?”
封家二夫人在一个蒲团上坐定,微笑道:“看你气成这样,他做了什么?”
“他昨天上窑子里去了。”封晚晴大声说。
一个女孩子竟然说出这种话,还说得那么大声?封家二夫人有些尴尬地望了望四周。幸好,大师和秦家贤侄定力够,听到这样的话也没什么反应。饶是如此,封家二夫人依然觉得脸上无光。
见女儿一脸的理直气壮,根本就不觉得她有哪里不对。身为娘亲的,实在是连骂这个女儿都觉得无力。
“你一个女孩子家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封家二夫人的声音有一丝少见的严厉。
“他说的。”封晚晴一指秦穆。谁教他是骆竟尧的朋友,背点黑锅也不为过。
秦穆蓦地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终又闭上,依然什么都没说。
封家二夫人的声音缓和下来,皱着眉对女儿道:“女孩子家以后不要问别人这些事。”
封晚晴睁大眼睛,道:“娘,你就只会说这些?”
“那又能如何?”
是呀,又能如何?封晚晴只觉一口气闷着无处可发。她忽然转过身来,向她娘说:“娘,我不去上香了。我要到山上去玩。”
封家二夫人心知女儿是捺不住性子陪她在上院里呆上一整天的,而且出去散散心也好,免得一股气老是憋在心里。不过一个女孩子怎好一个人乱跑?便说:“让你子良表哥陪你吧。”
她想一个人待着啊。封晚晴眉一皱,马上指着那个一直静坐不动的人“秦穆陪我好了。”
封家二夫人惊奇地望了女儿一眼,晚儿可从来没指名叫一个年轻男人陪她,莫非她对秦穆——若真是这样,倒是一件好事。封晚晴见她娘的脸上露出那种笑容,便知娘会错了意。不过这样更好,娘想必会一口答应秦穆陪她。
封家二夫人转向秦穆“那就有劳贤侄了。”
见秦穆不理,晚晴知他不愿,便在他身后小声嘀咕:“装一下啦。等我娘走了,你爱到哪儿就到哪儿。”见他仍是不理,封晚晴就伸出手,用指尖狠狠戳着他背部。就不信他还能装。
封家二夫人看着女儿的举动,只能装做没有看见。真是难为秦家贤侄了。
实在是不愿对长辈说谎,却又不胜其烦,秦穆只得胡乱点了一下头,但心里却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自小甭僻,诗人冷漠,一般的女子,也从不愿或是不敢与他亲近。哪像这位封三小姐,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
看他点头,在封家二夫人眼里,只当他已应允。秦家贤侄性子虽冷淡了一点,但配上活蹦乱跳的晚儿,倒也刚好。
收拾了一下香烛、经文等物,封家二夫人就上山了。上院在山的最顶端,从下院走上去,一般要一个时辰,为了赶上头炷香,实在是不能耽搁了。
而大殿里,封晚晴心情大好,先前的不悦早就抛到脑后了。一整天,一整天耶!她可以到处乱跑,随便做什么都可以。她可以到山上的草地上打滚,可以把脚伸进凉凉的泉水里,还可以大喊大叫,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偷笑了出来。
秦穆怪异地瞅她一眼,站了起来。
“怎么,你不继续打坐了?”
“我答应了伯母,要陪你上山。”
封晚晴看着他,皱起眉“刚才只是装的,不算数的。”
“我从来不假装,”秦穆淡淡地道“我答应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你答应的事关系到我,请你考虑一下我的意愿好吗?”封晚晴有些不悦。这种自以为是、眼里没有别人存在的做法,没法不让她想起另一个人。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秦穆沉默了一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然后淡淡地道:“你不要我陪也可以,但一定要找个人和你一起上山。”
封晚晴望着他,张了张嘴,终于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嗦?”
“我既然答应了伯母,就必须对她有个交待。”
那是他的事。她哼了一声,加重语气地声明:“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反正我今天要一个人上山,谁都别想拦着我。”
秦穆这次没有做声。
封晚晴舒了一大口气,赶紧向外走去。就在她走到门口时,秦穆的一句话平平地飘过来“我知道你心里想谁陪你。”
封晚晴差点被门槛绊倒,回过身来大叫:“你不要在那里自以为是,我再一次告诉你,我谁都不要!”
秦穆看着她那张因气愤而涨红了的脸,再次沉默下来。她一定不知道她刚才那句话说得有多暧昧!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秦穆的心里第一次起了挣扎。真的要去告诉竟尧兄不可吗?她不是已经说了她谁都不要吗?自然——其中也包括了竟尧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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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心寺是远近闻名的大寺,香火向来鼎盛。一大早,通往上院的各条路上便有了不少的善男信女。这么多的人要去争那头烛香,封晚晴有些替母亲担心,不知她是否抢得上。
避开人群,封晚晴专抄小道走。不一会儿,她就觉得四周清静异常,山路边开满了不知名的小花,高大的树木直耸参天,流水声潺潺,却看不到水。
跟山下一比,这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她转过一个山角,看到迎面的山坡上长着一大片绿油油的青草,在阳光下似乎在发着光。封晚晴欢呼了一声,冲了上去,然后身子就这么直直地倒下去。太阳光暖暖地照在她的身上,风微微地吹过,带来混着花香的甜蜜气息。封晚晴闭上眼睛,满足地轻叹一口气,好舒服啊。伸了个懒腰,封晚晴向一边滚去,把头埋在草里,深深地吸了一大口青草的味道,然后对着风吐了出去。吸风饮露,她总有一天会得道成仙的。懒懒地躺在草中间,一动也不动。就这样瞧着天上,让脑子一片空白。太阳一点点地移动,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闭上发酸的眼睛稍作休息,再睁开。咦?奇怪,太阳怎么突然不见了?封晚晴不信地眨了眨眼,却正对上一双直直地盯着她的黑眸。眼睛里面闪动的笑意,活像是在观赏一只爱打滚的小狈。那种笑,她闭着眼睛都认得出来。
这时,封晚晴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等下了山后,她一定要好生跟秦穆算这笔账。没人叫他这么多事的!
骆竟尧居高,临下地瞧着她,-脸兴味“躺着是不是很舒服?”
“当然。”封晚晴翻个身,背对着他,天底下就是有这么多无聊的人!
骆竟尧伸伸长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他顺手去摸她的小脑袋,却被她毫不客气地打掉,骆竟尧的笑意更深了。还是这么别扭啊。没关系,他今天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地跟她磨下去。他俯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让我抱抱可好?”
就算她说不好,他就会听吗?这个男人向来我行我素的,从来都是置他人意愿于不顾。一念及此,封晚晴立刻在地上滚了几滚,离他远远的,然后跳起来。
他并没有追过来。封晚晴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到那个坐在地上的男人一副“这次放你一马”的表情,她气得差点冲过去踢他一脚。
骆竟尧不在意地瞧了她的举动一眼,道:“不用那么紧张,我今天只是想跟你好好地谈一谈而已。”
封晚晴瞪了他一眼,摆明了不相信他。
“我的信用有这么差吗?”
“早就破产了。”
骆竟尧笑出声来,却在瞧见那站得远远的小人儿时,又收起了笑。小晚儿有必要躲他这么远吗?心里泛起一阵苦涩,他淡淡地开口:“你再躲我远一点也没用,我已经向岳父大人提亲了。想必不久,你就要嫁过来了。那时,你只能乖乖地待在我身边了。”
“你居然向爹爹提出这种事!”封晚晴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男人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最糟糕的是,二姐知道了吗?
封晚晴的心直往下沉,她从来不在爹娘面前提及骆竟尧的恶行,就是害怕会传到二姐的耳朵里,谁知现在——
封晚晴的眼里冒出火来,恨不得立即烧死眼前这个男人!“无耻!”
骆竟尧对她浑身上下的火光似乎一无所觉,依旧笑得漫不经心“小晚儿,你这可是辱骂亲夫哦。”
“你——无耻!不要脸!王八蛋!”
“停、停,你骂什么都不要紧,就是不能骂王八。”骆竟尧皱了皱眉,有些无奈“小晚儿,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了,还骂我王八,这也未免太——”
“谁要嫁给你了,你做梦!”封晚晴转身就走,她这辈子绝对不要再看这个男人一眼。
骆竟尧的声音悠悠地从身后传来,显得有恃无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由不得你啊。”
忍了又忍,封晚晴停住脚步、背着他,冷冷地说:“爹爹不会答应的。”
“是吗?”骆竟尧的笑容里有一丝傲然“以往是不会,不过你以为我这一年来都在忙什么?如今的骆竟尧说出来的话,任谁也都要考虑考虑的。岳父一时是拒绝了,不过现在怕是在心里正掂量着呢。至于你那所谓的婚约,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话是这么说的,他的脸还是有些黑。接下来的话就有些压抑不住的火气夹杂在其中“你以为我没有一定的把握,就敢这样上你家的门?”
这人,这人——封晚晴火气上扬到最高点,反而冷静了下来。从来、从来没有人敢威胁封家人!
“那是你的事,就算你现在把整个封家翻过来,也别想我会就此屈服!”他真是错估封家人了!他当真以为只要有钱有势,任谁都会低头?虽然封家世代经商,但也没有他那么重的铜臭味!
封晚晴一边暗骂,一边走她的路,根本不肯回头。她没发现骆竟尧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了,他瞪着封晚晴越走越急的身影,脸色甚至有些阴郁。到底他要怎么做才抓得住她?
忍了一会儿,他终于忍耐不住,迈开长腿追了上去。
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封晚晴干脆跑了起来。无论怎么样,她都绝对不要再和那个人照面!
实在是不想在这里玩小孩子赛跑的把戏,但是又不能眼睁睁看她就这么在他眼前跑掉。骆竟尧瞪着前面那个避他如虎狼的人,撒开长腿追在后面,脸色难看之极。
封晚晴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不由得越跑越快,到最后,她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直接往前面冲了。不料山路转过去后,前面竟是一道大下坡。她连想都来不及,已经直直地冲了下去。冲势加上山体的坡度,根本就没有人能刹得住步子。她一声不出,就滚了下去,重重地跌在地上。突然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向她冲来,是骆竟尧?我不要再见他的面了——封晚晴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但是,这张脸一点笑容都没有,有的只是惊恐,真的是骆竟尧吗?怀着满心的疑惑,她的神志逐渐逐渐模糊
“小晚儿”骆竟尧的声音竟然嘶哑了“不要吓我!起来,起来,我不追你了,我保证。”
一条小溪弯弯地从不知名的地方流了出来,清澈得能看见水底的游鱼。流水轻轻地拍打着溪边的石子,溅起的水花弄湿了边上人的衣裳。骆竟尧坐在溪边,小心地替怀里的人儿包扎伤口。她的手脚都磨破皮了,上上下下都有擦饬,幸好只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到骨头。最严重的就是头上撞了一道大口子,所以她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
看着她在昏迷中依然微蹙的眉头,他转过身去,手巾在溪里沾湿,然后轻轻地放在她额头上,希望她能好一点。还好他身上一向都带着金创药,及时替她敷了药,如今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她还是一直不醒,不知是撞到了哪里?
骆竟尧看着她沉睡的面容,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心越来越慌。她该不会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吧?他的心拧了一下,原本飞扬的笑脸如今一片晦涩,是他的错,他不该逼她的。他的小晚儿本是个自由自在的小精灵,是他太着急、太急着想要拥有她,才会弄成这样的!
轻轻地抚摩着怀中人略嫌苍白的脸蛋儿,骆竟尧无声无启、地叹了口气。快醒过来吧,小晚儿。
仿佛是听到了他的叹息声一样,封晚晴突然睁开了眼睛,迷惑地瞅了他一眼后,又闭了起来。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的头这么重呢?
“小晚儿,小晚儿。”骆竟尧小声地呼唤着,怕大声了会让她的头更不舒服。虽然伤口已经用白布包好了,不过那么大的伤口,一定很痛吧。
他歉疚地低唤着她,而一直压在心里的那口气,也悄然地放了下去。骆竟尧重新露出了笑容,任由这失而复得的喜悦一点点地占据他的全身。
封晚晴闷不作声地躺着,不愿睁眼。她没有健忘到可以马上把之前发生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全身的不适,又让她没有力气对他发火。现在,恐怕她连大声说话都会头痛。还有,她昏迷前看到的那张脸,到底是谁的呢?看起来,除了骆竟尧没有别人。可是,那样惊恐的表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那个人脸上?
她从来不认为会从那个人的脸上看到除了假笑之外的任何一种表情,她也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荣幸能引出那个人不为人知的真实情绪。所以,一定是她看错了。封晚晴拼命说服着自己,觉得头又开始痛了,她不该想太多的。
一条清凉的手巾覆上了她的额头,缓解了她的痛苦。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简直令她以为自己在做梦——那是另外一个人,不可能是那个老是欺负她、嘲笑她,从来以自我为中心,不在乎别人感受的骆竟尧!
骆竟尧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搂着她,等手巾不再清凉时,就拿到溪水里重新弄湿,然后小心地为她换上。这样温柔的举止出自于他的手,让别人见了,恐怕会吓到下巴落地而不自觉。因为连他自己都吓着了啊。
若不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只怕他一辈子也想不到自己竟也会做出这种没出息的举动。不过,既然做了就做好,他几时在乎过世人的眼光了?
微风轻轻地吹过,山间特有的气息惬意得让人想就此长眠在这大山的怀抱之中,然后做一个甜甜的美梦。世俗之人难得有这种奢望啊。
阳光洒落了两人一身,温柔地抚慰着。坐着的男人看着怀中女子的眼神是温柔而专注的,而闭着眼睛的女子一脸平和,均匀的呼吸一如新生的婴儿,无忧无虑,舒适得让人心生眷恋啊。
太阳逐渐西沉,在火红的光球没入地平线时,魔法消失了。
封晚晴使劲撑起身子,道:“我该回去了。”只这一句话,便有恍如隔世之感,封晚晴的心情无端地沉重了。
骆竟尧捉着她不放,执拗地看进她的眼“告诉我一句话,为什么不肯嫁给我?”
“因为我不想。”
“为什么不想?理由呢?不要告诉我你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就算以前没有,但今天呢?刚才呢?”
封晚晴只觉头又痛了。非关伤口,而是她居然无法断然地大声回答他。就像他说的,如果是今天以前,她可以很坚决地、毫不犹豫地拒绝他。魔法的痕迹不是可以那么容易地消除得一干二净啊。而这个人又绝对是那种不肯放过一点对他有利时机的人。
封晚晴突然烦躁起来,忍不住发了脾气“不想就是不想,天底下的事哪能件件都有什么理由的?”
听出她的不悦,骆竟尧的声音放柔了,轻轻地哄着她“小晚儿,你这样对我不公平哦。”他低沉淳厚的声音在傍晚的风中回响,可以轻易地撒下人的心防,让人不自觉地说出藏在内心深处的话来。
许久,就在他以为他不会得到回应之时,才听见封晚晴的声音细细地从风中传来。
“因为你已经有妻子了。”不待回应,她又很快地接着说:“不要跟我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或许有的女人可以不在乎,但我在乎。而且——二姐也在乎。”她加了一句,心情更觉沉重。
骆竟尧望着她,从没想过她在意的是这个,因为他自己从不认为他的婚事是一种妨碍。
对于他来说,名分这东西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在他心中没有一丁点的分量。不过,既然小晚儿在乎这个的话,他也绝不会让她心中有一点点的委屈存在。
夜色中,他的声音显得低沉而柔和“你不用担心,我可以马上休了她。”
“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封晚晴的火气又上来了,这个男人为什么从来不为别人想想?他居然这么轻易就想休了二姐,这将置二姐于何地?!
“你别忘了当初你是为了什么要娶二姐的。现在利用完人之后,就想把别人一脚踢开了?你根本就是个混蛋!”
“这一点我承认,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骆竟尧说得轻描淡写,根本就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世界上有好人,当然也有坏人,只不过大多数坏人还不肯承认自己是坏人罢了。坏人就是坏人,骆竟尧十分不屑为自己找出什么借口的行为,或者应该说是他没这闲工夫更准确。他的时间用来忙着赚钱还来不及呢,哪有闲情来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我不在乎别人有什么感受,我只做我想要做的事。”骆竟尧紧紧地盯着她,摆明了不肯罢手。他想要她,就算是与全世界为敌,他也不在乎!包何况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他不认为她可能成为他们之间的障碍!
“但是我在乎!”封晚晴大叫出声。如果地现在手里有一把刀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劈开眼前这人的脑袋,看看那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他凭什么可以这般理直气壮地漠视别人!
对一个眼里只有他自己的人说这些,封晚晴实在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但是她又不能不说,至少也要让他明白自己的立场。
“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妻子,但我却在乎我的姐姐。我在乎她的感受,在乎她是不是伤心、难过,是不是会流泪,所以——”封晚晴顿了顿,终于缓慢而坚定地说:“你要是做出伤害二姐的事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她是在说真的。骆竟尧看着她的眼神,再看着她这一身的伤,他的脸色终于黯淡了,而心更像是坠入了无底深渊。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话,只会令她受更多、更大的伤害吧。而他,就算可以不在乎全天下的人,却还是不得不在乎她呀。这是上天的报应吗?为了一个他从来没放在心上的女人,小晚儿却弃他而去?
看着小晚儿挣脱了他的手站起来,然后转过身一步步地远去。他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恐慌,嘴唇不由自主地嚅动着,想要出声,想要叫她回来。然而话到嘴边,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不行,他不能就这样让他的小晚儿走出他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