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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湖心小筑。
风光正好的天气,湖面一片波光澄明。
湖心小筑里宾客来来往往毫不热闹。老板娘的脸笑成妖艳的桃花,在宾客之间兜转。
“唷,崔爷来了也不吱会一声,这要是小的们怠慢了,岂不是我翠娘的不是了?”老板娘见那五大三粗的老爷进门,连忙招呼上去。
“翠娘,今儿个我们老爷在这里有要事要谈,他希望你能‘请’走这儿所有的客人,这场子我们老爷包了!”一个跟班的上前道。翠娘的脸上露出不快。
“这崔爷,您瞧这儿的人那么多,我一个妇道人家开门迎客”
“罗嗦什么?怕我们崔爷付不出银两来么?”说罢,一锭金子已经明晃晃地出现在老板娘的眼前。
“是是是,这就给您办!”老板娘不动声色地藏了金子,使个眼色。
不出一会儿,便是人去镂空的冷落了。
“怎么,难道我的话不够清楚么?”崔爷缓缓开口,看准了湖心小筑的二楼。
翠娘一听不妙。抬眼一看,不知是什么时候招呼进来的一个姑娘依旧坐在那边饮茶。
那姑娘一身素装,带着斗笠,看不清样貌。
“崔爷对待自己的客人,就是用这样的待客之道么?”那女子饮一口茶缓缓开口“三天前给您府上捎去的东西,崔爷该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了吧”
崔爷听罢眉头一皱,这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就在三天前,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崔家竟然在一夜之间叫人连破了三个分坛,而分坛头目的双耳,竟以最残忍的方式悉数送回了府上!
“敢问姑娘尊姓大名?”崔爷这样问着,右手却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大刀。
“崔爷何必如此小心谨慎呢?”素衣女子冷笑“如若我想动手,您的向上人头,怕是要与你的脖子,暂时分开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一把小巧的飞刀贴着崔爷的耳朵掠过,直直插在一边的房柱上!
“你是小魔女瑶珏!”崔爷的冷汗一下子被逼出!
小魔女瑶珏,江湖上最邪恶的组织魔宫宫主的女儿,善使飞刀,刀刀致命!
“崔爷的见识还是不少的。”瑶珏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只可惜”
又一把飞刀,出手之快无人可闻,崔爷身边的那个跟班,已经一刀封喉!
“只可惜您的手下不听话,要了我魔宫七七四十九条性命,破你三个分坛,已经是我母亲的大发慈悲了。所以么”
又一把飞刀,这一次,崔爷的双目圆睁,已经再也说不出话来。
“崔爷!”众人上前扶住这位昔日在武林称雄的人物,无不心惊肉跳。
“抱歉了各位。魔宫的规矩大家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女子的声音变得冰冷,起身,轻轻掠出窗外。
其实她并不是魔宫宫主的女儿。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一年,十岁的她被带到宫主的面前,宫主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妖艳而透着冰冷,美丽而魅惑众生。
她就像是一朵正在盛放的罂粟
“宫主,她就是那三千个女子中唯一活下来的人。”宫女冷冷地回复。
“下去。”宫主回首“记住,你今后的名字,就叫瑶珏,而我,是你的母亲。”
自此,她成了宫主的女儿,小魔女瑶珏。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从那三千人中活下来的。
她们被关在潮湿阴冷的房间里,没有食物,没有人,她的身边不断有人倒下。她很怕,很怕,直到她看到某个弱小的女孩子,用最冰冷的眼光对准一个刚刚死去的尸体,小小的她恶狠狠地咬下去,瑶珏看着她,空气间充斥着骇人的血腥
她猛地睁开双眼!
原来,又是梦,这个梦,自七年前开始,日日在她的眼前出现。
月光如霜,洒在这个江南最美丽的湖上。
她挺直身背,睡在树上的感觉已经是分外地熟悉。
母亲说过,行走江湖不可以相信任何人,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成为要你命的地方,只有植物,才是不会说话的忠诚。
“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魔宫的宫主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女儿在江湖上风餐露宿,不晓得会不会心疼”一个男声自阴影中想起。
“谁?”瑶珏一个激灵,已经揣紧了自己腰间的飞刀。
难道真的是那个梦的缘故么?这么近的距离她居然没有发现他!
“小魔女何必如此紧张,如果在下想要你的命在武林上邀功,早在前一刻,就应该要了你的命,不是么?”来人的声音如此笃定,慢慢从阴影里走出。
青色的长衫,手上的玉笛泛出温和的光彩。
“你是谁?”那个男人在月光下站定,温和的眉眼,不带半丝杀气。
“我是个过客。”他缓缓开口“姑娘,天气凉了,还是好好找个客栈歇下的好。”
“你找死!”瑶珏握紧手中的飞刀“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就应该离我远一点!”
“可是我与你并没有仇,你是不会杀我的。”那男子微微抬起手,将玉笛放到嘴边。
悠扬的笛声响起,缓缓飘进瑶珏的耳朵,一霎那,她以为自己忘掉了一切。
在魔宫,没有人声,没有音乐,连人走路的声音都很少听到。
有的只是一次又一次,在飞刀命中目标时发出的刷刷声。
宫主对她这个女儿从来都没有尽过半点母亲的责任,在瑶珏的脑海中,她只会叫自己不断地看清自己的敌人,不断地发出自己的飞刀,即使到了如火纯青的地步,她也依旧吝啬于给她一个微笑。在她的眼里,母亲更多的时候像是一尊冰雕,没有表情,更不知道她究竟在想写什么。她可以冷冷地看着一个犯了错误的宫女在自己的手中慢慢被折磨致死
就是那一次,那个宫女在自己的面前唱歌,她的歌喉如此好听,让年幼的她沉醉不已。可是,就在下一秒,依照母亲的指示,她不得不将自己的飞刀送进那宫女的咽喉!母亲冰冷地告诉她,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在魔宫不需要会唱歌的女人,需要的只有冰冷的眼神!
“够了!”瑶珏捂住自己的耳朵“你如果再不滚,我手里的飞刀就会要了你的命!”
说罢,飞刀脱手,却是擦着那个人的衣袖险险插进一边的树冠!
“如果你真的想杀我,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了。”男子放下玉笛缓缓道“一个杀手错过了最佳的杀人时机,就要为自己的失误付出最大的代价,我说得对么?”
这句话,如此熟悉。
说完,他在她的眼前消失。
魔宫。
“这次的任务你完成得很好。”宫主冷冷地说。
“谢谢母亲赞赏。”瑶珏面无表情地说。
“瑶儿,我们一同称霸武林的时刻就要来临了。”宫主的眼神在一霎那似乎有了某种神采“只要最后一个人的命,瑶儿,只要他的命,自此我便不再会逼你去杀任何人。”
“母亲的意思我不明白。”冰冷如她,真的会放过她么?
“你长大了,已经不是那个会为了自己的生命而不择手段的孩子了。”她把玩着手中的一把匕首“想当年我之所以会挑中你,只因为你的眼中有取之不尽的杀气。如今,你有了自己的思考,杀气也越来越淡。作为杀手,一旦有一天失去了她的杀气,她的攻击就不再致命,而她的命,自然也不再值钱”
说罢,她的目光一沉,人影伸出,那把匕首抵住瑶珏的喉头“瑶儿,好孩子,替我杀了玉笛公子,我就还你自由。”
玉笛公子。
江湖上最有作为的后起之秀,没有任何武器,仅凭一把玉笛与与众不同的气质独步武林。没有人看过他的真正功力如何,他从不与人有正面冲突,就可以很好地解决事端,具有非凡的领导才能。
随着现一届的武林盟主日渐衰老,寻找新一代的武林盟主的任务也是迫在眉睫,而玉笛公子,无疑是下一代武林盟主的最佳选择
可是,瑶珏万万不会想到,玉笛公子会是那个有月光的夜晚,突兀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青衫男子。
他再一次站在了自己面前,而这一次,他真的成了她的猎物!
“玉笛公子,没想到你竟然也会作出那样的事情。”她有些不屑地看他。
那一次,听他的笛声,她真的有那么几秒中相信,自己的灵魂是可以得到救赎的
“小魔女,上次的事,我是真心希望你可以摆脱那个地方的。”玉笛公子说得诚恳“魔宫根本就不适合你,我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魔头”
“够了,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可怜!”瑶珏打断他“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她笑了,第一次,她在她的猎物面前露出微笑,对她而言,他们都是一样的,而自己,自始至终似乎也都是一样的,别无选择
“我恐怕要失望地告诉你,在我的十岁的时候,我就已经杀过人了。”她的微笑变得残酷“哈哈,不敢相信是么?可是,人个有命,如果我不杀了她们,我就会成为她们的猎物!你在武林上有那么好的口碑,根本就无法了解我们的痛苦!我们本就不是同类,还是不要再多费口舌了!接招!”
说罢,她的飞刀已经毫无感情地射出,却被玉笛公子轻轻巧巧地用袖口挡住!
“瑶珏,我可以理解!”他急急地说,她却不要听他任何的解释。
又是两把飞刀飞向他,他轻松地躲避,她的眉间似乎又一次燃气了七年前的杀气!
可恶!早知如此,在那个夜晚她就该杀了他!
咝!一把飞刀直直飞入他的袖口,他的袖子被杀气生生震裂!
“你的手”一瞬间,瑶珏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臂上,布满了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我已经说过了。我可以理解你,我们本就是一样的人。”他有些自嘲地笑。
“因为,我就是从魔宫逃出来的,比你更早的时候。”
魔宫。
“瑶珏,你简直让我失望透顶!”一声怒喝,宫主几乎将她面前的白玉几案拍碎!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才是你选择的人偶?”瑶珏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是那么完美,只要你运用得当,他完全可以比我出色上百倍不是么?”
“你知道了?”宫主冷哼“不错,在你之前我确实选择了他。而且,他也绝对是难得的练武奇才,只可惜”
“只可惜他没有杀气,是么?”瑶珏说出她想说的话“你无法控制他的心。”
“哼,他也配让我控制他的心么?”宫主大笑“笑话,你,还有他,不过是棋子,都是棋子!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她止住笑,看住瑶珏“你失败了,该知道应该付出的代价!”
“我觉得,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瑶珏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坚决。
“你没有任何资格跟我谈条件!“宫主一字一顿道。
“我会让他消失在武林。”瑶珏得意地笑“条件是让我成为魔宫的主人。”
“至少现在,可以让你称霸武林的人,只有我!”
玉笛公子在一夜间消失无踪。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甚至没有人知道他的生死。
魔宫的主人花了半年的时间绝地三尺,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他的踪迹。
终于,魔宫昔日的主人将自己的位子交给了女儿全权处理。
坐在这冰冷的高座上,瑶珏的唇角勾出一抹嘲弄的微笑。
她用了那个人的命来换回自己的自由。
可是,似乎她所换来的,是另一副沉重的锁镣。
当母亲看到那只握着玉笛的鲜血淋漓的手的时候,她的笑声让整个魔宫为之动摇!
“好好好!我的好女儿!你带回了魔宫的叛徒,本宫已经可以相信你的杀气没有丝毫的改变了。如今这个魔宫是你的,你尽可以任自己来挥霍,记住,杀手最不可忘记自己的身份,一旦错过了最佳的杀人时机,这个江湖就会要你付出惨痛的代价,明白么?”
思绪收回,她又笑了,这一次,是迷倒众生的媚惑。
这个江湖,传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