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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加码了，一开学就是炮火硝烟。”
“加大负担，待遇还不提高，无限榨取剩余价值。唉！”
“不要家啦，顾不上了！”
“做雷斯中学的老师，就要不孝不仁不义！”
“以后招聘老师加上一条：终身不娶不嫁，不能有爹有妈。哈哈！”
会议一结束，老师们就炸了。
“这明明是侵犯人权，妈的！这地方我是呆不下去了！”张老师愤愤地，好像跟人吵架一样。
“嘘，小声点儿，别引火烧身，这年头有碗饭吃不容易。”翟老师碰了碰张老师。翟老师的妻子三年前就下岗了，在亲戚的帮助下，开了个服装店，因为不会经营，生意一直冷清；还有俩双胞胎儿子，日子过得很苦。每日的青菜泡馍，把俩儿子脸都吃绿了。
“怕什么，我就让他们听见！”张老师大声说。他看了一眼才三十六岁就满头白发的翟老师，嘟哝道：“这样下去，人都得累死。”
“累死，累死比闲死好。”一个中年人骑着自行车从他们身边掠过，回头笑着说，眼睛灵活地转动着。
“呸，狗！”张老师啐了一口，骂道。
“小声点儿！”翟老师神情紧张“这小孙也蛮能干的。”
“还不是想当官，奴才！”张老师恨恨地。
翟老师赶紧借故走开了。自从妻子下岗后，他活得像一只小心的猫。现在一家人就指望他了。暑假他偷偷带了几个学生，每天就跟作贼似的，可是没办法，他需要钱啊。现在一开学，学校的几条规定就把人卡死了。家教是不能做了，两个孩子也得爱人照顾。他是班主任，每天在家的时间加在一起也不过8个小时。早晨走的时候，孩子还在酣睡，晚上回家已是夜深人静，一日三餐都在学校。翟老师不怕辛苦，只要能多挣点儿钱。这班主任还是他自荐的。
翟老师，名叫翟有才。本来父母给娶名翟有财，盼望穷家出富子，他上大学时觉得这名太俗，就改成了翟有才。毕业时考上了华东师大的研究生，因为家里穷，他把通知书和行李一起带到了家乡的雷斯中学，一干就是13年。在这13年中，父亲因胃癌去世了；弟弟没考上大学，在家务农，翟有才帮他娶了媳妇；在他妻子下岗的第二年，母亲因腰肩盘突出不能下地干活了。
母亲说他的名字改错了。
此刻，翟有才坐在办公室里，脑子里乱乱地。
听说前年分来的大学生小李被辞退了，原因是教学水平低，不受学生欢迎。这个小李，翟有才跟他并不熟，只是听校长在教职公大会上批评过：“有个别老师，刚走上工作岗位就谈恋爱，这么下去，学生还能不仿效吗？”会后有人说指的就是小李。
还有一个消息在翟有才心里引起轩然大波，教化学的方老师辞职了。有人说去了市里，也有人说去了北京，还说去了就给分了房，还给解决家属的工作。尤其是后面这条使翟有才动了心。
他所在的中学离市里也就10公里，待遇跟市里比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有个大学同学在市一中，光业余时间搞家教比工资挣得都多。他也动过去市里的念头，就是缺乏勇气，因为市里各学校缺乏编制，去了就等于把自己推向了市场。
这次方老师离职弄得沸沸扬扬，人心动摇，好多人都偷偷地在跑调动。翟有才也有了想法。如果市中学能解决妻子的工作，那翟有才仿佛卸掉了千斤重担，放学后他破例回了家。
第二年夏天，翟有才接到通知暑假开学到市一中报到。学校提供二室一厅住房，妻子被安排到校印刷室，两个儿子也给联系了学校。只是暂时没有编制，还不能算正式职工，但学校承诺三年内保证解决。一中校长说得非常肯定。
翟有才仿佛在梦中。其实市一中与雷斯中学一直是竞争对手，挖雷斯中学的人才，一中不惜代价。
聘书拿在手中，翟有才有些伤感，13年了，他对雷斯中学不无依恋。如果不是家中负担重，他不会这样做，他感觉有点对不住老校长。放暑假前，翟有才厚着脸皮告诉校长要走了。他不能等到开学，这样给学校一个措手不及，学生没有老师，他会内疚。
校长拍着他的肩膀说：“有才呀，你走我不拦你，可影响太坏，大家都像你，学校还不垮了，这些年学校对你咋样？再说，这样一来，你也就没有公职了，定编那都是骗人的。你可要考虑清楚啊！”没想到一向胆小怕事的翟有才却说：“我决定了。”声音不大，但很坚决。
后来，校长又打过几次电话给他，他都没敢接。再后来，就有人问他，校长说你工作不认真被学校开除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翟有才轻松地笑了，他不再欠雷斯中学什么，他没说自己辞职的事。
暑假开学，也就是8月2日，翟有才告诉妻子在家收拾东西，自己先去市一中报到。结果在骑自行车去市里的路上，被一辆卡车撞伤，失去了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