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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都是棺材里那个人的兄弟、朋友,也是他的妻子、孩子和父母亲。
其中有一个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脸上的表情几乎难以用语言来形容,那是热血情仇恩怨的往事才能刻画出来的悲伤复杂的表情。
那人看向为首一个看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双眼都要几乎都要瞪了出来,里面霎时间充满了红血丝,一字一字问道:“这里面的人,是谁?”
那个小姑娘叹了一口气,眼神看向他,不带丝毫怜悯,道:“你明明知道这里面躺着的人就是段八方,为什么还要再问?就算你再问,他也不能爬起来了。”
段八方,身高七尺九寸,一身钢筋铁骨十三太保横练,外门功夫之强,除去当年铁传甲之外,天下无人能及。
他才三十岁,就已经成为了关中联营镖局的总镖头,声威之隆,一时无两。
到现在,他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他却躺在了棺材里。
那人双手抱拳,躬身问道:“在下‘云里神龙’马行空,姑娘能送段兄尸身回来,关中联营镖局上下感激不尽,敢问姑娘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段兄。”
那白衣少女道:“我不知道,我们路过的时候,就见到他躺在树林里,胸口被人捅了好几个伤口,奄奄一息,他最后求我,叫我帮他去取一副棺材,然后送到这里来。”
马行空轻轻闭上了双眼,道:“江湖中虽然总有巧合之事发生,可我们走镖的,偏偏从来不信巧合,若姑娘不说凶手名字,我就只能当凶手是姑娘了!”
人在愤怒和伤心的时候,总是很不喜欢讲道理,而且也很不喜欢别人跟他讲道理,这个时候,他特别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和判断。
马行空晓得段八方的功力深浅,他见到面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不过就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学武之人或多或少都能以眼看到他人功夫深浅,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小姑娘只是一个普通人,真正高手只怕还是她身后的十三人。
所以他说那话,不过是想恐吓她,因为马行空始终觉得,她应当是见到了那人,只是不敢说而已。
那姑娘垂下了双眼,不再言语,配上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看起来就像是受到了惊吓,不敢说话。
马行空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此刻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去细心安慰一个小姑娘,即使她十分貌美,不过这般年岁,就美丽得如同月光和冰雪捏成的一般。现在他只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段八方。
那姑娘轻轻摇了摇头,道:“我说了,我不知道。”
马行空向前走了几步,厉声道:“姑娘你这是要我们报仇无门?实在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姑娘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我本来就没见到那人,更不知道究竟是谁杀了他。”
镖局内其余青壮男子,手上都拿着兵刃,看向送棺材来的十三人,蓄势待发。
马行空清啸一声,伸手往腰上一探,拉出了一条鱼鳞紫金滚龙棒,迎风一抖,伸的笔直,不过这一手就能看出他功夫究竟如何。
他手上未尽全力,笔直刺向那姑娘的咽喉。他没准备登时要了她的命,这一下不过是恐吓之意,马行空看准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太短,她身后那些佩剑家人绝对来不及护住她。
小姑娘总是比较好欺负的。
可是,马行空始终还是太年轻,他忘记了,在江湖上有三种人是绝对不能惹的。
女人、老人和孩子。
其实还有第四种,那就是你从不认识,也绝不了解的人。
马行空对自己很自信,他这一下出手,绝对不会落空,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收力,在这根滚龙棒离她的咽喉三寸左右的时候,他就会收回来。
他没料到,当他那根滚龙棒点到了她咽喉处四寸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姑娘就消失不见了。
如同一阵风一样,抓不住,见不着。
她究竟在哪里?
马行空没有多少时间去思考,一息之后,他就见到一缕白烟从空中飘散而下,但下来的绝对不是烟,而是人!
说她身形似一缕白烟,并不是因为她动作缓慢,而是说她身法轻盈,姿态优美,就像空中白烟一样,舒展自然。
马行空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看错了人,在江湖中这种错误,就算是一次也太多了,人在江湖之中,时时刻刻都能遇见对手,如果低估了自己面前人,那么等待自己的下场,可能就是死。
那姑娘准确落在了滚龙棒上,一脚将它踩在地上。
马行空用力往回抽,却始终不能将滚龙棒从那姑娘脚下抽出,那姑娘道:“我说了,我不知道,现在段八方已经死了,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兄弟,现在想的不应该是为他报仇,想的应该是如何让他入土为安,怎么让他的家人继续生活下去,如果你执意要找我动手,我不愿奉陪,至少我不愿现在奉陪。”
马行空回头看了一眼段八方的家人,心中犹豫了,究竟是死人重要,还是活人重要?
忽然有人在旁边大喊道:“虽然报仇不是什么好法子,但是难道就看那杀了段大哥的恶人逍遥吗?我们不想让老天替我们报仇,这血仇,我们自己报,如果姑娘不说,可不怪我们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锵锵几声轻响,七柄精钢长剑出了剑鞘,从七个不同的方向,朝着那白衣姑娘刺了过去。
这七个使剑之人的功夫都不低,在江湖中虽然不能名列前茅,但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悲愤之中,他们爆发出的潜力更大。这七个人手中的剑,无论哪个人刺中了谁,都能要了他的命。
但是他们没一个人直接刺向那姑娘。
只听得叮叮叮共六声响动,七柄剑忽然接在了一起,搭成了一个巧妙而奇怪的笼子就好像一道钢制的枷锁,将那姑娘给困在了中间。
这剑阵叫做七巧锁心剑,江湖中有许多人被七巧锁心剑困住过,但至今却没有一个人能够不受一点伤全身而退。
这一点江湖人都知道。
这七柄剑是同一炉炼出来的,无论长短、宽窄、重量、形式、打造的火候、剑身的零件都完全一样,甚至连剑身上的雪纹都那么相似。
但是握着这七柄剑的手,却完全不相同。
其中一人低喊一声:“锁!”
晓得七巧同心剑的人,当然就会知道,锁是什么意思。
七剑交锁,血脉寸断。
剑锁若成,无人可救。
不过那姑娘的血脉没有断,身体四肢全部都没有断。
因为断掉的是剑。
断的是锁。
七柄剑全部都断了。
谁也没有看清楚那姑娘的动作,只见她身子一旋,手上就多出了不少闪亮的剑尖。
那七人一咬牙,断剑仍可杀人!
剑光再次交错,不过眨眼间,剑又断了一截。
剑断的声音很好听,清脆动人,但马行空和镖局中其他人的脸霎时间全部都白了。
比那姑娘的脸还白,比漫天的雪花还要白。
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人绝对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那姑娘一扬手,又是叮叮叮几声急响,有如暴雨落地一样急促,七人顿觉手上一震,一阵酸麻渗到了骨头里,甚至胸口隐隐作痛,他们朝剑看了看,每人剑上都嵌进了两截短剑。
那姑娘转身走出五步后,又回头对镖局中所有人道:“好好将他下葬了吧。”
沉默良久,马行空走上前去,一掌拍开棺材盖,看了一眼躺在里面脸上肌肉已经僵硬了的段八方,叹了一口气,回身道:“伯父伯母请放心,我们绝不会让段大哥的家人无所依靠。”
浓雾凄迷,笼在天地间,似乎为大地罩上了一层纱。
寒风瑟瑟冷如刀,人似乎行走在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刀刮。
一行人从小酒馆中走了出来,走进了漫天风雪中。
风在呜咽,白雪满天,眨眼就看不见那行人的身影了。
在这种天气依然还要上路的人只有两种,一种是镖局的镖师,因为他们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生意,就必须要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