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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家,里面的灵魂已经被时间带走了,而把遗下的躯壳留在伦敦无人过问。但是湾水路的悌摩西家却不完全如此,因为悌摩西的灵魂还有一只脚跨在悌摩西的身体里面,还有史密赛儿保持着屋内的气氛不变;屋子一天只开两次窗子透空气,经常仍旧是樟脑和波得酒的气味。
在福尔赛家人的想象中,这所房子现在颇有点象中国丸药盒子,层层迭迭装着丸药,而最下面的一层就是悌摩西。现在人都见不到他了——至少家族中有些人是这样说;那些人都是由于旧日的习惯或者心不在焉时,偶尔有一次把车子开到门口,来看这位在世的叔父。这些人里面有佛兰茜——她现在已经完全从上帝手下解放出来(她坦白地自称信仰无神论);有尤菲米雅,——从老尼古拉手下解放出来;有维妮佛梨德?达尔第——从那位“名流”手下解放出来。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人人都解放了,或者自称如此——他们说的解放,恐怕并不完全是一样东西。
有这个缘故,所以索米斯在“画店巧遇”后的第二天早上向巴丁登车站走去时,根本就没有打算见到悌摩西的肉身。当他站在那座小房子前面新刷白了的台阶上,全身被正南的阳光晒着时,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这座房子过去曾经住过四个福尔赛,而现在只有一个象冻蝇一样仍旧住着;这所房子过去索米斯曾经走进来无数次,走出去无数次,把一捆捆的家族闲话或者卸掉,或者背走;这是一所“老年人”的房子,属于另一个世纪、另一个时代。
史密赛儿的出现使索米斯嘴边浮出一点淡淡的友情;他看见史密赛儿仍旧穿着一件高到腋下的束胸,原因是一九三年前后她们出外看见的时新装束,一直被裘丽姑太和海丝特姑太认为不象样子,所以现在史密赛儿还是穿得和往日一模一样;史密赛儿——在佣人里面真是个宝,现在再看不见这种人了。她这时一面向索米斯回笑,一面说:“怎么!是索米斯先生,好久没看见您了!您好吗?悌摩西先生知道您来,一定非常高兴。”
“他怎么样了?”
“在他这样年纪,也算得相当的精神了;不过,当然啊,他是个了不起的人呢。上次达尔第太太来的时候我还跟她说过:福尔赛小姐、裘丽太太和海丝特小姐要是看见他吃烤苹果时仍旧那样馋法,一定喜欢。可是他耳朵很聋。我总觉得,这是上帝保佑。否则在那些空袭的日子里,我真不知道把他怎么办呢。”
“哦!”索米斯说。“你们当时把他怎么办的呢?”
“我们就把他丢在床上,把电铃通到酒窖里,这样只要他一按铃,厨娘和我就能够听见。千万可不能让他知道外面在打仗啊。当时我就跟厨娘说,‘要是悌摩西先生打铃,不管他们炸成什么样子,我总要上去。我那些女主人要是看见他尽是打铃,没有人来,准会晕了过去。’可是他在空袭的时候睡得非常之稳。那一次白天的空袭,他又正在洗澡。真这是安姑太在世时的正式称呼,因为她是长女。
是上帝保佑,否则的话,他说不定会看出街上的人都朝天上望呢——他是时常看窗子外面的。”
“对啊!”索米斯咕噜了一句。史密赛儿变得有点贫嘴了。“我只是过来看看有什么事情要照应。”
“是啊。别的事情倒没有,只是餐厅里有点老鼠味道,弄得我们没法想。奇怪,餐厅里一点吃的没有,怎么会有老鼠,悌摩西先生在大战前不久就不下楼吃饭了。老鼠真是可恶的东西;谁也不知道它们下次从哪儿钻出来。”
“他起床不起床呢?”
“起床;他早上总要在他那张床和窗子中间活动一下,并不是为了换换空气,这是危险的。他而且一个人很舒服;天天要把遗嘱拿出来看。这在他是最大的安慰——那个遗嘱。”
“史密赛儿,我要看看他,如果不碍事的话;他说不定有话要跟我说呢。”
史密赛儿束胸上面的一张脸红了起来。
“这真是太难得了!”她说。“要不要我陪您在屋子里转一转,先派厨娘上去告诉他?”
“不用,你上去告诉他,”索米斯说。“我可以一个人在屋子里转转。”
人不好在别人面前显出伤感,而索米斯现在就觉得在那些充满旧日回忆的屋子里走一转,准会有感触。史密赛儿兴孜孜离开之后,索米斯就走进餐厅,用鼻子嗅一下。在他看来,并不是什么老鼠,而是木头开始腐烂的味道,所以他把护壁板察看一下。在悌摩西这么大的年纪,值得不值得把壁板漆一下,他可没有把握。这间餐厅一向是全幢房子最时髦的一间;索米斯唇边只浮起一点隐约的微笑。橡木的半截护壁板,上面是深绿色的墙壁;天花板上一道道仿制的梁柱,从上面用链子垂挂着一张沉重的架灯,那些画都是悌摩西六十年前有一天在乔布生拍卖行买来的,真是便宜货——三张斯尼德的静物,两张淡着色的钢笔画,画的是一个男孩、一个女孩,相当漂亮,上面的签名是“j。r。”——悌摩西一直认为这两个字母说不定会查出是“约舒亚?雷诺兹”的缩写,可是索米斯尽管欣赏这两张画,却发现只是约翰?罗宾生的手笔;还有一张靠不大住的摩兰德,画的一匹白马在钉上蹄铁。深红天鹅绒的窗帘、十张深色桃花心木的高背椅子、深红色天鹅绒垫子、土耳其地毯、一张大桃花心木的桌子,和这间小屋子很不相称:这就是索米斯从四岁时候所能记得的屋子,到现在不论身体或者灵魂都一点没有变。他特地看看那两张钢笔画,心里想:“拍卖时我要买这两张。”
他从餐厅走进悌摩西的书房。连过去进来过没有他都不记得了。室内从地板到天花板都是排列的书,索米斯带着好奇看着。一边墙上好象全是教育用书,都是悌摩西的出版社在四十年前出版的——有时候一种书留了二十部之多。索米斯看了看书名,打了一个寒噤。中间的墙壁和他父亲在公园巷书房里放的那些书简直一模一样,从这些他忽然有了个幻想,好象詹姆士和自己顶小的兄弟有一天一同出门,买了人家的两套旧书似的。第三面墙他走近时比较兴奋。敢说这些书该是悌摩西自己喜爱的了。不错,那些书全是做样子的。第四面墙全是挂着厚帘幕的窗子。一张附有桃花心木读书架的大椅迎着窗口放着,读书架上面一份折好的泰晤士报,颜色已经有点黄了。报纸的日期是一九一四年七月六日,悌摩西就是从这一天起开始不下楼,好象预备大战到来似的;现在这份报纸仿佛还在等他。屋角上是一架大地球仪;这是一个悌摩西从没有见过的世界,原因是他一直认为除掉英国之外,任何地方都靠不住,而且他对海洋总是厌恶;他在一八三六年一个星期天下午,曾经同裘丽、海丝特、斯悦辛和海蒂?却斯曼一同在白里登码头搭上一条游船,在海上晕得非常厉害;这全怪斯悦辛,他总是异想天开的玩,不过总算他也晕船了。这件事情索米斯全都清楚,过去分别从这些人嘴里听到至少有五十遍。他走到地球仪面前,用手转了一下;地球仪发出隐隐的吱吱声,转动了有一寸光景,一只死去的“长脚爹爹”跃进他的眼帘,就在纬度四十四度上。
“乔治说得对,真是古墓啊!”索米斯想。他从书房里出来,上了楼。在楼梯转角地方,他站下来看看那只放蜂鸟标本的盒子。这是他童年最喜欢的,现在看上去还是一点不旧,用几根铅丝吊在潘巴草上面。他想,要是把盒子打开,恐怕这些蜂鸟不但不会唱歌,而且整个儿都会垮掉呢。这东西不值得拿去拍卖。他忽然想起安姑太来——亲爱的老安姑太搀着他的手站在盒子前面,说:“你看,小索米!这些蜂鸟多漂亮、多美丽啊!”索米斯记得自己当时回答:“它们不会叫啊,姑姑!”那时他只有六岁,穿一身假黑丝绒的衣服,淡青的领子——这套衣服他记得很清楚!安姑太!鬈鬈的头发,瘦瘠的、和善的手,尖尖的鼻子,严肃的、衰老的笑容——一位了不起的老太太,安姑太啊!他上楼走到客厅门口。门外两侧挂的是那些小肖像。这些,他一定要买回来!画的是他的四位姑母,他三叔斯悦辛青年时候和他五叔尼古拉童年时候的小像。这些全是一位常和他家来往的年轻女子画的,时间约在一八三年前后,那时候小肖像很时髦,而且很耐久,就象是画在象牙上似的。他常听到家中人谈起那位女子:“亲爱的,真有才气;她对斯悦辛很不错,可是没有多久就害痨病死了;我们常常谈起——她就象济慈。”
对了,就在这儿!安、裘丽、海丝特、苏珊——简直是个孩子;斯悦辛,天蓝的眼睛,红红的两颊,黄头发,白背心——跟真人一模一样;还有尼古拉,一只眼睛朝天,就象爱神。现在想起来,尼古拉叔叔始终都有点这种派头——一直到死都很了不起。是啊,这个女子当初一定有些才气,而且小肖像总有它自己的一块冷清园地,不大受到艺术变迁的竞争大流影响。索米斯打开客厅的门。屋子有人打扫过,家具也没有盖上,窗帘拉开,好象他那些姑母仍旧住在这里耐心等待着似的。他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等悌摩西死了——为什么不能说?等他死了,把这座房子象卡莱尔的故居一样保存起来,放上一块牌子,对外开放,可不正是下一代的责任吗?“维多利亚中期住宅——门票一先令,附送目录。”说道地话,这应是最完备的了,而且在今天的伦敦可能是最古老的了。它十足代表那个时代的趣味和文化,这就是说——只要他把自己送给他们的这四张巴比松派油画带回去,
收进自己的藏画里就行了。沉静的天蓝色墙壁;红花和凤尾草图案的绿窗帘;生铁炉架子前面的针织屏风;桃花心木的古玩柜,玻璃后面放满了各种小玩意儿;玻璃珠的脚垫;书架上有一排放的是济慈、雪莱、骚塞、库柏、柯勒律治的诗集,拜伦的海盗(但是拜伦别的诗都没有),以及维多利亚时代的诗人作品;暗红天鹅绒镶宝橱,放满了家族的遗物:海丝特用的第一把扇子,他们外祖父的鞋扣子,三瓶浸制的蝎子;一根颜色很黄的象牙,是他的叔祖爱德加?福尔赛做贩麻生意时从印度寄回来的;一张黄色的纸条竖在那里,上面全是春蚓秋蛇,天晓得写的什么!还有墙上挂满的这些画——一律都是水彩,只有那四张巴比松油画是例外,所以看上去仍是外国人派头,而且真假很难说——许多鲜明的、插图性质的绘画“数蜜蜂”、“搭渡船去呀”两张佛里西风格的画,全是些指套戏法和箍裙的题材,是斯悦辛送的。许许多多的画,都是索米斯过去带着傲慢的兴趣看了无数次的;一批油光刷亮的金框子倒很难得。
还有这座小三角式钢琴,收拾得洁无纤尘,照旧严封固扃;还有裘丽姑太的贴满干海藻的簿子。这些金脚椅子,比外表结实得多。壁炉的一边是那张大红缎子的长沙发,过去总是安姑太坐在这儿,后来是裘丽姑太,都是迎着光坐着,身子挺得笔直。壁炉的另一边是室内唯一的一张真正舒服的椅子,背光放着,这是海丝特姑太坐的。索米斯把眼睛眯起来;他好象看见她们仍旧坐在这里。啊!连那股气息也还没有变,各式各样的料子、洗过的花边窗帘、紫薄荷袋子、干制过的蜜蜂翅膀。“对啊,”他想“再没有这样一个人家了;应当把它保存起来。”他们看了准会好笑,可是要找一个始终不走样的上流生活标准,要谈起居生活上的讲究,这要超过今天不可以道里计——今天这些地道车和汽车,这样永远冒着烟气,这些跷着大腿、光着脖子的女孩子,腿子一直露到膝盖,后心一直露到腰(如果你肯留意的话;这很投合每一个福尔赛的鬼心眼,可是完全不合他们的上流女子标准),还有吃饭时两只脚钩着椅子脚,开口就是那些俚俗的话和狂笑——一想到芙蕾和这些女子交往,他就不禁胆寒;还有那些眼带凶光、能干的、年长一点的妇女,她们很能安排生活,但也使他看了胆寒。对啊!他的这些老姑母,尽管脑筋闭塞,眼界不宽,连窗子也不大开,至少还保持着风度和典型,至少对过去和未来是尊重的。
他带着相当抑郁的心情关上门,轻脚悄板上了楼。上楼梯时,他把卡莱尔(1795—881),英国文人,故居在伦敦采尔西区采因街二十四号。一个地方张了一下:哼!东西放得齐齐整整,还和上世纪八十年代时一样,墙壁上糊的是一种黄色的油漆纸。上了楼之后,他望着四扇门蜘蹰起来。悌摩西住的哪一间房呢?他倾听一下,耳朵里听到一种象是小孩子在缓缓拖着竹马的声音。这一定是悌摩西的房间了!他敲一下门,史密赛儿开门出来,脸上通红。
悌摩西先生正在散步,她没法子引起他的注意。索米斯先生如果到后房间来,就可以从门里望见他。
索米斯走进后房,站在那里观看。
这位硕果仅存的老一辈福尔赛已经起床,走路慢得真可以,精神完全集中在散步上,在床脚和窗子中间约有十二英尺的一段距离之间来回走着。方方的脸,下半部由于不再光脸的缘故,已经长满了白胡子,不过尽量剪得很短,下巴和额头望上去一样宽,头发也和胡子一样白,鼻子、两腮和额头则是苍黄。一只手拿着一根长手杖,另一只手提着纯毛睡袍的边,袍脚下能看得见他卧床很久的脚踝和套着纯毛拖鞋的脚。他的神情就象生气的小孩子,全神贯注在自己没有到手的东西上。每次转身时,他总要拄一下手杖,然后顺手一拖,就好象表示自己还能不倚靠手杖似的。
“他看去还很强健,”索米斯小声气说。
“是啊,先生。您该看看他洗澡的样子——真是有意思;他的确洗得很开心呢。”
这几句话声音说得相当大,使索米斯顿有所悟。悌摩西已经回返童年了。
“他对事情一般还有兴趣吗?”索米斯问,声音也高起来。
“当然;吃饭和翻他的遗嘱。看他把遗嘱翻来翻去,真是有趣,当然并不看它;有时候他会问起公债的价钱,我就写在石板上给他看,写得很大。当然,写的总是一样的价钱,就是一九一四年他最后看到的价钱。医生在大战爆发时关照我们不要让他看报纸。开头他可真闹得厉害;不过不久也就习惯了,因为他也知道看报很费神;几位姑太太——愿上天保佑——在世时,他常说自己最善于保养精神,的确如此。他在这件事情上,常拿几位姑太太开心;您还记得,索米斯先生,她们总是那样的活络。”
“我要是进去,会是怎样情形?”索米斯问。“他会不会记得我呢?你知道,我是在海丝特小姐一九七年去世后,替他立遗嘱的。”“哦!是吗,”史密赛儿半信不信地回答“我可说不准。我想他说不定会记得;这大的年纪还有这样精神,真不容易。”
索米斯走进门框里,等悌摩西转过身来,高声说道:“悌摩西叔叔!”悌摩西回身走了一半路,停下来。
“呃?”他说。
“索米斯!”索米斯鼓足喉咙喊,手伸了出来“索米斯?福尔赛!”
“不是的!”悌摩西说,把手杖在地板上重重捣一下,照样散步。
“好象没有用处,”索米斯说。
“是啊,先生,”史密赛儿回答,有点沮丧;“您看,他还没有散完步呢。他永远是一次只做一件事。我猜他今天下午会问我您来看了煤气没有,跟他讲清楚可着实费事呢。”
“你想要不要弄个男人来照顾他?”
史密赛儿双手举了起来“男人!不行,不行。厨娘跟我完全照顾得了。屋子里来了一个生人,他会立刻发神经的。姑太太们向来就不喜欢家里用男人。而且,我们都把他看得很了不起呢。”
“我想医生总来吧?”
“天天早上来。诊金是特约的价钱,因为经常要来;悌摩西先生已经很习惯了,根本不理会他,只把舌头伸出来一下。”
“看见这个样子使我很难受,很伤心,”索米斯说,转身要走。
“唉!先生,”史密赛儿焦急地说“您不能这样看。他现在不能烦神,就可以过得非常快活,的确快活。就象我跟厨娘说的,悌摩西先生比从前更象个男子汉了。您知道,他不散步洗澡时,就是吃饭,不吃饭时,就睡觉;就是这样。身上没有一个地方痛,心里没有一点记挂,什么都没有。”
“嗯,”索米斯说“这话有点道理。我要下去了。噢,我要看看他的遗嘱。”
“我要等到一个时候才能取出来,先生;他把它放在枕头下面,醒着的时候会看见我的。”
“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我替他立的那一张,”索米斯说;“你哪一天张一下上面的日期,告诉我知道。”
“好的,先生;不过我敢说就是那一张,因为您记得,我和厨娘都做了见证,上面还有我们的签名呢,我们就做了这一次。”
“对,”索米斯说。他也记得。史密赛儿和厨娘剑痕都是正式见证,但是遗嘱上并没有给她们留下什么,为了使她们对悌摩西的死无所希企。他完全承认这件事情做得简直小心过头,但是悌摩西要这样做,而且说到底话,海丝特姑太已经给了她们不少啦。
“好吧,”他说;“再见,史密赛儿。好好招呼他,哪个时候他留下什么话,你把它记下来,告诉我。”
“好的,索米斯先生;我一定照做。今天碰见您来,真是新鲜。厨娘听到准会高兴得跳起来。”
索米斯跟她握握手走下楼。在那只帽架跟前足足站了有两分钟之久,过去把帽子挂在上面不知有多少次呢。“就这样子整个儿完了,”他想着“完了又重新开头。可怜的老头儿!”他侧耳细听,盼望悌摩西拖竹马的声音说不定会从楼梯间传下来;或者说不定会有什么鬼魂从楼梯栏杆上面露出一张衰老的脸,同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怎么,亲爱的索米斯吗!我们刚才还说有一个星期没有看见他呢!”
没有——一点没有!只有一股樟脑味,和门上面透进扇形窗格的日光照出的灰尘。这所古老的小房子!真是一座古墓!他转过身来,走出大门,赶火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