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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喝,”张桐叹息一声,“只说腹中孩儿与我再无关系,我那时候心乱如麻,匆匆扔下银钱,便离开了渭南郡。从此再未踏足,可是两年前,我才知道,她的孩儿已然长成,且肖想我阿父,而她已然凄凉死去。我那时候便铁了心要将那孩子认回来。我争取了,努力了,可夫人不愿意。”
他叹息:“我只敢偷偷的去看他,又过了几日,夫人终于松口,却要滴血认亲,且要那孩子做新儿的跟班,我答应了。终于,他回来了。或许是因为我对外宣称,他是夫人身边的婢女生的。他一直恼怒于我,对我并不亲近。可是我心头始终有愧疚。正好宋濂死了,夫人便想要让他同鲁公的女儿结婚,这样日后新儿娶一房助力,他也能帮衬着新儿一点。好歹有个用。”
“或许是上天有灵,那鲁萍第一眼见到他,便瞧上了。”张桐叹息,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之所以求尹县令让他去替新儿死,是因为夫人,夫人发现了大婚前一日,新儿居然偷偷去了太守府,夫人慌了……我,我没有办法。”
“张新在鲁萍大婚前一夜,去了太守府中?”两人大吃一惊。
张桐垂下了头去:“新儿其实也不坏……武儿其实也不坏。”
“你其实也不坏,”刘彻看向他,“就是太没用了。”
张桐眼睛一亮,却在听到后半句时,头埋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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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张功曹府,两人便到了太守府中。
“会去蓝莲,”鲁公苦笑了一声,“我每年都要抽空去一趟渭南郡找阿幸,可这么多年过去,说实话,我也好,夫人也好,都对能找到他不抱什么希望了。夫人多年不孕,四处寻医,都是无果,眼见着我也快六十了。夫人终于松口,同意给我纳妾。”
“而那一日,我是听人议论说花楼中有个清倌人,面向宜男,于是便急急的寻了过去。后来一合八字,果然多子多男。夫人便做主,把她迎娶了回来。也不知是不是那算卦的不准,还是风水作祟,已然两年了,她的肚子却没有一点响动。”
鲁公说道这里叹了口气:“我如今已五十有七,别说儿子,就连唯一的女儿都没了。真不知道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有如此报应。我如今什么都不奢求了,只愿着在族里头找个孩子过继,好歹日后死了,也有人烧点香烛纸钱,不至于让我这一脉断子绝孙。”
眼见着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两人换了目光,便起身要告辞,却见鲁公忽然朝陈阿娇扑来,只唬的刘彻心头一跳:“鲁公?!”
“娘子,您可否把您手中的玉佩借我一观?”鲁公眼中泪光闪烁。
陈阿娇有些犹豫,却将那玉佩递了过去,鲁公双手接过,摩挲了半晌,激动万分:“去,去请夫人过来。”
两人一怔,明白定然是那玉佩有什么蹊跷。不多时,便见鲁夫人被婢女扶出,她接过鲁公递来的玉佩,瞬时泪如雨下,又唤心腹婢女将自己箱底的玉佩拿来,待两块玉佩放在一处,众人都看出不对来。这两块玉佩纹理相类,仔细看时,竟是用同一块玉石切出的。
“阿幸,我的阿幸啊!”鲁夫人痛哭失声。
鲁公也是激动不已,他忍了好久,终于忍住:“敢问二位,这玉佩是从何处得来的?是不是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
“是从东大街倡家的龟公手中赎来,”刘彻挡住陈阿娇,生怕这两个激动太过,又扑上来,“也不是什么少年给的,而是张武的亲母丽娘十年前投身所与倡家之物。”
“张武?”老两口对视一眼,“难道他曾见过我们的阿幸?”
不得不说,这个想法让他们十分激动,激动到恨不得立刻便能见到张武。可终究,为了避嫌鲁公还是忍了下来,且劝住了自己的夫人,只是看刘彻二人的目光更是炙热了许多。
既然再也问不到新的信息,刘彻和陈阿娇依旧要了那玉佩,然后离开太守府往宋别驾的府邸而去。
相较于张功曹和鲁太守府邸的悲凉气氛,宋别驾这里便松快了许多--或许是曾以为没有了的儿子竟又回到了身边,又或许是笃定的相信宋濂一定是无辜的,宋别驾在看到顶替了他职位的刘彻时,脸上还带着真诚的笑容。
宋别驾的夫人也是一脸喜悦,张罗着用了些小食,便跪坐在宋别驾身侧,听着他们谈话,时不时也补充一两句。
“当日同濂儿一起去山里的就有夫人娘家的侄儿,”宋别驾在刘彻的问话中仔细思考着,“当然还有我们家的仆从,当时我同夫人听到消息太过悲伤,亲自去了那林中,却只看到半件血衣,便真以为濂儿没了。”
“那衣裳是我亲手缝制的,”宋夫人道,“可光是一件衣裳我们怎么能死心?少不得还得去找了一番,只是那林中颇大,哪里找得到?又荒无人烟,最后只能认了。”
“我有一个问题,”宋别驾道,“我的儿子是不会撒谎的,他说他当年被猎户救了,可是那山我当年也请人去搜了,根本没有什么猎户。这让我很是不安,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濂儿的失踪是人为,还是意外?”
“更有甚者,”宋夫人道,“我和阿英因为知道鲁萍要出嫁,所以躲到了乡下,而我的儿子偏偏在我们离开后出现。我们是三日前离开的,我儿子是三日前被人扔到城门口的,这之间又有什么缘故?他说他来过家中,可是仆从都不信,赶走了他。如果提前一日,哪怕是半日,我和阿英还在家中,岂能认不出他?如果这时间也是巧合,未免太巧。小郎君,我不是要偏袒我的儿子,只是这些事情分开来还能说是巧合,连起来桩桩件件,未免也太巧了些。”
“是谁让濂儿两年不能回家,让我们以为他以身死,让鲁公将女儿嫁给了张家,又让濂儿那么巧的出现在婚礼上,再让鲁萍死去。”宋别驾问,“实不相瞒,虽然鲁公不让我在插手此事,但如今所有的不利证据都指向濂儿,我做人父的却不能不管,我已然派了心腹去按濂儿的描述试着找那猎户。小郎君如果信不过我,也请派人一同查找。”
“还有当年说濂儿被熊拍死的人,全部都在后院安歇,郎君如果需要,我立刻叫他们出来。”宋别驾道。
宋夫人握紧了他的手:“但凡我同阿英活着,想害濂儿的人都得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才行。已然让濂儿受了两年的苦,却再也不能让他蒙受不白之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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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刘彻提笔将如今得到的种种证据一一列在帛上,他看向陈阿娇:“阿娇姐,你怎么看?”
“都有嫌疑,”陈阿娇道,“不排除宋别驾贼喊捉贼,也不排除蓝莲杀人,更不能排除张武的嫌疑。且歇了,明日我们去找蓝莲等人一一问过。”
刘彻收拾了繒帛笔墨,方洗漱躺下。他握着陈阿娇的手,好半晌才说了一声:“阿娇姐。”
“恩?”
“我是不是太爱多管闲事,如今已是第三日了,同鲁公约定的五日之期只恐要食言了,”刘彻道,“且我们在这灵宝郡中查案,虽是隐姓埋名,可却逃不过有心人的注意。或许我们的行踪已然暴露了……”
他越说,便越是沮丧。
“那你后悔吗?”陈阿娇问他,“如果因此被有心人注意到,还赔上了性命,你后悔吗?”
“不会,”刘彻认真作答,“或许我管不了天下的冤案,但碰上一件,我便要管一件。阿娇姐,你说凶手会是谁呢?”
“无论是谁吧,”陈阿娇道,“万物都是先有因,再有果。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总逃不过一个因果循环。”
“是啊,”刘彻道,“只是怎么循环也不该拿一个无辜的女郎做祭品。也不知道凶手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阿娇到了现在已然十分疲惫:“快睡,明天是第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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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长乐宫中。
“这不是你安排的吧?”窦太后听完繒书后问刘启。
“阿母以为我会用一条人命来做磨刀石?”刘启叹息,“这次却是真的有麻烦了。”
“明日便是第四天,也不知道娇娇和彘儿他们找到了什么证据,”窦太后叹息,“他们哪里会破什么案子,那太守也太苛刻了点,五日哪里够啊。”
“也不定然,彘儿他们说不定被逼一逼倒能出现什么奇迹呢。”刘启道,“我对他们很有信心。”
“罢了,罢了,”窦太后看了他一眼,“且等着吧,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彘儿他们生生要颜青晚三日才写一封繒书,害的我现在心里头七上八下,也是,说不定他们此时就已经解开了案子也不一定。只是那宋家的郎君委实神奇了些,死后两年还能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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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