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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不敢置信地喘着粗气,总算看到了猪头上的几枝弩箭,他微眯了眯眼,丢开钢刀,扑通一声转身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地磕头大喊:“多谢诸位,救命之恩,吾实是结草衔环也难报啊!敢问诸位恩公姓名,如何称呼,这是往何处去,可有吾效劳之处?”
仲衡牢牢地盯着他的眼,却见那小子一脸真诚感激,几要热泪盈眶,无有半分掩饰心虚,说了一大通感激之辞,竟是连自已是谁,何方人士,为何会在此处遇野猪狂追,半字未提,一点不露。
那小子笑中含泪地抬起头:“这位爷?”
仲衡轻笑一声,看了老根一眼,挥手:“拿下,砍了!”
老根遇敌吓得发呆,失了先机,又被这小子夺了刀,正自气恼心虚,闻言心中一动,忙捡了自家的腰刀,一脸凶残地奔上前去,瞪眼呼喝,手中作势欲砍:“小子,怪你命不好!”
小驴一声不吭,也抽出腰刀,冲上去就对着那小子脖子招呼,刀锋带起的风声凛冽,竟是半点没留手!
老根唬一跳,忙抬刀一架,只是小驴力大刀沉,“当!”一声脆响,两刀撞出个缺口,堪堪在那小子脖子上停下,一道血线慢慢流了下来。
那小子吓得差点尿出来,闭眼狂喊:“饶命饶命!我跟随车队并无恶意,我是来找媳妇的!”
仲衡瞪了小驴一眼,挥手让他俩拿开刀,问道:“你是谁,你媳妇是谁?”
“我,我姓柴,叫柴东城,彭城人士。媳妇姓苏,叫苏大妮。”那小子哭丧着,一脸吓得腊黄,再也不敢作妖,一五一十将自己的事倒得干干净净。
第53章故人
“……吾幼年失恃,好在家中尚殷实,父亲看我聪慧便让我在县学中进学,小子不才,也略读了几本书,本想学有所成到京城来拜谒哪位大人,谋个出身。奈何去岁家父得了急症,一病不起,挨到重阳就去世了。”
柴东城眼眶一红,声音也低了下来,又道:“父亲一过世,家中兄嫂本已嫌弃我自小读书糜费许多,便要分家,因说这些读书耗用家中钱财,只分了几贯铜钱就将我赶了出来。好在我父去世之前,曾有遗言,说他在京中游学之时交有一位好友,姓苏,住在北直门外,家中开了间铺子,有位幼女比我小三岁。二老多年前在京城为我二人定下了娃娃亲,以玉环为聘……”
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只纤细的环形玉耳坠,水色虽不润透,淡淡的青白中隐了几丝鹅黄,倒像是丝绦镶嵌其中,显得有几分可爱,到底也不值几许银钱。
“我父从京都回彭城后,因家母不久就去世,他伤痛忙碌,几年未与苏家伯父联系,到得后来写了几封书信都未有回音,家中事务又脱不开身,后来也渐渐放下。到我长成,父亲又记挂起这桩婚事,又怕多年未联络,苏家不知还记得婚约否,只是尚未曾与苏家伯父重叙旧谊,我父就……
苏家妹子叫苏大妮,翻年刚好十六。
处理完家父后事,我年前便赶赴京都,探访苏家,谁知他家早已家破,苏家伯父伯母早年逝去,只余苏家妹子自小在舅家过活,然则,然则……”
他飞速地瞥了一眼,那一行人中脸板得如铁块般的高个子头头,斟酌了下语句,道:“却听说苏家妹子被厉相公子收为了奴仆,如今随其赶赴西北任职,我一时心急,便尾随车队而来,却是万万不敢心存恶念,只望偷偷找到我那苏家妹子,盼厉大人能怜我孤苦,成全我二人。”
听说苏家妹子是被强抢入府,也不知过得如何的苦日子,穷苦人家无财无势,遇到这等事,也不过忍耐而已。他紧紧握着拳头,不敢多想,只盼能将苏家妹子赎身出来,只是当下既无银钱,又不知人在何处,只得尾随车队而来。
仲衡漠然定睛看了他片刻,看得这小子缩肩低头不敢再多说,仲队一挥手:“捆了。”
这次的命令相当明确,也没有什么潜台词,驴子精神一振,忙抽出绳子,和张七郎一道将人“五花攒四蹄”地捆个严实,没等那小子呼喊,已是一块臭麻布塞进他嘴里。
他得意地瞅瞅老根,向师父报功,仲衡看了一眼那四蹄捆到一处的家伙,对傻驴子道:“你们俩是要把人扛回去?那就走吧!”
说完转身就走,那小子虽在威逼之下,吓出了大半实情,有些话语却还不尽不实,倒不像是什么势力派出来的探子,到底还是要让阿弦过目,再看看。
老根看着那和野猪捆得一般无二的小贼,躲在一边嘿嘿直乐,小驴无法,只得拿根长棍串了捆小贼四蹄的绳子,和七郎扛着那小贼,随前面抬野猪的队友们一道下山。
“你倒享福,还要爷爷们扛你下山!”小驴忿忿不平,一脚踹到柴东城瘦得没二两肉的屁股上。
柴东城嗷地一声闷在臭麻布下,当真欲哭无泪,小生倒是想走,你让我走了吗?!真真是有辱斯文啊!
***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厉弦揉着腰酸背痛的身子,被草屋外的阳光刺得眯了眯眼,随口盗用了钟大仙曾经吟过的诗,摇头自赞,“好诗,好诗!果然配得起我厉卧龙。”
转头四顾,却不见那降龙伏虎的猛男在何处,心下也有些嘀咕,随手开了直播。
[咦?不对啊,今日怎么日上顶头还没出发?]
[小厉子病了?主播,来个上帝视角观测锚点。啧啧啧!春色荡漾啊!我压一支营养剂,昨晚一定发生了不可描述的马赛克。]
[压两根纯生基因黄瓜,小厉子一定是被酱酿了。]
[哼!万一老虎打盹了呢?仲二敢以下犯上?]
[仲家军威武!神来压神,佛来压佛,更何况小厉子这等弱鸡仔,我仲大将军一根手指头都搞定了。]
……
厉大公子看那弹幕越来越乌烟瘴气,心头也不忿,如何个个都认定咱就是被欺压的命?!正气恼着,却听石屏来报,道阿奴和手弩队行猎,猎了只大野猪并一个小贼,已带到院前。
小贼?倒有点意思。
厉弦懒洋洋地让他们服侍着起身,踱步而出,却见茶棚前的一小块空地上,一只黑肥的大野猪,外加一个瘦弱的男人,俱都被五花大绑,四蹄攒起向天,绳结中间还插了根大木棍,倒在一旁。
他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这谁想的招啊?绑成这德性。”
小驴欢喜不禁地蹦将出来,咧嘴指着自己:“我,我,我绑的!”
“哈哈哈!有创意,赏小驴一包糖。”
糖价本昂贵,又是自家精炼加奶制成的,格外香甜,庄上的孩子们都极爱吃,只是太过珍贵,是偶尔才有的赏赐,驴子跟着队伍这些时日,早就如孩子们一般,对公子爷的糖果心向往之。
小驴乐开了花,颠颠地跑到烟青身边领赏。
仲二快步走到公子身边,正要将那小贼的来历分说一二,却见捆得跟猪似的柴东城终于费尽力气,将自己的身子转了过来,眼泪鼻涕糊满一脸,呲着牙好不容易将那团臭麻布从嘴里吐了出来,认准场中唯一斯文人,高声长嚎:“公子爷饶命啊!小生乃是斯文人,实不敢冒犯贵人啊!”
厉弦被这荒腔走板的一声喊给逗乐了,抬头随意一瞧——
正看见那张青涩、消瘦带着惶惶之意,却还隐着些狡黠的年轻脸庞。
他眼前一黑,心头猛然剧烈地砰砰直跳,手脚似是被冻住,浑身上下彻骨的寒意席卷而来,他齿间渐渐咯咯作响,腿一软便向后倒去。
“……将军说,不能少了你身上的物件,啧啧啧!他倒真是心宽。也罢,我这里新制了许多器具,尝过的还没几个呢!‘千张丝’,柔情织就,勒入肉中,渗出血来,织一幅锦绣花开;‘好声气’,这棒子不粗,直捅咽喉,帮你理肠胃,让你别这样恶声恶气,视人命如草芥……”
“……你在下令杖毙她时,可知有人在家中殷殷期盼,盼她赎身出来团聚,平安度日,欢喜成双?她的半幅身子都散碎了,我想捡齐骨头,却只得一地血肉模糊。你这样的畜生,如何不去死?啧啧啧,对了,将军说要你好好活着,活得长长久久,日日夜夜悔不早死,嗯,在下也是十分欣喜这等趣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