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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阀宗地虽不在江南膏腴之地,也未在中原脊心,却世代长居西北河套,手中矿产良田无数,经营得好生兴发。到了近几代,又分出旁支在江南经营丝纺产业,郑二舅和郑氏体弱,不经西北风霜,便是江南长居长大的,姐弟俩感情尤其深。
这庞大的产业,大约也是前生郑阀被穷疯了的元和帝盯上,以致最终破家灭户的缘由之一。
厉弦这一世心中所求,不过是盼着郑阀能度过难关,护好他的亲人。除了弄点生发又不惹人的产业,便是劝阿舅把太要命且靠近中原的那个惹祸银矿舍出,私底下历练私兵,盘踞家乡,待来日大难时,既有自保之力,又能让元和帝对阿姐有所顾忌,不敢太过。
他则找个好时机,带上钱货人手,投奔舅舅们,自得一世逍遥。管他厉府如何,仲家怎样,只要大燕不亡,总能有他的好日子过。
有些话在阿姐当面不好说,边上又有厉安这老货,厉弦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大舅说这些他原本该一无所知的隐秘事,张张嘴,到底还是没开口。
好在大舅这一趟还要待上几天,慢慢打算也不迟,倒是仲二那恶货,嘿嘿嘿嘿!此时此刻,大概已被下狱等着发卖了。
厉弦记得,仲肃仲大将军事变之后,仲家老大被流放西南三千里,后来如何不得而知,其余未出仕、未成年的子弟,以及仲氏的妻女皆没为官奴婢。皇帝原本震怒,欲夷仲家三族,还是中书令魏利劝诫,勿蹈前汉李陵覆辙,这才让皇帝收回成命。
虽然没杀仲家一人,皇帝这口怒气自然还是要出的,周敦心领神会悄悄让他出面,买了仲二回家。
他那时也不知天高地厚,轻贱他人生死,彼时仲二不过是罪奴,虐就虐了,打也打了,偏偏还一股子桀骜不驯的死样,仿佛他厉弦就是一坨烂屎,常常气得他七窍生烟。
后来他追捧铜雀楼的娇娘,特地带了系镣铐的仲二,羞辱于他,没想到那娇娇望着仲二一身尚未被折磨光的腱子肉,也不惧他脸似恶鬼,居然面有怜惜叹了声“好男儿!”
那时他恶从胆边生,让下奴拖了仲二回去,请了宫中手艺上佳的公公,一刀就给阉了。
彼时仲二面白似纸,眼中死灰一片,嘴唇都咬烂了,也未吭上一声,倒是把他吓得做了好几天噩梦。
唉,现世报来得太快,转眼厉家倾覆在即,“父亲大人”将他丢出请罪。河间王周敦也怒而悲叹,说是当日请他救仲二,还以为能保得仲二好生过活,没想到他这小人如此恶毒……
哼!现在想想,他有后来的遭遇,大概也是早先自作孽埋下的由头。
要是早知道后来,他一刀绝不会割了仲二蛋蛋,而是早送他去西天极乐!
如今倒是早知道后来了,咳,他也不过想想出口恶气,要弄死仲二,到底还是不敢,心中也有些不愿。好歹大燕还得靠仲二这阉货军神续上几年国运呢!
去瞧瞧热闹,见见仲二爷为奴的“威风”,嘿嘿嘿,那还是不错的,只是今生他可绝不再买这坑爹货,打死也不买!
发卖官奴在西市,这年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穷苦人家也没什么嬉戏之乐,偶有罪奴发卖或是弃市砍头之事,便当作大乐子来瞧。更何况,人口兼传仲家将军叛国,降了蛮族,而蛮族南下那苦难,京都百姓人人都是经过几遭的,个个恨声,恨不能啖仲家人之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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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际直播间
[主播去瞧瞧,快去见识见识啊,发卖官奴哎!]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们男的真无聊,不如去铜雀楼见识下叶娇娘啊!原生态没调过基因的美人不知是什么样的。]
【咳咳,各位各位,听我说,小恪我呢也是很想去铜雀楼,问题我这锚点定在乞丐身上,他也没法混上去。日后,日后我混出个人样来了,再领各位去看看啊!现在呢,我就听大伙儿的,去瞅瞅那个什么官奴发卖,我和你们说,一刷这个小世界时,我到的时间点晚了些,没见到鬼面仲大将军落魄发卖的场景,一头就碰上那黑心皇子周敦,给逮到小黑屋了……】
第11章锚点
富贵人家与平头百姓自然不会在一处观看官奴发卖,几个锦绸披挂的棚子围着栅栏,占据了卖场最好的位置。前面是一个木头搭的大平台,男女们跪伏于地,昔日娇花软玉一朝雨打风吹去。几个年纪幼小些的女娘,被面容愁悲的中年妇女们勉力半围在中央,举袖遮面,瑟瑟发抖,声声饮泣。
厉弦对此倒不以为意,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被仲二折磨了这么多年,看着他是怕中带恨,对仲家其他人更是无半丝怜悯之心。他坐在棚内,眉头紧蹙,青筋崩崩作响,不是为了仲家人可怜,是为了自家耳朵抱屈!
河间王周敦自他一到就凑上前来,嗡嗡嗡嗡嗡,不停歇地嘀咕,一脸悲天悯人的模样中带着三分为国为君愤恨之情,要不是这场景实在太熟悉,前世已经来过一回,厉弦说不得就为了让他少咕咕几句,就得把仲二这恶货买回家去。
官奴发卖却与私奴不同,不但官府登记在案,更是时常要报备,一般也不允许带去远地,尤其是这种帝前挂号的人物,既是官奴了,就要让他做奴隶的事,想要赎回去好生再当老爷,看皇帝肯不肯!也没人敢这么没眼色。前世厉弦也是自认摸准了皇帝的意思,按着周敦的暗示买了仲二虐待,这才种下日后种种惨事恶因。
如今嘛……
“是极是极,王爷说得甚是有理,这等叛国之事,罪在不赦,皇上当真仁慈。哎呀,是该让他们吃吃苦头,叫我说男的咔嚓了没入宫庭,女的入教坊司就行了,这么麻烦作甚,也不知谁家会买了这帮子逆贼……”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感同身受,和声切切,拍马不止,绕来绕去就是听不懂七皇子那语中未尽之意,哎呀!谁叫咱蠢不是?
***
[就在那里,前面,主播,你脸朝前啊!地上有毛好看的!]
[这种古色古香的纯正华夏直播现在还挺少的,昨天还看了个蛮荒星球的直播,那个重口味哟,血肉横飞的,半屏都是马赛克。]
[咦,播主,这个什么仲大将军仲家将我怎么听着这么熟悉啊?!是不是我们历史上那个一门忠烈,青史留名的仲家将啊?]
【各位,各位,‘小世界’开发如此频繁的今天,大家应该都听过蝴蝶理论和平行世界。这个小世界和我们历史上的古时代‘陈、燕南北朝’非常相像,但是在我们踏入这个时间点的平行时空的同一时刻,它就与我们的真正历史渐行渐远,更何况我还两次踏入这个小世界,所以这个世界其实与我们的历史相关又完全不同,你们大可以把它看作是历史的‘同人’么!】
[啊啊啊!这么说来,那那个仲二仲衡岂不是我军神?!历史书上都有的,他怎么就沦落到被发卖为奴了啊啊啊!不是应该‘一门三代大将军,横扫北国踏蛮荒’吗?]
钟恪擦擦一脑门子被吵出来的汗,一边分心解释,一边偷摸着往热闹处挤,一片沸腾的弹幕刷在眼前,真的很眼晕啊!挣点直播的小钱钱太不容易了,奈何星际时代物质大丰富,振奋人们精神世界的娱乐业才是最兴盛的黄金产业。论颜值演技歌喉他都排不上号,也就只能当当小世界的主播,赚个三瓜两枣了。
木板台上男男女女已经一个一个如猪羊般被拉出来发卖,钟恪摇摇头也无力改变什么,悄悄回应着观众大老爷们的问话,按着他们的要求往前挤。
这具乞丐的身体实在有点虚,又瘦又小,跟在人后,不但让人嫌弃,还根本看不着戏,只能蹦着张望。边上倒是富贵人家的锦棚,周围一圈手持长矛的凶悍兵士,他可不敢惹。
[左,左,再往左点,哎哟!纯天然小鲜肉哎,好帅呀!老娘都合不拢腿了,哦呵呵呵呵!]
[……好眼熟啊!我去,播主,这不是你一刷时碰到的大魔王皇子吗?快闪啊!]
【啊?什么,周敦吗?】钟恪一惊之下,往左边棚内看去,果然!一位衣着华丽的公子正苦口婆心地和一个百无聊赖的锦衣衙内说着什么,皇子袍服如此显眼,人面兽心的变态如此眼熟,不是周敦大魔王又是哪个?
【我草!】钟恪吓得一激灵,要不是直播与神经锚点直接相连,他怕是连设备都要吓掉了,【周周周敦啊!各位,对不住,我得跑了,这货是变态啊——啊!】
一句话没说完,钟恪这乞丐身一脚踩到了边上泼皮纹身大汉的鞋,汉子怒目一瞪,一甩他那能跑马的粗胳膊,就把个瘦弱的乞丐甩出了两丈远,正正甩在兵士的枪尖上,“砰!”一声倒入厉弦他们的棚里。
枪尖挑中乞丐腹间,拉了好大一道口子,鲜血瞬时流了一地,眼见不活了。
那汉子见随手一甩就闹出条人命,立时趁着众人大哗,脚底抹油溜了,一路暗骂直娘贼的太晦气。
“娘哎!出人命了。”
“刺客,抓刺客!”
“住口,不过是个乞丐误伤,看看还有救否?”
“喏!王爷,看这样子应是个流民,非京都人士,怕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