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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韫等人喝了水, 静静地歇息着。
破庙里的神像着的鲜艳的漆都已剥落了, 红一块绿一块的, 王韫也不知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 似乎是位女菩萨, 慈眉善目, 只可惜信众早已经离开此地, 断了香火, 供台倒在一侧,蒲团上套着的布破烂得露出了稻草。
王韫望着菩萨像,想到了自己初中十分喜爱的一首诗, 便凑在荀桢耳侧一字一句念给他听。
“也许我爱的已不是你
而是对你付出的热情。
就像一座神庙,即使荒芜,仍然是祭坛。
一座雕像, 即使坍塌, 仍然是神。”
她念毕,荀桢静静地凝视着她, 乌黑的眸子里流转着淡淡的光芒,眼中似乎有着惊涛骇浪。
“小友”
话说到一半, 狂风乍起, 席卷着庙外的大树,枝叶颤抖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吞没了荀桢接下来的话。
此时暮色渐沉,狂风卷起飞沙走石, 黑云倾动。
山雨欲来风满楼。
王韫:什么?”
荀桢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敲醒了,他笑了笑,一笔带了过去“没什么。”
等到日落,也未等到车夫回来,王韫看了眼天色,皱起了眉头,也不知道在天黑前车夫能不能及时赶回来,要是待会儿下了雨,雨天路滑泥泞想必更加艰难。
王韫把水囊塞回包裹中,想要出去转一圈瞧瞧,她待得有些闷。
尤其是她注意到,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大汉也在时不时地偷眼打量着她。
他们一个个子略高,一个矮个子面上有2疤。
盯着她的眼神露骨又肆意,好似被剥了个精光,使她很不舒服。
荀桢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皱眉,侧了侧身子,替王韫挡住了他们露骨的眼神。
荀桢一挡,两人愈发躁动不安,抖动着双腿,不耐地双手作枕靠着墙壁。
“先生,我想出去瞧瞧。”王韫被荀桢挡着,虽然免了和他们视线的直接接触,但一想到他们,心里怎么也舒服不起来。
荀桢颌首“好,既然如此,我们一同回马车看看。”
王韫起身理了理裙子,拉着荀桢等人就要离去。
“娘子。”
见他们跨了门槛,其中矮个有疤的汉子豁地站了起来,对着王韫像模像样地做了个揖。
他的语气倒也算是恭敬,只是人生得一副凶相,此时故意涎着副笑脸,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违和感。
“娘子想出去?我看外面天似乎是要下雨了,不如在此处躲躲雨,等天晴再走。”
王韫神色冷淡“不必了。”
矮个毫不在意王韫的冷淡,笑得依旧暧昧“娘子怕是不晓得,快入夏了,雨一旦下起来厉害着,不全都淋湿了?”
王韫:“我们有伞,多谢相公好意。”
矮个不依不饶:“我看同行的老人家似乎是生了病,雨下得大了伞也挡不住,要是他淋了雨病情加重了,荒郊野外的到哪里去找大夫?”
矮个就像是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王韫往左他便往左,王韫往右他便往右,王韫被他缠得有些烦了,正想冷下声。
荀桢突然上前一步,将她护在身后,双眼平静地直视着矮个“相公若有事,不妨直说。”
矮个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瞪大了眼,啧啧称奇地打量着荀桢“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担心你们罢了。”
“老人家,”矮个突然笑了一声,双眼不离王韫“不知眼前的娘子她可是你的孙女?”
“我看着娘子生得美,就像想和她说说话,麻烦老人家你多劝劝你孙女,不要如此冷淡。”
“要是促成了我俩间的好事,老人家多了个孙女婿,岂不是一件好事?”矮个回头冲高个大笑了两声“你说是不是?”
日
王韫第一次碰到了真正的流氓。
荒郊野外只有两个女人和一个老人,对面是两个健壮的彪形大汉,荀桢又是在病中。矮个言语调戏她两句也就罢了,要是真想做什么,王韫实在没把握能成功脱身。看他们不像善茬,不能打起来,不能起争执,否则吃亏的是他们。
现在要周旋。
但怎么周旋?
王韫从未和流氓混混接触过。碰到他们也大出她的意料。
王韫正思考着对策,却冷不防听见身后的折芳一声怒斥。
“你想得倒美,我家娘子也是你能肖想的?什么孙女?我家娘子早就和郎君成了亲!好一个无赖!”
王韫心猛地一沉。
糟了。
矮个闻言,脸色顿时一变,他不可置信地瞧了瞧荀桢又瞧了瞧王韫,再一看折芳不屑一顾的眼神,顿时恼羞成怒,一手作爪,枯瘦的手指像只老鹰一样把折芳扯了来面前。
折芳一声尖叫,便听见矮个嘲弄似的笑声“既然你娘子成了亲,不如你跟了我。”说着,动手竟然就要去扯折芳的衣襟。
折芳身形弱小,被矮个扯着就像是个被老鹰抓着的小鸡崽,吓得登时哭喊了出来,拼命挣扎着,衣服被撕拉一声扯下一大块布料。
王韫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大脑一片空白,顿时什么也不想了,只想着往前扑去。
但是一只手突然拦住了她。
抬眼一看,正是荀桢。
荀桢面色严肃,眉头紧皱,目光却未看王韫,而是看着一直待在矮个后面,那个未出声甚至神色不耐的高个。
“相公便只端坐着看着吗?”
他的话不疾不徐,荀桢虽然虚弱,带着病容,但声音却铿锵有力地回荡在破庙中,矮个本就对折芳不甚感兴趣,折芳年纪小,在他看来就像个干煸的豆角,不过只是吓唬她们一下罢了。此时便也停下了动作,饶有兴趣地看着荀桢。
折芳裹紧了衣服跑回王韫身侧,抖得如同筛糠,面容惊恐,脸颊上挂着两条未干的泪痕。
见荀桢喊他,本来端坐着的高个不耐地蹬了蹬脚,伸直了两只腿,冷哼了一声,一双眼冒着精光“我兄弟要做事,我管他做甚?”说完,他高声对着矮个吆喝了声,眼中飞快闪过一抹不屑“你动作快些。”
荀桢面色镇定“我看相公和你这位兄弟到有些不一样,不如你我商量一件事。”
高个闻言,突然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荀桢面前。
刚才隔远了看不清高个的面容,现在一看,高个眼尾有一处极深的疤痕,瞧着比矮个更加凶悍了几分。
“我知晓你想说些什么。”高个打量着荀桢,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突然不屑地笑了出声“但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和人商量,也讨厌老东西,尤其是不安分的老东西。”像是想到了什么,高个目露凶光,如贪狼如饿虎“要不是某个老东西,我也不必沦落至此。”他的模样恨不得能生啖其肉,饮其血。
王韫看着高个和矮个的模样,顿时面色一变。
糟了,难道他们就是那两兄弟?
荀桢面色微微讶然,但很快便冷静地掩饰了下去,望着眼前的人,心中暗叹了声不妙。
高个打量着荀桢“嗯?”他的目光如毒蛇阴测测地又盯上了王韫,语调陡然一扬“我倒是没想起来,老人和女人?”
高个来回扫视着两人“衣着华贵?”
他越说越坚定,渐渐地好似从牙齿间一个个挤出来的似的。
此时,庙外的风刮地愈加激烈,伴随着轰隆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而下。
“好啊。”高个露出抹凶横的笑意“我想不到的是,冤家路窄,竟然偏偏碰到了你们。”
“看来是你们运气不好,天意叫你们自己找上门来。”
话音刚落,高个面色的不耐此时尽数化作恨意,面色狰狞,暴喝一声,欺身而上,他脖颈青筋暴起,双手作拳,像一记重锤挟风挥向荀桢。
雨越下越大。
王韫望着高个挥向荀桢的一拳,全身好似僵住了,手脚冰凉,快停止呼吸了。
千钧一发之际,荀桢竟然侧身躲了高个一拳。
高个打了个空,愈加愤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又砸下一拳。
拳拳扑了个空。
他的拳法杂乱无章,但出得却是一下比一下快,一下比一下狠厉。
王韫知晓世家子大部分都不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大晋和唐一样也看重骑射,荀桢能躲掉高个一拳,王韫不意外,但是荀桢现在得了病,情况不容乐观,一直勉力同他周旋,恐怕不能久撑。
荀桢身子弱,年纪又大,难免行动跟不上年轻力壮的高个,险险被拳头扫过,已是有些力不从心,而此时,他面色突然变得越来越差,口中溢出接二连三的咳嗽声,整个人剧烈地颤动了起来。
矮个看得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回来,丢下折芳,就要去帮高个。
不行!不能让他去!
王韫大脑一声轰鸣,不管不顾地拎着手中的包裹往矮个砸去。
矮个一时不察被她砸得一个踉跄,险些往前扑倒在地,他稳住了身子,转头一瞧王韫拎着包裹看着他,顿时怒从心起。
他挥起拳头正欲往下砸,又见王韫冷冷的模样,此时她怒目而视,比刚才更具一番风情,矮个的拳头一时竟挥不下去,心里更是如同有猫抓一样痒痒的。
想到高个面对的不过是个病弱的老人,矮个眼珠一转,心念一转,又换上一副笑脸,上前就去扣王韫的手腕。
王韫躲过了,他也不恼,而是笑眯眯地“怎么?娘子也想同我玩玩?”
王韫被愤怒冲昏了的头脑难得平静下来,她盯着矮个的一举一动不敢掉以轻心,此时情况越危急她的心跳得越快,头脑就越清醒。
见矮个色心不改,王韫露出自己自认为的最甜美的一抹笑“相公可愿意陪我玩玩。”话音刚落,趁着矮个未来得及反应,王韫高高地举起了抱着砚台的包袱往矮个的天灵砸去。
一声闷响。
庙外风雨交加,庙内却似乎安静地能听见血液滑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地鲜血往下滑落,打湿了庙内的尘土。
矮个不可置信地望着王韫,抬手摸了把自己的头,顿觉手心满是湿意,他伸出手看到满手的鲜血,被激怒了彻底,抬手就揪起王韫的衣领往地上摔去。
轰地一声。
疼
好疼
王韫就像只被掼在地上的一尾鱼,无力地扑腾了两下,五脏六腑好似都被拍地吐了出来,骨骼吱呀作响,她的头狠狠地砸在地上,除了晕头转向,更有尖锐的疼痛,好似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她的脸颊,有温热的血液渐渐渗出,淌满了一脸。
脸上火辣辣地疼,全身上下都火辣辣地疼。
日脸好像肿了
王韫的耳朵内一片嗡鸣,刹那间什么也听不见了,听不见折芳的哭声。
王韫费力地抬头,只感觉眼前万事万物都蒙着层黑,她瞧见荀桢望着她的目光,她瞧见荀桢难得失态,他甚至未躲过高个,一拳,踉跄了数步,倒在了地上。
高个手腕翻转 ,只望见银光一闪,竟然从袖中拿出一把剔骨的尖刀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