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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回来了?”
孝庄听了苏麻喇姑的话笑起来,又问她,“太医去瞧了么?怎么说的?”
孝庄虽然抱怨乌兰其其格不懂示弱,却仍是很关心她的,且珠锦看得分明,孝庄在抱怨的时候,那神情分明有着对乌兰其其格的疼爱,哪有一丝不悦呢?
苏麻喇姑笑道:“老祖宗放心好了,太医已来瞧过了,格格没有大碍,心气不顺也是因为气恼所致,休息一两日就能好了,格格现下喝了药已经歇着了,我就回来了。”
孝庄一笑,道:“那你就再辛苦一趟,去寻一两件鲜亮的好东西带去永寿宫送给钮祜禄氏,就说我知道钮祜禄氏受了委屈,让你去安慰安慰她的,你就跟钮祜禄氏说,她跟乌兰其其格之间是个误会,让她不要放在心上,这日后总有常相见的时候,两个人都撩开手才好,何必要闹得大家下不来台呢?苏麻,具体怎么说你就自个儿掂量好了,只要让钮祜禄氏消停些,也就是了。”
看在遏必隆也是辅政大臣的面子上,孝庄也不希望现在这个时候跟钮祜禄氏闹僵,她让苏麻喇姑去安慰钮祜禄氏,也是给了她极大的体面了,若钮祜禄氏是个聪明省事儿的,正该消停些才是。
苏麻喇姑答应了一声便去了,珠锦在一旁笑道:“这本是儿臣该去做的事情,皇祖母心疼儿臣,倒是替儿臣张罗去了!只是辛苦苏麻姑姑这一趟了!”
孝庄也笑:“你说得也不错,这原是你的差事,只是如今乌兰其其格尚未得封,玄烨尚未纳了她,叫你出面去调停反而不好,不若苏麻喇姑去的合适,这样一来,若是钮祜禄氏当真要闹起来,苏麻也有法子对付她的。”
“说起乌兰格格的事儿,其实儿臣不单是为了方才那事来的,这一趟过来,也是儿臣有了些想头要说与皇祖母知道,”
珠锦缓缓的道,“皇祖母若是不提乌兰格格要封妃之事,儿臣也是不敢说的,既然皇祖母提起,乌兰格格又是愿意留在宫里的,那儿臣想着,总不能只给格格封妃了事,依格格的身份和与皇上之间的情分,怎么能与钮祜禄氏一般只封妃而不给金册金印呢?就是格格的身份也不比钮祜禄氏差,也大可不必排在钮祜禄氏之后。”
“儿臣自进宫起就在思虑这件事了,儿臣与皇祖母的心是一样的,若是乌兰格格肯留在宫里,儿臣觉得,应该给她正式的册封和妃子的封号,让她排在钮祜禄氏之前,这也算是补偿她这些年所受的口舌是非吧,儿臣觉得,乌兰格格这几年着实不易,若是能够如此,外头的人也不至于再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儿臣私心里觉得,就是将来皇上亲政了,再过个几年,就是贵妃的封号,乌兰格格也是当得的。”
孝庄对珠锦这番话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了,但是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神情隐有忧虑:“可是宫中除你之外,再无人有册封了,更别提封号了,若是当真如此,会不会对前朝有所影响?遏必隆和鳌拜又岂能甘休?”
“可若是只给乌兰格格一个妃的称号,还让她排在钮祜禄氏之后,这岂不是更让科尔沁的蒙古王公们心寒么?皇祖母且想一想,如今前朝不稳,皇上一门心思的想要亲政,蒙古那边也不能有事叫他分了心呀,何况遏必隆和鳌拜到底是皇家的臣子,当初钮祜禄氏只得一个妃子的称号,他们不也领受着么?何况给科尔沁的格格册封,是太皇太后的恩典,他们又敢说些什么?!他们的眼睛正盯着前朝呢,后宫这些事儿,想必是瞧不上的,”
珠锦的声音低了一些,还带了两分意味不明的笑意,“儿臣知道皇祖母的担心,皇上今儿个吃蟹的时候与儿臣说过了,钮祜禄氏是个骄矜的,但是目前因为遏必隆和鳌拜,皇上也不能对她如何,照旧是要宠着的,儿臣瞧着,她接下来很长一段日子,都会比庶妃们得宠,只怕乌兰格格封妃之后,她也会比乌兰格格得宠的,儿臣的想法是,只要皇上替咱们哄着钮祜禄氏,给乌兰格格封妃和赐号又有何不可呢?这得宠的人是不会在意那些封号的,这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孝庄眯了眯眼,片刻之后虚点着珠锦的额头啐道:“我就说你是个伶俐的,如今鬼精灵似的连皇上都敢利用了!”
珠锦知道孝庄这样说就是同意了,也不曾恼了她,遂也只是笑,后又眼巴巴的看着孝庄道:“这也是皇祖母疼惜儿臣,儿臣才有这个胆子呢!如今还只求皇祖母过几日就下个懿旨,册封乌兰格格为妃,再行一次册封礼,皇祖母可愿成全儿臣这个想头么?”
“你都设想的如此周全了,我还能不成全么!”
孝庄也是笑,“你既然都想好了,那想必乌兰其其格的封号和住处,你也都想好了吧?”
珠锦腼腆一笑:“儿臣想着,也不用内务府拟字来选了,儿臣想着这个兰字就很好,给乌兰格格做封号就很不错,至于住处么,翊坤宫还空着,乌兰格格住进去最为合适了!皇祖母觉得呢?”
孝庄沉吟半晌,微微一笑:“那就依了你吧,过几日我就会下达懿旨册封乌兰其其格,在皇上去南苑行围之前,就给兰妃把册封礼办了吧!”
来时的心愿达成,珠锦心中一颗石头也落了地,上上辈子乌兰其其格到死都没能成为玄烨的妃子,还没来得及册封就在康熙九年的时候病死了,死了之后才得了个追封,为慧妃。
珠锦心里清楚得很,乌兰其其格那是抑郁而终的,自她做了皇后之后,孝庄没有封她为妃的心思,玄烨更没有要纳她的意思,就这样生生冷落了乌兰其其格,让这个小姑娘在孤清寂静中病死了。
她今生帮乌兰其其格,其实也并非是为了改变她那个悲惨的结局,她只是想增加一个帮手,能够压制钮祜禄氏的帮手,有了兰妃的牵制,这个钮祜禄妃只怕就再没有精力来对付她了吧?
上上辈子玄烨的后宫里,就是一枝独秀的人太多了,暗地里才会有那么多的不安生,如今她再度执掌后宫,最要紧的不过两个字,就是制衡。
☆、第035章
在坤宁宫时,珠锦让马佳氏出丑,意在让她吃个教训,也方便她顺势指派隆嬷嬷去教她规矩,第二层用意,自然也是杀鸡给猴看,这钮祜禄氏便是那只猴子。
钮祜禄氏请安来晚了,她是一点都不生气的,这些细枝末节都不在珠锦眼中,纵使没有钮祜禄氏与乌兰其其格闹别扭的这件事,她也是要帮乌兰其其格封妃的,就因为这件事她是一早就想好了的。
因此在钮祜禄氏趾高气昂的来晚的时候,珠锦的心情实际上是很愉悦的,当钮祜禄氏知道乌兰其其格封妃之后压了她一头,钮祜禄氏的表情应该会很精彩的吧?
珠锦从慈宁宫出来时,外头的天儿已经半黑了,她倒是心情很好的,对扶着她的如情道:“咱们从御花园穿过去,从游艺斋那边走回宫里去。”
雨后初晴空气清新,想必御花园里的景色更是不错,她进宫不足一月,但日日都待在坤宁宫里有时却也憋闷,出来进去都是那红红的宫墙和那四方的天儿,若非她上上辈子本就是赫舍里,就凭着她上辈子在现代自由生活的那几十年的光阴,她是绝对待不下去的。
珠锦走后,苏麻喇姑才回了慈宁宫,孝庄早已回了暖阁内,正歪在榻上养神,忽而感觉捶腿的宫女力道变了一些,睁开眼睛一瞧,原来是苏麻喇姑回来了,她让暖阁内的宫女都退下了,自个儿亲来给她捶腿。
“回来了?”
孝庄没动,只淡淡地道,“钮祜禄氏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呢?我去的时候,瞧着她的面色确实是像不高兴的样子,但是我把老祖宗的那些话一说,她就高兴起来了,我还把老祖宗的话略提了一提,她就不敢露出别的神情了,”
苏麻喇姑笑道,“钮祜禄氏说,原本就没有什么事,连误会也算不上,说劳动老祖宗想着,是她的罪过,还说改日等乌兰格格好了,她还要亲自去给乌兰格格道歉的,还要来老祖宗这儿给老祖宗请罪的。我想着,她大概是听出话头来了,知道乌兰格格必定为妃,这就给她自己找补颜面来了。”
“她既然说了,咱们也不必拦着,就让她去做好了,横竖有咱们看着,又能闹出多大的事情来!”
孝庄道,“钮祜禄氏不傻,这一番试探下来,也知道宫里不是她横行霸道的地方,日后也能老实些的,何况,皇后早把她的心思瞧的透透的了,她就是想翻起风浪来,只怕也是不能够的。”
孝庄顿了顿,又叹道,“锦儿事事通透,我也算是添了臂膀,这后宫里的事,我也算是能全然放心了。方才你不在,你却没听见那孩子说的话,句句伶俐的很,设想也很是周全,真是个难得的齐全孩子!”
孝庄遂把方才她与珠锦商议定了的话说了一遍,苏麻喇姑听了,也叹道:“皇后娘娘当真是棋高一着,我原先还以为她会用对付马佳氏的法子对付钮祜禄氏,却没想到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想过那样,而是在这儿等着呢!如此一来,有乌兰格格在头上压着,钮祜禄氏在宫里只怕想横行霸道都难。”
“这孩子的手段和心思,倒是叫我想起姑姑来了,”
孝庄口中的姑姑,便是太宗皇帝的正宫皇后博尔济吉特哲哲,当年她在太宗皇帝的后宫里为妃嫔时,她的姑姑就是太宗皇帝的妻子了,孝庄见苏麻喇姑一脸的诧异疑惑,她才解释道,“你想啊,姑姑当年在后宫里,也是如此费尽心思的平衡各方势力,只是那时节的形势比现在难多了,姑姑却总能有法子去解决,后来的事,是太宗皇帝迷了心窍,专宠于海兰珠,以至于姑姑无法可施,但姑姑的这个皇后做得可谓是无愧于心的。”
孝庄想起那些往事,接连叹了好几口气,又道,“我初见这孩子时,就觉得她的气质温和高雅似曾相识,只是那时还不知她为人如此,及至进宫之后观她的行为说话,又加上方才的事情,我才想起,这孩子是很像姑姑的,倒也不是说她的容貌像,而是她的眼界和心胸,都要比我和海兰珠更像她的侄女……苏麻,姑姑当年肯殚精竭虑的做那些劳神的事情,是因为她深爱着太宗皇帝,爱到可以牺牲自己的爱情,所以她成全太宗皇帝专宠于海兰珠,而现今,这孩子能主动提出给乌兰其其格封妃,她的出发点却不是因为爱皇帝,而是为了后宫平衡。”
“老祖宗,您不是说过么?爱情是这宫里最要不得的东西,皇后娘娘能这样识大体是很好的,她不爱皇上,可是她在努力做好一个皇后该做的事情,就她入宫到现在来说,哪一样不是做得顶顶好让您交口称赞呢?您又何必苛求她爱皇上呢?”
苏麻喇姑道,“她若是爱了,但她年纪又小,只怕做不到孝端文皇后那个样子,到时候反而会因为嫉妒吃醋而多生事端,后宫又会再起波澜啊。”
“苏麻,你错了。爱情是皇帝最要不得的东西,也是妃子们最碰不得的东西,有了它,皇帝就做不成皇帝了,妃子也不像个妃子了,但是皇后却不能不爱自己的夫君!”
孝庄加重了语气,“皇后应该深爱自己的夫君,把皇上当成她的天当成她的神一般来敬爱!皇后可以爱自己的夫君,但是也更应该怕自己的夫君,一个皇后对皇上只有爱没有怕是不行的,只有怕没有爱也是不行的,必须要又爱又怕的才行!”
“老祖宗不必心急,如今皇后娘娘进宫不足一月,她和皇上两个人还在熟悉彼此性情的阶段,待日后相处久了,同甘苦共患难之后,不愁不会爱上的!乌兰格格不就是因为从小跟皇上一起长大,看到了皇上的性子,才这般喜欢他的么?皇后娘娘也会如此的!”
“同甘苦共患难?”
孝庄看着苏麻喇姑的笑,心中若有所悟,又听苏麻喇姑说起乌兰其其格,又有些不悦,“她又不能做皇后了,要她的喜欢又有什么用!她要是不能控制自己的性子,迟早还是要吃亏的,我能护得了她一时,还能护她一辈子不成?做格格的时候我还能伸手,待她成了皇上的妃子,若再有这样的事情,我就不好插手了!”
孝庄不欲多谈乌兰其其格,只顺着方才苏麻喇姑说起的话往下道,“不是说皇上跟大臣们去定十月去南苑行围的日子了么?我想着,这正是皇上与锦儿单独相处的好机会,一会儿皇上来请安,我就与他说说,叫他不必带张氏等几个庶妃还有钮祜禄氏出去了,只把锦儿带出去就够了,也让他两个好好在外头培养培养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