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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头在山下问药时就有些奇怪,现在回想起来就更明显了。
“我和我家郎君都是外姓人,不算山下村子里的,”女子解释道,“我们祖上在京城,后面随着他们迁移回来的。”
她的话音一落,随着篱笆门的缓缓开启,整片药园子就落入了林羡的目光中。
“这,”她的视线才扫过去,立刻吃惊的吸了一口气,“这些草药我在书上见过,药铺里都寻不着的,怎么你这儿都有?”
女子对林羡小小年纪就懂行有些没预料,但随即也露出自得的神色,道,“这园子里不下百中草药,只是我每样都种的不多罢了,药铺没有半点不奇怪,这些药可都是我家祖上从京城那边的药园子里带出来的,两代人幸苦存到如今,都是做药种放着的,传到我身上已经是第三代了。”
“这些本来是不指望着卖的,照老人家的话来说么,就是怕这药别的地方再找不着,这儿又断了,真真造孽,不过要我说那都太过顽固,赚了钱才能多种,后头保存才能好不是……”
她絮絮的说了一通,却见林羡已经浑然忘我的低头捻着一小片草药的叶子仔细查看,脸上的神色又惊又喜,连带着眼眶都竟有些泛红。
“哎,你……”女子踌躇一会儿,觉得林羡有些奇怪,“你小小年纪,今年才几岁呀,怎么会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呢?”
“在家里看了基本医书,渐渐觉得这个有趣了。”林羡抬起头,回答的颇为含糊。
女子闻言,脸上的神色有些淡下去,她直起腰板抿唇道,“若你只是大户人家想买回去玩玩的,我不卖给你,虽然如今我家过的落魄,但是当年在京城的时候……”她的声音低下去,觉得和林羡这么个半大孩子说这些也没有用,干脆就停了。
不过她反复提到的京城与药园却引起了林羡的兴趣,她试探着开口问,“娘子说你家祖上在京城生活,又是专门打理药园子的,怎么会回来?”
“主人家里要回来了,自然就跟着回来了,后面主人家开恩免了奴籍就自己出来过日子了。”女子道。
“传闻京城曾经有个声势不得了的铺子叫‘馥郁’不知娘子有没有听过?”林羡心中一动,问的越发直接。
“自然听过!那就是曾经我家祖上的主人家开的。”女子笑道,“当年京城盛景,我祖父在我小时候和我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哩,王侯将相都是一药难求的。”
撞上来的巧合也莫过如此了,林羡心里波涛汹涌,抬头声有笑意,字字掷地,“那你这药园子从此以后要有大用处了。”
一番关系梳理后。
原来这女子名叫孙香织,祖父辈儿的正是跟着林羡祖父打理药园的。当年林家散了家奴,那些仆妇多半都往自家家乡跑,只孙家在恢复本姓后还愿意跟着林家往江南迁移。
如今几乎还将曾经的药园子完整留种下来,更就是让人不得不钦佩了。
而在得知林羡就是林家人,而林父也早亡后,孙香织竟一概前面的冷静,拉着林羡的手哭个不住。
“我多年前,还是很小的时候去镇上见过你父亲一次,那还是给我祖父带着去的,转眼都十五六年了,后头祖父离世,我嫁人,物是人非,没想到已经成了这样。”
“世事难料,”林羡还是温和的笑,“现在看来一切还好。”
孙香织点头,“还好还好,还有你在,我也算有了主心骨了。”
这片药园子本来就是林家人曾经让孙家人打理的,里头的许多中草药基本上除了用来做脂膏无他用。这么多年也就是还存着一个林家可能东山再起,重现当年荣景的念头,要不然孙家也没得这么一咬牙干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如今知道林羡还有恢复家族产业的打算,可不得让人松一口气?
因为这一重关系,药草的事情是没了,不过要敲定的事情却多了。
那药园子里的百种草药虽然现在种植的面积还小,但是少也能拿出一点来用,加之孙家人从前每季度的收获也都好好保存着,对林羡现在来说是不缺用的。
后头要怎么给林羡送草药,每次多少,带些什么,这些事情还没聊通透天就差不多黑了,于是原定要走的计划不免就再拖了一天,要第二日早晨再动身。
对此林靖半分不晓得,林羡走的第一天他就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那点原本就爬满心房的恐惧越发被放大出来。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林羡不在。对于林靖来说,林羡就是茫茫黑暗里的光芒,暖融融的将他拢在里头,把他的不安感驱散,让他不至于因自我防备而露出全身的尖刺戳伤别人。
换句话说,他是只狼崽子,咬人不咬人就看林羡一句话呢。
等到第二天,林靖记着林羡和他说的这天就要回来的话,下学的时候高高兴兴的跑回家,瞧见门上还是早上自己离开时上的锁,心里就冷了点。
然而到天黑透林羡还没回来时,林靖就彻底站不住了。
萧祁文不是个好东西,难不成阿羡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说,阿羡不要他了?
恐惧霎时间将林靖层层包裹起来。
☆、第四十三章
春雨脸面的往下坠落,带来丝丝凉意与阵阵生机,却浇不散人心中的烦扰。
林靖捏着书本,应先生的话起身将他刚才说的古文通解了一遍,语句顺畅措辞精准,引得老先生又是好一番赞扬。
林靖面色不变的坐回原位,在一众同学艳羡与敬佩的视线中,他藏在书本下的手捏的死紧,心里担忧林羡已经一整天了。
理智一边告诉他,路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也许只不过因为下雨道路难走而拖延了一天,但是种种隐忧纷拥而上,将林靖的心绪拖垮。
“今天这一课要回去好好背诵,明天我来抽查,若是谁背不出来的,”老先生手里捏着戒尺,目光在下面的学生身上扫视一圈,冷冷的看得他们发颤,“我这尺子打人不客气。”
下学的时候总是欢快的。
一把一把雨伞如同在雨里瞬间盛开的小花一样,或陈或新的舒展开来,四散飘进雨幕中往全城移动。
“我娘中午和我说晚上有鱼吃,鱼可真好吃,只是刺太多了,我小时候喉咙里头卡过一次,痛的要命……”青哥儿撑着伞和江哥儿一左一右的走在林靖身边,嘴里漫无边际的说话。
江哥儿道,“反正你的祖母疼你。”
“是了,”青哥儿笑,“她没回都帮我把鱼刺挑干净,不然我是不敢吃的。”
从书堂走到书院门口有一会儿的路,经过好几道门。雨滴点点打在地砖缝上,将那新冒出芽儿来的青草打的往下弯,后又快速弹跳起来飞溅出水滴。
学生们的脚步匆匆,说话的声音也混杂,连着角落里忽然传出来的几声惊叫也隔了一会儿才传进众人耳朵里。
“那边怎么了?”青哥儿停下脚步面带疑惑的转头看去。
他们身边约莫五六步远的地方一些学生乱作一团,正快速后退。
“靖哥儿,”江哥儿出声叫住并没有理会只自顾自往前走的林靖,他这才慢慢的回过身来,眉头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