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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好苦。”杨灵霜推开司徒昊拿来的药汁。
“良药苦口。”
不容分辩,司徒昊索性自己拿起汤匙舀起药汁,小心的递到她嘴边。
几天前杨灵霜与司徒昊被卷进天义庄庄主张祥世与岭南四贪的纠纷中。二人为张祥世除掉了岭南四贪这个大患,但杨灵霜也因而被四贪中一人砍成重伤。
幸好张祥世的庄子就在附近,他带着司徒昊二人回庄,连忙吩咐庄里人请来大夫为杨灵霜疗伤。为了方便杨灵霜养伤,司徒昊决定留在天义庄,直到她的伤势痊愈为止。
杨灵霜不久之后就清醒了,也明白自己的伤的确很重,不能随便乱动,因此好动的她这几日都乖乖待在室内。
但没多久司徒昊就发现她的一个坏毛病。
杨灵霜讨厌吃药。因为她非常怕苦。
婢女为杨灵霜更换外敷伤药时,她可以不吭一声;为了避免压到伤口,叫她趴在床上不要随便动弹她也能做到。
唯独吃药一事,任凭其他人怎么劝她都不肯吃。
她说怕苦,所以司徒昊拜-大夫在药里多加了些甘甜的药材,连糖都加进药里了,但杨灵霜说不吃就是不吃。
“那药真的很苦,我不要喝!”杨灵霜转过头去,无视司徒昊拿着汤匙等她开口的模样。
“不喝的话你的伤会好得很慢。”司徒昊将汤匙放回碗里。
“那也就是说,就算我不喝药,我的伤口也会好,只是时间快慢的问题而已。既然这样,我们在天义庄里再多待一段日子养伤就好了,不要叫我喝药啦!”
“喝药是调理你的身体。你失血太多,大夫开的这剂药有补血的功效。”
“我活蹦乱跳,不需要补血啦!”
“我已经请大夫在这碗药汤里加了很多甘甜的药物,你绝对吃不出苦味的。”司徒昊微微蹙起眉头,再次劝着。
杨灵霜将脸凑近他手上的汤碗,小心的闻着。
“你骗人!我明明闻到一股苦味。”她鼓起脸颊,瞪着那碗黑漆漆、号称绝对没苦味的药汤。
司徒昊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用尽了。
就算今天是圣人在场,遇到杨灵霜用不尽的藉口,一定也会发怒的,更何况他不是圣人!
没错,他是沉默寡言了点,平常对人的态度也冷淡了点,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来劝杨灵霜喝药,连劝了四天,一点成效都没有,她半滴药汁都没喝。
为她好劝她喝药,却被她拿一大堆藉口推三阻四,什么“怕苦”、“身上没多少钱了,不要浪费钱买药”所有能想出的理由她全在前几天用过了,一直说到现在她还是有理由可说。
司徒昊坐在杨灵霜床边,跟她说了近一个时辰,手里捧着的药汁是已经拜-人再去温过的,然而眼看着药汤又再次凉了,汤碗里的药汁一点也没有减少。
“你到底喝不喝?”额上青筋微冒。杨灵霜的态度终于惹火了他。
听出他话里有一丝火气,杨灵霜看了看他的脸色,再看了看他手上的药“好啦!你把碗放着,我待会再喝好了。”
司徒昊可是很难得生气的人,会让他脸上流露出这样明显的怒容,再不让步,肯定会死得很难看。
“不行,前天你也是这样跟我说的,结果呢?你把药倒了,以为我不知道吗?”司徒昊沉下声来。
“你你怎么”
杨灵霜脸上一副“糟糕了”的表情。
她以为那时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呢!没想到司徒昊居然知道她把药倒掉了。她的眼光不自觉的看向床头附近的一株小盆栽,前天她就是把药全倒进那盆栽里。
“你现在就喝。我要亲眼看着你喝下去,才会离开。”司徒昊斩钉截铁的说。
“要我喝也行啊!你喂我。”杨灵霜转了转眼珠子,脑子里不知又出现了什么主意,满脸得意的笑着。
司徒昊沉默的舀了匙药汁,伸到她面前。
“我不要你这样喂!”杨灵霜挑起眉头,有点坏心的表情。
司徒昊疑惑了。
喂药还有别的方式吗?
“你用嘴巴喂我,我就喝。”杨灵霜点了点自己的嘴唇说。
“什么?!”她说的是什么话呀!
司徒昊被她大胆的言词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手中的碗。
“我才不想一个人喝那么苦的药呢!如果没人陪我一起喝的话,我就不喝!”
“这药是针对你的伤开出来的,别人喝这药有什么用?”
杨灵霜摇头晃脑的说:“所以啦!我也不要你喝呀,只要你把药含在嘴里,尝到苦味以后,再用嘴巴喂给我喝。看,多好的办法,既有人陪我喝药,没让我独自一人吃苦,我也会乖乖喝药一举两得!”
其实都是一堆狗屁不通的歪理!
表面上说得漂亮,但杨灵霜心底却在窃笑,暗暗佩服自己瞎掰的功夫越来越高强了。
其实说了那么多,不过是她看准司徒昊那一板一眼的个性,认为他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故意提出这条件,好教他知难而退,不要再试图劝她喝药。
她认识司徒昊也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了,他的个性她早已摸了个大概:司徒昊虽是个江湖人,但对礼教一事还挺注重的,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这几项做得更彻底,光看他在破庙那天只是见到她脱了件外衣就立时转身破口大骂的态度,就知道他死也不可能做出以口喂药的举动来。
那根本就是一种轻薄的举动,真要做出来,就是他侮辱了她的清白。
只见司徒昊在听完杨灵霜的话后,脸色忽青忽白,难看至极。杨灵霜得意的在心里想:这下子看你怎么做!
她心里笃定司徒昊绝对不会照她的话做,到时候她自然就有藉口不喝药了。
正当她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正打算看司徒昊出糗时,却看到司徒昊二话不说,拿起手上的碗靠近嘴边,喝了满满一口,还在想他要干什么时,司徒昊的脸已经朝她靠了过去,伸手捏着她的双颊,抬高她的下颚,杨灵霜自然而然的张开樱桃小口,跟着司徒昊的唇贴了上来,将他口中含的汤药一口口地喂哺给杨灵霜。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还搞不清楚现在是怎样的情形,呆呆的吞咽他渡来的药汁,尝不到一丝苦味,也忘了自己是在喝药,只是呆睁着一双水灵大眼,看着司徒昊近在咫尺的俊脸。
可能是长年在外奔波的关系,司徒昊的肤色是有些黝黑的;浓眉星目,乍看之下外貌并不起眼,但看得久了,就会感觉到一种坚毅不屈的刚强,是属于越看越俊的型。
他虽不是一等一的美男子,但也绝不是一个丑人,而是一个铁铮铮、可信任的大丈夫。
杨灵霜认识他这么久了,对他的稳重及重诺的一面给予相当高的评价,认为他将来必定能闯出一番事业。只是相处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极少如此仔细观察过他的面貌,就算看了,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毕竟过去她见过有“天下第一公子”之称的韩景天,韩景天不仅文武双全,也是世间难见的俊逸,几乎所有的男人跟他一比之后,几乎都只有“暗淡无光”四字可以形容,也因此杨灵霜从小到大,除了韩景天以外,从未对任何男人动过心、害过羞。
但现在的她却觉得脑袋发昏、浑身发热,耳根的地方更是热得不得了,连眼睛都忘了闭。
司徒昊专心的将药喂进她的嘴里,当口中的药汁全都让杨灵霜喝下之后,他却忘了离开,仍流连在她的唇边。
原本应该苦涩的药汁,因为里头加了糖,苦味中还带了一丝淡淡的甜意。
不自禁的舔去她嘴角的些余药汁,两人的身子都震了一下。
司徒昊立时往后一退,想起自己刚刚做的好事,半晌说不出话来。
杨灵霜则是捂住了嘴,满脸通红的看着司徒昊。
刚刚是什么呢?
这样的亲怜蜜爱,是应该在情人身上才有的,他们不过是朋友不过是朋友吧?
但,为什么?为什么一丝不悦及反抗的心思都没有呢?
两人对望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司徒昊先移开眼光,镇定的将碗放在杨灵霜床边的小台子上。
“剩下的你自己喝吧,我不喂你了。”
“好”杨灵霜失去平时的反应,只是楞楞的看着他回答。
她看着司徒昊推开椅凳,踩着稳健的步伐往门口走,跟着打开房门。
在要跨出门槛时,司徒昊背对着她,突然说道:“我会负责。”
“咦?”她脑袋里一片混愕,弄不清司徒昊指的是什么事。
没头没脑的说什么负责?
看她还一副茫然的模样,司徒昊重重的再说了一次。
“我会负责!”
“负责什么?”
司徒昊皱起眉头,嘴唇欲张,像是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一个咬牙,踏出了门外,将房门关上。
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杨灵霜素来精明的小脑袋瓜子为了他所说的“负责”二字,想得头都快痈了起来。
眼光瞄到了床边那碗乌漆抹黑的汤药,好不容易稍褪的红潮又悄悄的蔓延上了粉脸。
他、他、他亲了她的唇?
好像只要盖起嘴唇,就可以忘了适才那个亲吻似的,她紧紧的以手指盖住菱唇,脸上发烫的胡思乱想起来。
“长这么大了,从未有人这样亲过我呢,就算是景天大哥,也只在我小时候亲过我的额头”
“这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呢。”双唇间的温热触感,还有那似有若无的唇舌交缠,都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想到这里,杨灵霜眼里-上一层水亮,有些紧张、有些害羞的想着。
“在别人眼里看来,我是被司徒昊轻薄了若是在那些礼教严谨的千金小姐身上发生了这种事,肯定什么清白都没了清白?”
“咦?”突然想起了一个可能性,杨灵霜想着,司徒昊刚刚所说的负责,会是她想的吗?
他说“他会负责”是说
他要娶她?
“咦!?不会吧?”一声惨叫。
杨灵霜在房里不敢置信的哀叫时,司徒昊正在做什么呢?
他正把整颗头全泡进水缸里,直到无法呼吸时才将头伸出水面。
“我刚刚在做什么呀!”顶着满头湿,大手将贴在额前的湿发往后一拨,完全失去了以往的不苟言笑及沉静冷淡。司徒昊现在更有着想把头往墙上撞的冲动。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不断的自问。
杨灵霜不肯乖乖吃药的举动的确是惹恼了他,但怎么会因为一时气愤就做出这样大胆的事?
居然以口喂药?
司徒昊一手捂着嘴,那上头还留着适才的柔软触感刚刚还能稳健走出杨灵霜房门的两条腿现在却有些颤抖。
天知道他刚刚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在她面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多想,只是当自己发觉时,他已经吻上了杨灵霜的唇,有些贪恋,有些青涩,毕竟过去的他从不近女色,即使是妓院也不曾去过,从来不知原来女人的唇是那样的香软,像是会让男人的灵魂全陷了进去似的在一口药全喂进她嘴里后,他根本忘了要抽身,依旧轻啄着红唇,直到舔去她嘴角上的药汁时,才倏然惊醒。
后头的事说来有些迷糊,但自己说的一字一句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只记得他放下了碗,要她自己喝,强打起精神步出房间,就要跨出门槛的那一刻时,他突然想起了:他这样的举动岂不是毁了她的清白?
古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
江湖儿女虽然不像那些官家千金抑或是小家碧玉一般,在男子面前露面或是拉个手便成了不赦之罪,合理的抱搂也还可接受,但论到像刚才那样唇贴着唇怎么想怎么不对!
过去杨灵霜跟着他时,他一路上是谨守君子之礼,从未作出任何逾矩的举动,两人偶尔会有些拉扯,但那并不带有任何暧昧,就算是露宿荒郊,他也从没动过任何邪念,两人一直是清清白白的。
但“清白”是直到那一吻之前的事。
他以口喂药的举动,就算理由说得再好听,就算是杨灵霜主动提出要求,但做的人是他,说到底只有两个字:轻薄!
是他毁了她清白的名誉,虽然当时并无第三人在场,但已经做了就是做了,司徒昊不可能欺骗自己当作没那回事,那对她很不公平。
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担!
既然毁了人家的清白,自然就要负起责任。而所谓的负起责任司徒昊想来想去,也只有娶她一途了。
只是她愿意吗?
她也算是个名门千金,父亲是堂堂御铁山庄的庄主,在江湖上有着响当当的名气,家里虽然称不上富甲一方,但万贯家财却是绝对少不了。
而他司徒昊有什么呢?
两袖清风。他唯一能够凭恃的,只有一身的剑技与傲骨。
若是跟杨灵霜过去心里的初恋情人韩景天比起来,一个若是天上的白云,另一个就是地上的污泥。无财无势的他拿什么跟人比?
一个聪明的姑娘再怎么样也不会选上他这种的人吧?
司徒昊郁烦的吁出一口长气,却怎么也消不去胸中的那股闷气。
现在的他终于明白为何不喜欢听到杨灵霜尽在他面前说韩景天的好话。一半是缘于嫉妒,一半则是因为他自惭形秽。
他对这个早在他出道之前便已闻名天下的“第一公子”并无好感。
韩景天太好。他有着高强的武艺、渊博的学识、出众的外貌、无可挑剔的家世。
细细数来,除了武艺还有些许自信以外,学识、外貌、家世都是司徒昊所没有的。
而杨灵霜喜欢的偏偏是那几乎完美无缺的韩景天司徒昊几乎可以预见她婉拒他求婚的样子
如果她不愿嫁他那么是要把刚才的事当成从未发生过?不,这点他做不到!那么以死谢罪?
司徒昊心里突然有种很荒谬的感觉。
想得糊里糊涂,索性再把头浸到水里,让脑袋清醒清醒也好。
“司徒兄弟,你这是在做什么?”张祥世到后院来看看司徒昊与杨灵霜的情况,才刚踏进院口,就看见司徒昊站在院子角落的水缸旁,把头埋了进去,再用力的抬起,弄得满头满身的湿。今天的天气有热到得这样消暑吗?
被人发现他这可笑的举动,司徒昊再怎么样也无法挂上他淡然的脸色,即使尽力掩饰,还是有着尴尬的神情。
“没什么。张兄找我有事?”司徒昊连忙扯开话题。
“啊,对!上次承蒙你们搭救,杀死了岭南四贪,我这条小命才保住。你那时候丢了剑,所以”张祥世伸高了左手,手里握着一柄连着剑鞘的剑。
“行走江湖不可没有兵器防身,这把剑就当作是我给司徒兄弟的谢礼吧。”张祥世把剑交到司徒昊手里。
司徒昊抽出剑身仔细瞧了瞧。的确是把不错的剑,再顺手挥了一下,觉得还算合手,跟着回剑入鞘。
“既然如此,我收下了。”司徒昊毫不客气的说。他此时的确是需要件兵器。
张祥世笑了一笑,跟着眼睛往内院望了一下,跟着问:“对了,杨姑娘今天喝药了吗?”他已经听仆人说过杨灵死不肯喝药的情况了。
“喝了。”
“真的?司徒兄弟你是怎么办到的?”
“其实也没什么。”
司徒昊怎么可能说出他让杨灵霜喝药的方法呢?
“你跟杨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张祥世看司徒昊一脸不自然的神色,小心猜测。
“没事!”司徒昊回得太坚决、太快速,反而让人觉得可疑。
“你跟杨姑娘吵架了是吧?”张祥世看了看司徒昊的脸色,觉得自己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
“没有。”他和杨灵霜的确没吵架,只是发生了一些不方便向第三者说的事。
但司徒昊回答得有些迟疑,所以张祥世以为自己猜对了。
“唉!情人之间难免会有些口角,如果不是太严重的问题,只要过一段时间就会不了了之,你不用太担心。”张祥世爽朗的笑道。
情人?
司徒昊闻言,不禁面容古怪的望着张祥世。
他和杨灵霜看起来像情人吗?
如果今天两人真是情人,也许他现在就不用如此烦恼了
“我们不是情人”抛下这句话,司徒昊摇了摇头后便转身走了,只留下张祥世在后面不断想着他刚才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