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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鲁莽,给真人添麻烦了。”离卿对崇元倒是颇有好感,他太清楚鸿渊的个性了,如果不是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怎么可能让他这么多年来都牵念不忘,甚至放着仓库里那么多灵器宝剑不要,偏偏要寻一把惊鸿剑,连离魄的功法也不学了,死活用着崇明宗的剑法。再说崇元本人,一心追寻大道,也是对了离卿的脾性,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不过崇元与鸿渊情未至深处,而崇元本人又果断,不像他与离魄,离魄更像是他在大道上的一个不能逃避的劫难,若要成大道,只有杀死离魄一个途径,或许很多年前他有这个决心,但到了如今,早已断了这个念头了。
“无妨。”崇元道,“今日也算是多亏了鸿渊,才救了我这一缕神念,他日有缘必当偿还。”崇元此话是对鸿渊说的。
然而面对崇元这样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态度,鸿渊并不觉得开心。他笑着道:“我们谁跟谁啊,自是不必还的。”
崇元抿了抿唇,一句“虐徒”只能先咽下了,毕竟当着鸿渊家长的面,自己也没有管教之责,于是又道:“只不知,今日令本座来此,是有何事?”崇元并不认为鸿渊只是单纯的救了自己,要不早该放自己离开了,为何还要抓着自己不放。
“我只是想请父亲看看,师尊的这丝神念,损伤的严重不。”鸿渊说着,望向离魄。
离魄哼了一声:“哟,这会儿想起我是你父亲了?也不算是太重的损伤,差不多也就再有个个把月就消散了。毕竟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缕神念,若是回归本体,倒能把这缕神念的所见所闻告知本体,若是不能回归……”
鸿渊紧张地盯着离魄。
离魄邪邪地一笑:“那对本体也没什么大影响,只不过没有了这段时间的记忆而已。据我所知,天界之门只在前阵子魔君历劫的时候开启过,之后什么时候会开启,谁都不得而知。这样子说起来,只怕是要在此界消散了的。毕竟此界在两三个之内飞升之人,大概除了本君就没人了,不过本君是绝不可能去天界的。”
传闻天界去了就无法再回来,就是崇元自己,也对此十分相信。就算是他,也只能借着某些因缘,潜入一缕神念,再将神念分散开来。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鸿渊抓着崇元的肩,问离魄。
“没出息!你留这缕神念做什么?”离魄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鸿渊,“大可自己飞升仙界,去与你的情人双宿双飞。”
“荒谬!”崇元顿觉荒唐,鸿渊那点不成熟的念头,已经闹到人尽皆知了吗?
“父亲,你就别说了。”鸿渊叹息着,有些哀怨地看了崇元一眼,“我师尊根本就不答应。”
“是不该答应。”
一声低沉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只有离魄早就知道夜玄凌要来,依旧斜靠着椅子,把玩着离卿的一小撮头发,眼神也不抬一下。
崇元的这缕神念倒是有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这个徒弟了。属于本体的记忆,只在有一次崇明宗门人与人界各门派之人围攻夜玄凌之时,远远见过一回,当时夜玄凌眼里唯有戾气,独自一人杀出了一条血路,而后晕倒在路边。他心中不忍,最后将他送至了魔界与人界的结界边缘。成仙后看到天书的崇元,有无数次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给的这条出路,成了夜玄凌最后嗜杀成魔的推手。
如今再见夜玄凌,倒是沉着稳重,依旧是那张曾经风靡了大半人界的容貌,加上一双眼睛深不见底的黑如子夜,只怕纵有无数人倾慕,也只敢远观。
崇元见到夜玄凌还是高兴的,他被花容封锁在神识里,每天能见到的也只有花容,据他所知,这一阵子夜玄凌等人一起离开了玄云宫,前往天鼎。依照天书所载,此去鸿渊死在回来的路上,而夜玄凌癫狂归来,遇玄云宫叛乱,一夜屠尽十二部。
然而崇元的这缕神念却是被鸿渊放出来的,而此刻夜玄凌看起来也好端端的站在自己面前,并未见癫狂的迹象。
“你少看他两眼,这小子的容貌好看得令人妒忌。”离魄伸手捂住离卿的眼睛。
鸿渊也手痒痒的想捂住崇元的眼睛,然而崇元只怕会发火。
“师尊。”夜玄凌走得近了,朝崇元点了点头。鸿渊之前同江洛云说的是对的,夜玄凌对崇元并无仇恨,毕竟崇元只不过在最后选择了顾全大局,没有护着自己而言。夜玄凌不会觉得师父保护自己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竟连亲生父母都可以随便的将自己抛弃掉。不过,崇元的另一缕神念,对他家洛云倒是不错的。
“魔君。”崇元朝夜玄凌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感慨,昔日严谨有礼的崇明宗大弟子,如今已是肆意妄为、飞扬洒脱的一方魔君了。若是依照原本的轨迹,这人应该是以崇明宗宗主的身份,一统三界的。
“江小白兔呢?怎么没来见师尊?不会是被你……”鸿渊一脸八卦地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夜玄凌。
夜玄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了两个字:“羽部。”
“我倒是他突然翻脸无情,连师尊都不来见了。原来是去找羽部的小少爷了。”鸿渊说道,“你该不会还没告诉他,师尊的这缕魂魄已经出来了吧?”
鸿渊无意中说中了事实。江洛云只以为鸿渊要审问花容,毕竟连崇元自己都没有办法知道自己的那缕神念出现了什么情况,所以也没想过,鸿渊会这么容易地救出了崇元的这缕神念,因而先跑去羽部了。
夜玄凌也的确没有告诉江洛云实情。毕竟他还没弄清楚,江洛云与崇元之间有什么协定,此刻刚好趁着江洛云出去了,崇元的这缕神念又因为被困在花容识海之中,还不知道外面的状况,说不定还能套出些话来。
崇元显然并不知道鸿渊所说的“江小白兔”是何人,更不知道江洛云的师尊指的是自己,他以为是离魄或离卿收的徒弟,又刚巧是夜玄凌的人。
夜玄凌径自在一旁落座,问崇元道:“听闻师尊三十几年前便已飞升仙界,不知此刻为何会有一缕神念在我玄云宫?”
崇元明悟:这些人只怕不知道从何处得知了自己有一缕神念在花容身上,这是准备来审问自己的。只不知得知的途径会不会是自己其他的神念。
若是夜玄凌知道自己企图掌控他的人生,只怕把自己所有的神念都杀了也是轻的。
“巧合。”崇元回道,“我于仙界窥见玄奥之处,不知不觉中,便分出了一缕神念回归本源,回到此界。又因缘际会,被困在了花容的识海之中。本体身处仙界,本不能随意回归此界,所以神念一旦离开宿主就极容易溃散,只得停留在宿主身上,以寻得回归本体的机会。”
这样说,倒是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崇元的神念还会一直同江洛云在一起。但这并不能解除夜玄凌心中的疑惑。
“师尊因缘来到此界的,只有在花容识海中的那一念吗?”夜玄凌又问。
崇元回道:“被困在花容识海中的,只有我这一念。至于是不是会有其他神念来到此界,那就不得而知了,毕竟我被困在花容识海中太久了,无法和本体甚至自己的其他神念取得连接。”
看来,崇元对自己等人还是有所防备的,并不打算多说。
“之前有位师兄来魔界寻我。”夜玄凌突然讲起了故事来,“崇明宗门人,当年我也算是多有接触。于是就让他入了玄云宫。后来某一日,却跑来与我说,说我造了太多杀孽,要糟报应的。劝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夜玄凌说着,突然笑了起来,唇角微扬,却透着不屑:“你猜他后来如何了?”
崇元不语。
“后来我将他丢到了野外,喂了野兽。”夜玄凌轻描淡写地说道,“后来,又来个不错的魔界弟子,张得十分好看,甚至同我曾经喜欢的人有几分相似。我那阵子心情不错,便宠了些,宠得任性而无法无天了。本想着,这样也好,魔界不过多一个有趣的废物。哪成想,这废物突然有一日,来到了我的面前,也来规劝我向善。于是,我将他丢到了山后的寒潭里。往后好几个月,还能听见他从深渊里传来的声音,似乎在拼命的挣扎。后来,倒是不曾在听到了。”
夜玄凌的手没那么干净,也并非江洛云所想的那么无辜。只不过是有些往事,不能也不想往江洛云面前摆,他只愿自己在那个少年的心里,永远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你——”崇元十分不认同地看着夜玄凌,他微皱着眉,却也知道自己无权管教这个徒弟。毕竟隔了一层,师徒二人在当年也不曾亲近过,自己对待他,只是普通的传授所学,并未有太多交集。然而却也明白,这些突然起来的劝人向善的人,未尝与自己无关。后面那个少年的事情自己没有听过,但前面那个崇明宗门人他却是知道的,当时自己的那缕神念,确实就在一个崇明宗弟子的神识之中,看着那少年最后死于非命。后来,才到了花容的识海中,在花容特殊的识海幻境中,自己只能让她得知了某些信息,且不能虚造。于是崇元的这丝神念告诉花容的是,夜玄凌总有一天会一统三界。这是他原本的人生轨迹,并不算说谎,也正因如此,花容一心一意想要成为夜玄凌身边的女人。
自己挂着大意的名号,一心想要拯救此界,害了这些本是善念的灵魂不说,说不定还取到了反面的效果,令夜玄凌更加痛恨这个世界。
“师尊自然是看不惯玄凌的做法的。”夜玄凌轻笑着道,“可是魔界就是如此,在强者面前,弱者没有说话的权利,特别是说一些本座不爱听的话。花容倒是没劝过本座向善,不过或许是他没机会与人合作,你说是也不是,师尊?”
鸿渊有些看不下去夜玄凌这样咄咄逼人,但是此刻也是沉默着不多说。
倒是离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十分有趣。这看着一本正经的崇元真人,说不定是第一个被自己的徒弟逼疯的师父,三个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灯,别看鸿渊一副护着崇元的样子,说起来,只怕才是坑师父的一把能手。
“我做事,一向事无不可对人言,唯独此事难说出口。”崇元的这缕神念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害了他们,想必迟早也会受到因果的惩罚。”非此界之魂,若是死了,倒是可以回归原界,入轮回,只不知道在此界的经历,会不会在他们的灵魂上打上伤害的烙印。
“师尊何出此言,徒儿并没有逼问师尊的意思。”夜玄凌看着崇元淡笑道,“师尊虽未赶本座出师门,但崇明宗容不得入魔的弟子这也算是门规。只不过,本座倒是没想到,师尊会如此挂念本座的善念与恶念,甚至不惜亲身前来。”所以,到底是为了什么?
崇元闭口不言,倒是伸手,指了指天上。
天机不可泄露。
就像崇元自己所说,他所做之事事无不可对人言,即便是恶事,他也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但有些事情,并不是他想开口就能开口的,若是夜玄凌能自己猜透,那天地也只当他是悟了,不会责备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