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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来电。厉霄接通了电话，“你好，哪位？”
“霄霄对吗？我是……巫扬。还记得我吗？小多的哥——”
厉霄的眉眼冰冷了下来，“小多没有哥哥。”
巫多生活在一个四口之家，家里有父母和大他十岁的哥哥巫扬。父亲的性格一面伪善、一面暴力，而他的暴力的一面，全都展现在小小的家庭里。
这个扭曲的家庭里，父亲面目狰狞可怖，母亲只知道软弱地沉默承受着，不敢拯救孩子也无意自救。哥哥巫扬不堪忍受，在十八岁时独自逃离这个畸形的家庭，跑出国去。
巫扬从小害怕巫父，想要逃离这个冰冷的地方，不是他的错。
可是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他这一走了之之后，小巫多和巫妈妈的境遇会更加凄惨。他已经成年了，作为一个长子、一个哥哥，不保护母亲和弟弟，反而懦弱地逃避。
孬种。
巫扬离开后，八岁的巫多开始直面父亲无尽的怒火。他之前不被家人重视，时常在角落里看着家里的吵闹，在衣柜里也能躲一整天，性格柔软沉默；在八岁之后，小小的一只，却总是挡在母亲身前，用尖锐的话，把父亲所有的辱骂和拳头集中到自己身上，做着哥哥也不曾做过的事，像是浑身带刺的小刺猬。
厉霄永远不会忘记，在他夏令营回来之后，看到的那个遍体鳞伤的小巫多。
“霄……厉霄，当年是我太……我已经知错了。我这些年，也明白了很多东西，也……有了一些能力。我这次来，本来就是让我妈和那个男人离婚，然后打算和小多一起，到国外生活。”
厉霄脸色更冷了些，手指紧紧扣在了手机上，一声不发。巫多跪坐在电视前，调好了页面，回头习惯性地去寻厉霄的视线。
厉霄露出一个笑来，捂住话筒，“小多，我和同学聊个事情，你先和小土看一会儿电视好不好？”
巫多乖巧点头，“好。”
厉霄转身出了门。门外热浪滚滚，廊下石头上，蚂蚁们依旧僵硬地停留在那里，像死了一样。他的心情更恶劣了些，“小多不可能跟你走。离婚什么的，你也不用操心了。那个混蛋最迟下个月就会进监狱去，再也出不来。”
“小多，不用你来照顾。”他的声音在燥热的天气里，透着冷意。这几年，在厉霄的看护下，巫父已经不怎么敢对巫多动手了，但厉霄依旧不能容忍他。
巫父人面兽心，不仅在家里暴虐不堪，在单位里，披着一张斯文的皮，也没少做不法的事情。厉霄忍着亲爹的念叨，学手段、借人脉，总算收集够了能把巫父拉下马的证据。
电话那边，安静了片刻，低沉的男音复又响起，“厉霄，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这些不重要，我也不奢求小多能原谅我。这些先不谈，我现在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
“你听我说，我有在研究所的朋友。他告诉我，今年很多地方很不正常，气温、动物的变化、地动等等，我两个小时前，才下飞机到了信市，就在机场看见几个吐血不止的人。我现在在你家阳台上，从这里也可以看到急救的车辆。”
“这不正常，我担心是天气异常造成的传染病，可能很快就大幅度爆发了。你和小多现在出省跑到那样远的地方……不知道你们那里，会不会也出现这个吐血病。以防万一，家里暂时你们别回来了，你现在的房子多租一段时间，多存一些食物，和小多在房子里呆着，少接触人群。”
厉霄手心沁出汗来，他下午一直没有出去，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他低头，看见石头上密密麻麻的蚂蚁，心里生出凉意来。
“具体的一些资料消息，我晚些整理了发到你手机上去，现在你相信我，先准备着，我等厉叔回来和他商量，有什么消息立刻再通知你。这些你清楚了吗？”
厉霄握紧了手机，“清楚了。”
“你……比我十九岁的时候，厉害多了，你照顾好小多，也照顾好自己。”巫扬在电话那端，涩然开口。
“好了，我要先准备着了。”厉霄挂断电话。他再次扫视了那些蚂蚁一眼，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大宝？”
“哎哎！哥啊！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我原来不是和你打包票，说是能让你的小竹马来这看明星吗？我真不是哄你的啊！这综艺副导演真是我亲大爷，答应我了的，我都在这里了！”
臧大宝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可现在你们暂时不能过来了，我真不是哄你，白天确实是热，不能录制。现在刚能录制，我正打算叫你来呢！可是赵雪落吐血了！赵雪落你知道吧？算了估计你不知道，就一大牌女星，现在这里乱糟糟的，我没法接你过来啊……”
厉霄眯起眼睛。
吐血……又是吐血。
厉霄挑着要紧的话，嘱托了臧大宝一通，然后挂断了电话。
臧大宝为人机诈油滑，尤其擅长左右逢源，实在算不上是个好苗子性质的社会大学生。厉霄本来也只是为了巫多，才和他利益交换，搭了关系。如今，好心提点过他，已经是仁至义尽。
他不再多想，收了手机进屋，“小多，今天晚上，我们不能去看张莫了。”
巫多很小的时候，便向往着电视剧里幸福美满的家庭，也想成为武侠剧里行侠仗义的英雄。久而久之，他生出当演员的梦想来。张莫便是一个既演过幸福家庭剧里的受宠小儿子，又演过武侠剧里大侠的角色的男演员，是巫多喜欢的一个明星。
正是为了让小多散散心，见见喜欢的明星，生日过得开心一些，厉霄才计划了这一次旅行。
虽然巫多喜欢其他人这件事，让他心底醋意翻了天。
厉霄看巫小多，自带滤镜。他不知道巫小多其实是一个“心眼小”的坏孩子，心里能装下的人不多，对张莫这个明星的喜欢，也非常有限，只是欣赏人家的演技罢了。这次旅行中，巫多满心欢喜的原因是厉霄的用心，而不是可以追星。
现在不去看张莫，并没有什么损失，反而能和厉霄多相处，巫多有些小开心，眼睛亮闪闪的，“嗯嗯嗯！那我们晚上干什么？去看海吗？”
“我去买些东西，你在家陪小土好不好？”
巫多垂了头，丧气的小犬一样，看着很失落，“哦，好啊。”
……厉霄最后还是带上了巫多，连小电灯泡狗子都带上了。
他们带好钥匙和其它随身物品，锁了门。走过廊下的台阶时，巫多还想去摸一摸大石头的侧面，试试温度。厉霄眼皮一挑，立时拽着他的胳膊往身后一扯，不许他靠近。
“阿霄？”巫多有些疑惑。
厉霄拉着他的右手往前走了几步，远离石头和蚂蚁，同时不自觉地在巫多右手食指上摩挲了两下，回避了这个话题，“我们先去买东西。”
白狗小土慢吞吞地跟在旁边，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回身看了眼那上面晾满蚂蚁的石头。它的视界里，石头昏白，最上面几层蚂蚁，像是一道黑线。
层层蚂蚁之下，有一只身躯格外大些的蚂蚁，微微动了动。
超市的位置离别墅区并不远，走路也就二十分钟的行程。
这里虽然是郊区，但也是著名的风景胜地，即使天气酷热，依旧游客众多。一路上，车来车往，越到超市近前，人越多起来。
吐血……传染病。厉霄皱了眉，又生出让巫多回去的心思。他机器猫一样，在随身背着的小包里翻动着，找出几张医用口罩来。
这样炎热的天气，戴着口罩有点傻，但巫多根本没想到这一点，他自动地接过口罩，“要戴着吗？要不要给小土戴一张？”
“嗯。”厉霄抱起地上的沉重狗子，将狗头扭到巫多面前。
巫多像给儿子擦嘴角的慈祥爸爸，温柔地哄着小土，勉强把口罩套在狗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