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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回了大帅府,德庆公主有些疲乏,在宫女与十一娘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就要回居住的院子,一转头,瞥见推着容卿轮椅的宁玥,眸光动了动,问道:“你没事吧?我听说,走水的时候你就在里头。”
“我没事,多亏中常侍大人来的及时。”宁玥说得无比坦荡,如此,反倒不好让人怀疑二人之间有什么。
不过德庆公主还是存了一点疑惑,走到玄胤身边问:“你为什么救郡王妃?”
“微臣当然是怕别人把郡王妃的死安到微臣的头上。”玄胤面不改色地说。
德庆公主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在皇宫说的客套话,没想到是真的,如此也对,你与玄家恩怨不小,他们出了什么差错,都会认为你也脱不了干系。”
“公主英明。”玄胤拍了个马屁。
“对了,我听说那不是意外,而是有人纵火?”德庆公主对南疆的内斗不感兴趣,但险些误伤到西凉的郡王妃,多少叫她有些不安。
玄胤轻描淡写道:“好像是的,听说是耿家与宣王之间的一些恩怨。”
“原来是他们。”提到耿家,德庆公主的眸光暗了暗,没多少追问的兴趣了,顿了顿,微微一笑,“我要回去了,一起吧?”二人同路。
宁玥瞬间黑了脸。
玄胤轻轻地笑道:“微臣还有些和亲之事与容公子和大帅商议,公主先回吧。”
若是别人这么拒绝德庆公主,德庆公主一定会恼羞成怒,偏偏对象是司空朔,德庆公主需要仰仗他的地方还有很多,便笑了笑,带着宫女与十一娘回了。
等她一走,容麟就坏坏地笑出了声:“哟,谁的醋缸打翻了,快把我也一起淹死了!”
宁玥瞪了他一眼,打翻醋缸怎么了?那是她丈夫,她爱怎么吃醋就怎么吃醋!想到什么,宁玥挑眉一笑:“那也比某些人掉进蜜罐子强,怎么样,准备几时迎娶灵儿姑娘?”
容卿推着轮椅走掉了。
容麟面色一变:“哎!容卿!容卿!”
这回,轮到他瞪宁玥了:“小没良心的!”
宁玥忍俊不禁地说道:“让你弄个未婚妻,活该!”
玄胤牵着宁玥的手慢悠悠地走向了幽兰院。
容卿查探了司空朔的伤势,伤口已经完全长好,每天需要涂抹药膏防止留疤,其余的,暂时没什么,既无生命危险,也无苏醒的痕迹,就那么植物人一般的昏睡着。
随后,四人到容卿的房间,谈起了皇宫发生的事。
这一次,实在是走了一步险棋。
从故意把“奸情”曝光给耿灵儿的那一刻起,宁玥便算准了耿家会利用这一弱点来打击她和“司空朔”,也算到了他们最终会捅到皇帝面前,只是没料到是以纵火的方式。
能险中取胜完全是几个人太有默契了。
玄胤搭救及时,她点破南疆王及时,大哥将计就计几时,谁都没提前开小会,可谁都把握住了能把握的时机,配合得天衣无缝。
当然,也多亏耿灵儿那个神助攻,不然,他们也迷惑不了耿家,更顺不到耿家的令牌。
“我呢我呢?难道没我什么功劳?”容麟眨巴着亮晶晶的眸子问。
宁玥笑笑:“当然有!若不是你投靠宣王,宣王怎么有胆子接下耿家的案子?就算当时是意气用事,过后只怕都要找借口推掉主审官一职才是。可我听说,他连夜去地牢审问耿家主了,这不是你的功劳是什么?”
容麟哼了哼:“谁投靠他啦?他也配?”
宁玥笑了笑,没有说话,容麟心高气傲,一个宣王,当然不会放在眼里,怕是除了大哥和玄胤,他心里就没承认过谁厉害。投靠宣王当然不是容麟的主意,事实上,也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主意,他们做了做样子,宣王要这么理解,那也怪不得他们。
容卿的眸光扫过宁玥与玄胤:“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玄胤一瞧宁玥那贼亮贼亮的眼睛,便知道这丫头折磨人的变态劲儿又上来了,好笑地摇了摇头。
宁玥一本正经道:“我都想好了,大哥你只管在旁边看着,我一定把耿家给你端了!”敢跟她抢大嫂,找死!
玄胤的眸光掠过容麟,容麟的眸光正痴痴看着容卿,他蹙了蹙眉,很聪明地选择了沉默。
“不过——”容卿又说道:“耿家主进去了,另一个人也该回来了。”
“另一个人?大哥你指的是谁?”宁玥问。
容卿道:“我们去耿家吃饭,只见到了耿家的两个儿子,事实上,除了耿烨、耿昕与耿怀,耿家还有世子耿云、五子耿岩。”
宁玥眨了眨眼:“那大哥说会回来的是——”
“耿云。”
……
僻静的大街,一辆通身泛着黑光的马车在寂静的月光下转动,车轱辘以黑钢打造,每转动一次,都在地板上发出令人肃穆的声响。车顶镶着八颗硕大皎洁的夜明珠,将车身照得恍若在白昼中一样。骏马戴着黑钢头盔、穿着黑刚盔甲,周身磕着一轮血月。
连风都被破开。
马车停在了耿家门口,身着黑袍的车夫跳下地,为主人撩开了帘幕。
一名身着墨色浮光锦的男子躬身从车里走了出来,身材高大、欣长,衣袍如水般坠在地上,宛若一块能够流动的墨玉,月辉轻轻地笼罩着他,照得他华光幽幽、眉目如画。
他左手的大拇指上戴着一个墨玉扳指,偏他肌肤白皙到近乎透明,强烈对比下,俨然生出了一丝冰冷的妖冶。
他眸光轻轻地一扫,廊下灯笼都仿佛颤抖了起来。
“大哥!”
“大哥!”
耿昕与耿怀迎上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这是在父亲面前都不曾有过的严肃。
耿云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令耿昕与耿怀俩兄弟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大哥不高兴了。
昨日给西凉使臣设接风宴,说的是大哥去皇宫了,其实大哥是去道观探望五弟了。大哥每月都会有几天陪在五弟那里,雷打不动,这次实在是急得没办法,否则,他们也不想打搅了大哥的雅兴。
耿怀已经被那股强悍的威压压得无法开口了。
耿昕到底与他一母同胞,比耿怀的身份略微厚重些,没吓成那样,但也差不多了。
耿云迈开步子,朝府内走去,袍角在地上似落非落,旖旎而过。
夜幕深深,他优雅如云。
望着他优雅而冰冷的背影,耿昕张嘴:“大哥……”
耿云头也不回地道:“不必说了,我都知道了,灵儿在哪儿?”
“大哥。”耿灵儿从假山后探出一颗小脑袋,怯怯地道:“我在这里。”
耿云停住脚步,朝她温柔地招了招手。
耿灵儿心头一喜,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就知道大哥最疼我……”
啪!
话未说完,便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耿灵儿当场怔住。
耿云回头,冷眸扫过同样吓懵的耿昕与耿怀,薄唇轻启道:“这一巴掌,是替你们两个受的,你们是我弟弟,暂时还不会让你们受刑。”
弟弟才是家族栋梁,至于妹妹,那就是个绣花枕头,关键时刻,卖出去做垫脚石的东西罢了。这些,耿云尽管从未说过,可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谁让他从小就不把耿灵儿捧在掌心呢?刚刚耿云说暂时不让他们受刑,意思是如果他们再不表现得好点,下次就轮到他们挨打了。
耿灵儿咬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命地忍住,不敢掉出来。
耿云问道:“觉得委屈?”
耿灵儿瑟瑟地说道:“灵儿不敢……”
“连委屈都不敢,果然是个废物。”耿云冷漠地说着,与耿灵儿擦肩而过。
耿灵儿哭成了泪人。
耿昕、耿怀有心安慰她,又怕触了大哥的霉头,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两眼,跟随大哥去了。
耿云在书房的太师椅上坐下。
耿昕立马奉上一杯清茶:“大哥,喝点茶吧。”
耿云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
耿昕偷瞄耿怀,示意耿怀开口。
耿怀哪里敢?跟大哥在一起,简直像有一把刀悬在脖子上似的,心惊胆战。何况他是庶子,与大哥隔了一层肚皮,与大哥相处便更如履薄冰了。
还是耿昕说道:“大哥,你想好怎么救父亲了吗?我们刚刚已经查清楚了,安鲁怀是容卿的人,三年前,安鲁怀的小妹妹得了天花,大夫说快死了,被路过的容卿救了,容卿一直有三不治的规矩,那一次却破了规矩,自此,安鲁怀便效忠了容卿。只是为掩人耳目,表面上二人并无交集。这一次刚刚事发,容卿便找到他,让他给做了一个假证,我推测,他不会轻易地改口。”
耿云喝着茶,没有说话。
耿昕知道大哥在听,鼓足了勇气,接着道:“我想过了,让安鲁怀改口,供出自己被容卿指使是最有效的办法,但这个显然行不通;如果供出真正的纵火犯,又怕他大刑之下,把我跟四弟扯出来;现在,唯一的可行的方法是说服宣王。如果我们能给宣王足够的好处,让他放点水……”
“你能给他什么好处?”耿云打断了三弟的话。
耿昕先生一怔,随即地底地说道:“我还在考虑……”
“不用考虑了,他要的,你给不了。”耿云淡淡地说道。
耿昕尽管曾经有过这样的考虑,可是真正从大哥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他的心狠狠地震了一下:“那家伙还真打算跟七皇子抢皇位吗?他也配?不就是太子身边的一条狗?!”
“他从前是不敢,但现在,不是多亏你们,让他得到了大帅府的支持吗?”耿云漫不经心地说。
耿昕、耿怀齐齐低下头,他们只是想整死马宁玥和司空朔,却忘记马宁玥背后有一个强大厉害的大帅府了,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恐怕还把容卿与容麟看成他们南疆人。这一次他们激怒了对方,从不干涉皇权之争的大帅府,居然也向宣王示了好。他们才不信心高气傲的容卿父子会甘心臣服宣王,不过是想给耿家添堵罢了!
耿云的茶杯空了。
耿昕眼疾手快地倒了一杯。
耿云轻轻地抿了一口,道:“宣王、安鲁怀、交出纵火犯,哪一条路都走不通。”
那不是死定了?耿昕、耿怀面色大变,很快,又听得耿云轻声道:“但我们也不需要那么走。”
“嗯?什么意思?”兄弟俩异口同声。
耿云放下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这种猪脑子,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二人汗颜。
“没关心一下长安殿与刘贵妃寝殿的情况吗?”他含了一丝不虞地问。
二人摇头,长安殿是宣王与西凉使臣议论和亲的地方,他们只顾着往西暖阁纵火,没怎么关注那边。刘贵妃的寝殿倒是关注了,因为皇帝把父亲叫到那边盘问,可是这个有什么重要的吗?
耿云道:“陛下给刘贵妃的寝殿和长安殿都送了梨花酿,用的是鸳鸯壶,马宁玥和司空朔虽在不同的地方,可他们都被赐与最后一杯。”
“这……”跟本案有关系?耿昕木讷地瞪大眼睛。
耿云又道:“鸳鸯壶是前朝皇帝用来赐死罪臣的暗器,壶顶有机关,藏了一包毒药,平时壶里的酒是没事的,可一旦按动机关,毒药便会掉进酒里,成为一杯毒酒。你们觉得,皇帝为什么无端地赐酒?还都把最后一杯赐给了马宁玥和司空朔?”
耿昕恍然大悟:“啊!陛下想毒死他们!等等,不对呀,他们没死啊!”
“那是因为他们没喝。”耿云的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司空朔快喝的时候,小德子冲进长安殿,撞翻宣王的酒,弄脏了司空朔的衣裳,也弄脏了司空朔的酒,我这么说,你们明白吗?”
耿昕点头:“明白,陛下……反悔了。这么说来,咱们的计策是成功了,陛下捉到奸了,所以才想赐死他们两个吧!只是为什么又突然赦免了他们呢?”
耿怀想了想:“大哥,三哥,会不会是陛下知道司空朔也是他外孙了?所以才及时救下了司空朔。”毕竟是亲外孙,就算司空朔睡了玄胤的妻子,也不会舍得让他去死的。
耿云摇头:“不,不会是这样的可能,如果陛下是因为知道司空朔的身世才放过了司空朔,那反过来,在兄弟之间红杏出墙的马宁玥就该被千刀万剐才对,可陛下也放过了她。”
“啊,对呀。”耿昕惶惶然地坐了下来,“所以陛下还不知道司空朔的身世,可陛下为什么突然饶恕了他们两个?”
耿云淡道:“具体原因有待查探,不过陛下突然朝耿家发难,大多也与这二人有关,他们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耿昕嘀咕道:“可是说来说去,还没说怎么救父亲呀?”知道马宁玥和司空朔的秘密又怎样?反正是西凉人,和亲结束就会走了,反倒是父亲,一直被关在大牢里,不知能撑过几天。
“鼠目寸光!”耿云呵斥道。
耿昕的身子抖了抖。
耿云收回凌人的视线,慢悠悠地说道:“真正决定父亲生死的是陛下,陛下想降罪耿家,他们递了一把刀罢了。”
说到底,他们真正算准的是陛下的心思。
耿家多年来效忠朝廷,可多少也做了些背叛南疆王的事,南疆王知道,却一直没抓到把柄,便想借这一次的机会,给他们敲个警钟。
但耿家的警钟,不是这么好敲的!
“公主呢?”他突然问。
耿昕答道:“大嫂还在宫里。”
……
金碧辉煌的寝宫,一名身着浅金色曳地罗裙、素白透明纱衣的女子端坐在铜镜前,静静地擦着雪花膏,她生得臻首娥眉、眸若秋波、肤如膏腴,艳若桃李。
“公主,驸马来了。”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说。
皇甫颖涂着雪花膏的手就是一顿:“他不是去道观了吗?”
小宫女道:“不知道呢,反正在宫门口等您,说接您回去。”
“母后的身体欠安,本公主还想再多陪母后几日,让他自己回吧。”皇甫颖继续涂抹雪花膏。
秦公公扬着拂尘,笑眯眯地走了进来:“娘娘刚刚喝了药,睡下了,临睡前说她好得差不多了,不必公主侍疾了,公主还是早些回府陪伴驸马爷吧。”
皇甫颖慢慢放下了手里的雪花膏:“我知道了。”
两颗钟后,未央宫的轿子落在了宫门口,小宫女打了帘子扶皇甫颖下来。
耿云上前,轻轻握住皇甫颖的手,温柔地说道:“夜里风大,瞧你手都凉了。”
他脱下披风,罩在了皇甫颖的身上,如玉长指娴熟而温柔地系好了披风的丝带。
皇甫颖道:“你是为父亲的事来找我的吗?”
皇宫就这么大,一些秘密纵然想藏也不一定能够藏住。
耿云温润如玉地笑道:“不是,就是想你了,来接你回家。这件事没影响到皇后娘娘吧?”
“暂时还没。”
“以后也不会,我会处理好的。”耿云揽住了妻子的肩膀。
皇甫颖的身子微微一僵,推开他的手道:“有点热。”
……
氤氲着水汽的浴室,德庆公主从浴桶中出来,宫女与十一娘为她擦干身子后,给她穿上了一套淡紫色蚕丝亵衣。
她躺到床上,拿起那条十一娘串的红豆手钏,爱不释手。
青。
是红豆上刻的字。
要是将来,有人为她种一棵红豆树,在每一颗红豆上刻下她的名字,她就选他做驸马。
算了,别做梦了,亲事早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了。
宫女瞄了德庆公主一眼,把十一娘拉到耳房,低声道:“老实交代,那些红豆是哪里来的?是不是从耿家偷的?”
十一娘垂下眸子:“不是。”
“还说不是?昨儿出耿家的时候,我就发现你鬼鬼祟祟的,手里像拿着什么东西,是不是就是那一串红豆?”宫女低喝。
十一娘咬唇。
宫女瞪了她一眼:“你呀!怎么这么不懂规矩?拿偷来的东西孝敬公主!万一被人发现,公主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以后不许这么糊涂了知道吗?”
“知道了萍姐姐。”十一娘窃喜一笑。
……
夜深人静,众人陆陆续续地进入了梦乡。
南疆王却有些睡不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吃了安神药都不管用。
小德子拿了绿头牌过来:“陛下,要召宫妃侍寝吗?”
南疆王瞪他。
小德子嘿嘿一笑:“不召,不召,是奴才多事儿了。”您这么焦虑不安的,我还以为您春心大动了呢。
南疆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御林军那边都处理好了?”
“处理好了。”小主子怕郡王妃被毒死,横冲直撞地闯进后宫,把御林军闹得人仰马翻,他腿儿都快跑断,才把这事儿给压了下来。不然,一个西凉使臣居然擅闯南疆后宫,杀都不为过的,“陛下,您真把耿家的案子给宣王审理啦?”
南疆王却压根没听到小德子的话,苍白着脸一笑:“那小子,跟陈后一个样儿,够熊。”
小德子也跟着笑,但事实上,他才不到二十岁,连陈皇后的脚指头都没见过,哪里知道陈皇后熊不熊?见陛下不想谈论耿家的事,他识趣地不再提了。
南疆王叹了口气:“可是他不肯见朕。”
小德子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合着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您老就只顾着惦记外孙了?
小德子干笑两声:“陛下!他不见您,你去见他呀!不是……奴才的意思是,您啦,跟他身边儿的人搞好关系,慢慢儿地融入他的生活。”
“身边的人?小李子?”小李子是司空朔的贴身太监。
小德子扶额,亲爱的皇帝陛下,您平时的英明劲儿都哪去了?小李子能是小主子的人吗?那是司空朔的,司空朔的呀!小主子只是假扮司空朔,又没真的变成他。
话说回来,小主子扮司空朔还扮得蛮像的。
“朕问你话呢,你又走神走到哪里去了?”南疆王沉沉地问。
小德子讪讪一笑:“奴才是在帮您想法子呢。”
“那你可想到了?”
“当然!”小德子一口应下,其实肚子里屁大的主意都没有,不过就在他讲完那两个字之后,脑海中忽而闪过一道灵光,“陛下,小主子不见您,但小主子的夫人没说不见您啦!今儿在贵妃娘娘的寝宫,她不是还给您行礼了吗?您把夫人哄好了,还怕小主子不肯接受您呐?”
此时的宁玥还不知道自己被小德子和南疆王给惦记上了,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脸蛋,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朝恭房走。
眼看着她就要撞上面前的廊柱,玄胤一个跃起,把她抱进了怀里,她打了个呵欠,靠着玄胤的胸膛……睡了。
玄胤抱着她回床上。
她摇头,含糊不清道:“尿……”
玄胤蹙眉:“马宁玥,这都多少次了?你一个晚上没睡觉,竟跑茅厕了!”
“我也不想啊……困死了,哎哟,憋不住了!”她捂住了小腹。
玄胤忙把她抱进了恭房。
等她尿完,又把她抱回来。
这一晚,玄胤就没睡好过,一直抱她跑厕所。
“你是不是生病了?”玄胤摸着她苍白的脸,问。
她半梦半醒地,以为自己回答了玄胤,翻个身,又睡了。
玄胤叹了口气,躺下,刚睡着,又听得她道:“尿。”
玄胤:“……”
……
这边,宁玥与玄胤没睡好,隔壁的容麟也是辗转难眠。
自从耿灵儿出现后,容卿就不怎么搭理他了,连他想跟容卿一起睡,都被容卿给赶了出来。
唉,只差跪搓衣板了。
望着墙壁上的沙漏,足足望了两个使臣之后,容麟决定偷偷地溜进容卿房间。
大概是白天喝了一整杯梨花酿的缘故,容卿睡得比往日要沉,没发现他在偷偷地靠近。
他蹑手蹑脚地行至床边,从帐口钻了进来,里头全是容卿诱人的体香,熏得他微微陶醉。
容卿面朝里睡着,乌发落在肩头,挡住半张脸,只隐约露出脖颈上白皙娇嫩的肌肤,亵衣低到胸口,从豁开的缝隙里,能清晰地看到精致的锁骨,紧实的胸膛,以及那一粒上好的胭脂色。
容麟的喉头一阵干燥,轻轻地凑过去,想亲亲容卿的脸蛋。
容卿却突然转过身来。
容麟吓得整个人都僵住。
半晌,发现容卿依旧处于熟睡中,才渐渐松开了紧绷的身子。
心若擂鼓。
世上美人很多,皇甫家的女儿无一不美丽惊艳,可她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容卿一分好颜色。
这个男人,已经美到勾魂摄魄了。
即便是睡着,那精致的五官也如诗画一般,让人流连忘返。
容麟俯身,慢慢凑近那张菱形的红唇……轻轻地含住。
……
新的一天开始了,玄胤起了个大早,到后院打坐练功,晚上没睡饱,不过对于他这种习武之人而言,打个坐就能把精神补回来。
冬梅进屋伺候宁玥洗漱,却惊讶地发现宁玥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怪了,小姐最近越来越嗜睡了,以前都起的挺早呀!是不是姑爷又折腾小姐了?姑爷也真是的!太不知道节制了!”
冬梅嘀咕完,给宁玥盖好被子。
宁玥一脚踹开。
这虽是六月,可清晨的凉意还是很重的,她就穿着小褂子和小短裤,居然还热得冒汗。
冬梅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怎么变得这么怕热了?”
见宁玥睡得香甜,冬梅不忍心打搅,便去容卿房中伺候了,容卿没带丫鬟,平时是由容麟照顾他饮食起居,她只是偶尔去搭把手。
进屋的时候,容卿和容麟已经起来了。
冬梅灿灿一笑:“小少爷昨天在少爷房里睡的呀?”
容麟背过身子,含糊地嗯了一声,他本来只想抱抱容卿就跑的,谁料后面抱着抱着就睡着了……
冬梅以为他害羞,笑了笑,去了小厨房。
玄胤练完功,宁玥也醒了,洗漱完毕,前往膳厅用膳。
宁玥要了一碗酸辣面,她一贯爱吃这种口味,众人倒是没觉着不妥,只是她的食量……未免太大了些。
察觉到了众人诧异的目光,宁玥眨眨眼:“看我做什么?我在发育,吃多点不行啊?”
十五岁,倒也的确是长身体的年纪。
众人拿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碗里的面。
容麟始终低着头,恨不得把脸埋进碗里。
宁玥歪着脑袋看了看,看到他红艳得近乎红肿的嘴唇,恶趣味地一笑:“啊哈,容麟啊,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怎么嘴巴都肿了?”
容麟支支吾吾道:“哪有?我……我吃辣的……吃多了……”说话间,又把头垂低了一分。
宁玥放下筷子,挪到他身边,死死地盯着他红肿的唇瓣道:“不是吃辣吃的吧?”
容麟恨不得挖个坑,把这个爱揭他短的妹妹给埋了。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唇是怎么了,一大早起来便这样……他昨晚只是轻轻地碰了碰容卿,然后就睡着了……天晓得怎么红肿成这样!
该不会是容卿把他给……
他幽怨的小眼神望向了容卿。
容卿沉静自若地拿起一个馒头,表情镇定得让人觉得,他那种云端高阳的人,绝不会干出那么无耻的事。
“应该是……上火了。”他低声道。
上火?宁玥嘿嘿嘿嘿地笑。
……
吃过早饭,宫里来了消息,说宣王连夜审理耿家主的案子,清晨时分才歇息,恳请下午再议德庆公主的亲事。
德庆公主没什么意见,反正她也不着急嫁,带上宫女和十一娘,上街游玩去了。
容麟麾下有一支麒麟军,玄胤来了兴趣,二人结伴去了军营。
容卿留在府中为司空朔疗伤。
很快,宫里又来了一道消息,说贵妃娘娘记挂郡王妃昨儿受了惊吓,特地在贵妃殿设了一个小宴给郡王妃压惊。
“压什么惊嘛?您胆子那么大,依奴婢看,昨儿被吓到的是她才对吧?”冬梅嘀咕,对于自己错过了昨天美人救美人的机会,感到十分沮丧。
宁玥笑了笑。
冬梅又道:“刘贵妃其实是想跟您打好关系,让您帮忙撮合德庆公主和她娘家的侄儿吧?”
宫里的事,宁玥没瞒着冬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冬梅全都知道。
宁玥吃了一口蟹黄酥,不可置否地说道:“也许是为了德庆公主的婚事,也许是为了耿家的时,又或许……”讲到这里,她顿住。
冬梅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瞪大眸子道:“又或许什么?”
宁玥促狭一笑:“不告诉你。”
冬梅跺脚!
宁玥拍了拍手:“好了,反正我正好找刘贵妃有事,她宣我,也省得我去递帖子。”
继一碗酸辣面、四个小笼包、一个黄金馒头、一盘凉拌木耳、一碗燕窝粥后,宁玥又吃了三块蟹黄酥、两块马蹄糕、一打小水晶丸子,才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上了入宫的马车。
冬梅看着满桌空盘,嘴角狠狠地抽了抽。
继昨日纵火事件后,冬梅不再放心宁玥一人出门,死活跟宁玥一块儿入了宫。
在宫门口恭迎他们的是刘贵妃身边的秋月,秋月高高兴兴地给宁玥行了礼:“郡王妃!”
宁玥颔首。
冬梅给秋月见了礼:“冬梅,见过秋月姐姐。”
秋月喜色一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又看向郡王妃道:“娘娘在贵妃殿等您呢,您昨晚睡得还好吧?受了那么大惊吓,不知做恶梦了没。”
一整晚跑厕所,实在算不得好,索性都是玄胤抱来抱去,不好中也算是有好了。
宁玥微微地笑道:“还不错,多亏德妃娘娘照顾。”
“娘娘这是与郡王妃投缘,换做旁人,娘娘可么这么平易近人的。”秋月真假参半地说。刘贵妃好歹是皇后之下位份最尊贵的妃子,一般人的确入不得她的眼,但她不会轻易地表现在明面上,所以总体说来,她算是一个比较好处的人。
快到贵妃殿时,三人碰到了在小花园采摘玫瑰的陈妃,陈妃戴着手套、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把新鲜的红玫瑰花剪下来。
大概是怕宁玥不认识,秋月提醒道:“那是陈妃,五皇子的生母。”
宁玥对陈妃是有些印象的,昨天在牡丹房中,大家都争相把自己的子侄介绍给她,希望她给德庆公主打个红线,唯独陈妃没开口,她起先把陈妃看成了她们一类人,开玩笑地问了陈妃一句可有侄儿要介绍,陈妃却说吗“陈家已经搭上本宫,不会再搭上本宫的侄儿”。
就是这句话,让宁玥记住了陈妃。
陈妃长得十分端丽,白裙飘逸,说不食人间烟火有些夸赞,但的确散发着一种空灵的美,这种美逾越了时光的沟壑,让她在年近四十的容颜上,依旧焕发出了少女的清姿卓越。
秋月远远地给陈妃行了一礼。
陈妃点了点头,随后,与宁玥的目光在空气中交错,她淡淡地移开视线,拧着篮子去了下一处玫瑰花园。
秋月干笑道:“陈妃娘娘我行我素惯了,郡王府别介意。”
宁玥摇头:“不会,这样很好。”不熟的人,不必客套。
宁玥很快抵达了贵妃殿。
刘贵妃在给喂小池塘的锦鲤,甫一瞧见宁玥,忙笑着朝宁玥招了招手:“可是把你盼来了!快过来瞧,本宫刚得的锦鲤!”
宁玥行至刘贵妃身边,望着一池子鲜活的橙红色锦鲤,笑道:“真好看,哪里买的?”
“不是买的,是陛下赏的!陛下说本宫昨日受了惊吓,特地把他养了一年的锦鲤赠给了本宫,别小看这些锦鲤,它们都是在佛门喂过的,能趋吉避凶,喊你来,也是希望你能沾沾它们的佛气。”刘贵妃笑容满面地说着,把鱼食递给了宁玥,“你试试。”
这刘贵妃又不是没看出昨天是被人算计的,还这么迷信,估计是宫里没几个真心朋友,才找了她这个外人分享受宠的喜悦。宁玥知道她想听什么话,拿过鱼食,一边撒一边道:“别的娘娘也有锦鲤吗?”
刘贵妃难掩得意地笑道:“独本宫有。”
宁玥微微一笑:“娘娘盛宠!”
刘贵妃的脸几乎要笑出一朵花儿了,最近的运气真是不错,陛下近十年没踏足后宫,除了皇后因国事需要能时常见到陛下,她们这些后妃,连去跟陛下吃个饭都得申请几个月,可就在昨天,陛下破天荒地来了她的贵妃殿,还赏了她珍惜的梨花酿,今天又送了她锦鲤……
虽不明白陛下怎么破天荒地惦记上她了,可这是好事呀!
宁玥把刘贵妃的神色尽收眼底,不忍心点破她,南疆王之所以会来贵妃殿看她,全是因为她把玄胤的妻子带回贵妃殿了,今天这些锦鲤,恐怕也是别有用心。
刘贵妃拉住了宁玥的手:“本宫觉得,自从你来之后,本宫的运气便比从前好了,你真是本宫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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