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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鸨与县令见此情景早早懵了头,不知郡太守为何会出现于此?虽太守所在临县与此相距不过半日路程却也不该突然而至啊!
“柳太守,您此番怎会”
县令忙前至一步,躬身行礼,丝毫不见方才骄矜之色,倒是有了几分诚惶诚恐的意味。
“我若是未曾前来又怎能见得今日这番好戏?”柳太守冷哼一声,眉眼之间的具是冷色,连一眼都未曾施舍与县令。
今日他原是于府衙之中小憩的,忽的有衙役来报说是上虞祝家来人,说是要面见他。上虞祝家他自是知道的,虽是一等世家却最是低调的,族内子弟皆是克己之人,遂声名在外。不知今日怎的忽的要来见自己,然自己为官清正却也为甚好畏惧,只整了整官服见了人。
他虽是知道祝家人皆是不凡,倒是没想到不凡至此,当得知来人便是祝家排行第七的祝熙之时也不得不叹一句祝家公远好福气。
这祝熙之倒是未言找自己何事,只叫跟着他走一趟,本还疑惑着这祝熙之装神弄鬼,谁知到了此地却看到了这一场大戏,于自己治下竟发生此等事情,颜面难全倒是小事,自己又该如何对得起百姓。
“你们有什么话稍后再言,来人把这二人给我押下去!”一声大喝,随后而来的官兵立时将屋中的鸨母与县令拖走,防着这二人说出些不逊之话,直接拿了布给嘴巴堵上了“这家妓院且给我先封了,无我命令,不许再有人进出。本官定要将这妓院中所有腌臜之事彻查清楚,也好叫那冤魂于地下安息。”
今日这鸨母可随便打杀人,可见往日此种事情发生绝不在少数,必是要彻查清楚的。
祝熙之暗暗点头,这柳太守倒不失为一个好官,此种事情发生不是先为着自己的颜面或政绩而掩下真相,而是明白着彻底调查,若是这为作戏,那么若是没个官员都能做成这般也算是足够了。
“祝郎君,此次是本官失职叫如此恶人横行,此番定然是要彻查清楚的。”柳太守微微颔首以表歉意,再见祝熙之怀中掩面抽泣的祝英台,冷硬的口气倒是柔和了几分“祝家女郎果真与平常女子不可同日而语,如此情状依旧能淡然相处,今日委屈叫女郎生受了。”
祝英台一时有些呆愣,这柳太守如何得知自己是女子的?遂有些奇怪的抬起头瞧了柳太守一眼,尽是不解之意。她方才哭过,眼眶微红,如此看来倒想那白兔一般温和可人。
柳太守笑而不语,去了几分冷意,如此温和恍若兄长,叫人心生好感。
祝英台见柳太守这般模样也知他定是不愿说的,只撇撇嘴再次埋进祝熙之怀中,不说便罢了,谁也不稀罕。
“本官还要去审理此起案子,暂且先行告辞。”
柳太守也不欲多说什么,只严整着一张脸告辞了。
“七兄,我”祝英台见外人皆走了,方才从祝熙之怀中站出来,面色羞红可见愧意,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只低着头不停揉着衣角“我我错了,我不该”
“有什么话先回去见了父亲再言,莫要叫他老人家心焦,你七兄我可是有着大把的时日等着你说的。”
祝熙之浅笑摸摸祝英台的脑袋,见这丫头现在模样应是明白不少,也不枉自己苦心孤诣整出这么一场大戏。
“清茗,你先将女郎送回父亲那里,我一会再去。”
挥挥手,清茗应声带了祝英台往外头去了。
祝英台离了后祝熙之倒也真不忙着走,只拿眼瞧了一旁依靠着桌子静静立着的吴瑞珏,眼波似水,却不知其所想。
半晌,吴瑞珏才堪堪说出些话来,虽依旧话语破碎,气息不稳,好似方才经历了生死一劫:“熙之郎君,方才我已按你所言将我人生丑事皆一一道于英台听去,你又可否遵守你之诺言?我不求你带我会吴家求得父母原谅,我只求此生可安然度过,再不为人所欺。”
由怀内拿出一方锦帕,观其形状也可知其内必然裹着他物。顺手将锦帕放于吴瑞珏手边,祝熙之幽幽开口道:“此方锦帕之内自有你的卖身契与一些田地、住屋的地契,想来于此你便可有一安身之地,过会儿自有人会送足以让你安度余生的银子,你我如此便两不相欠。方才之事不可叫英台得知,否则莫要怪我心狠手辣而不懂怜香惜玉。”虽你早早已不是什么香玉,不过是致家族摔落之辈罢了。然交易即是交易,他自会遵循。
说罢也不理吴瑞珏,径自往外去了。
堪堪走过曲廊要往下去之时,忽闻身后有一女子之声:“若是当初我未曾推却与你婚事而与他人私奔,你可会喜欢我一点点?”
祝熙之回身只见吴瑞珏立于其身后不远处,满面泪珠,神情惶惶。
“这红尘之中最无用的便是‘若是’,只因着它无法改变任何东西,谁都回不去当年,你可明了?”撇下这话,祝熙之毫不犹豫的回身离去,此刻再来后悔当年不过是愚蠢至极,与其如此何不为日后打算着,不过徒添伤悲。
其身后,吴瑞珏如失了牵线的风筝一般倒落在地,喃喃而语道:“我只是想要嫁与一个爱我之人,这又何错之有?你若是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当年我又何必何必”
祝熙之眼看着这旖旎温柔的富贵地顷刻见人去楼空,心中不觉空荡着,许久才露出一丝浅笑。当年若是吴瑞珏答应了这门婚事,那么他为着父母如何也是要与吴家定亲的,那么便再无今日与马文才并肩携手之事,如此说来他倒是要好生谢谢她了。
祝吴两家本于几年之前就想让祝熙之与吴瑞珏定亲,双方都觉自家儿女性情容貌气度想匹配,然还未曾露出风声这吴瑞珏便跑了,遂此事只得无疾而终,祝家也因此恨上了吴家。好在这打算只有祝家父母与祝熙之、吴瑞珏知道,倒是没让祝家蒙受何种屈辱。
“熙之,在瞧什么呢?”恍惚间身子被一人揽了去,暖意袭遍了全身,便是不看他也知道何人有此种胆量做此事,遂只是温顺着让那人为自己披上一件衣裳。
“无甚事,只是想着这富贵繁华之地不过仅仅须臾就成了此种形状,直叫人唏嘘。对了,我让你去察那柳太守,结果如何?”
马文才方才不在自是有道理的,原是奉了他家熙之的命令去查了那柳太守的底子,祝熙之第一眼就觉着此人不简单,若是不查清楚恐会有隐患,万无一失方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说道此处马文才倒是笑了,带了几分得色和与有荣焉,拉着祝熙之的手便往外头去了:“你是有所不知,这柳太守名为柳敏,今年三十有一,果真是柳宣一母同胞的长兄,我说怎么就瞧着眼熟,原是与柳宣长得有几分相像,然这二人气质迥然也难怪常人难以看出。我家熙之果真聪颖,一眼就瞧出了这二人的关系。”
扶着祝熙之上了马车,这会儿可算能将人搂紧怀里好生护着了,马文才方露出一抹安心笑容,一边替熙之将外衣脱去,一边低笑道:“还有一事倒是叫我好生想不到,于柳敏书房见着几份柳宣的手书,你可知我见着了什么?原是柳宣竟是喜欢你家妹子的,这颗真真是吓着我了。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将你妹子是女郎一事告知与他,也省得他有所觊觎。”
“什么?竟是如此?”
这回连祝熙之都忍不住惊讶了,自是难以相信的回首去瞧马文才,见其面色虽有好笑神色却也不见半分虚假就可知此事定然是真的。
“我于书院之中可是未曾看出半点来,这柳宣果真能装。”祝熙之现时算是明白为何柳敏会一语道破英台女儿身之事了,分明是这柳宣于书信中泄露出去的“不过若非英台倾心与梁山伯,此二人倒实为良配,柳宣亦是一天资难得之人。”
“怕什么,若是那梁山伯完不成与你的约定于五年内显扬于世且入得士族,那么英台婚事自有你家中做主的。”
马文才不甚在意的为祝熙之散开发髻,手指交织于其中轻轻梳理着,他最是爱着这般的手感的,青丝缠绕,几许缠绵。
“他梁山伯有五年可等,可我家英台再等五年已然是老姑娘了,可不是吃亏的紧。”轻蹙眉间,祝熙之心中意难平“当日就给与他约定三年才好,五年实是太长,若是他五年内未曾得其目的,我家英台岂不白等五年?我”
剩余之话依旧哽在喉间,却生生被人以吻封缄,最后只剩下喘息之声。
晚间于一户人家落脚之后,祝英台便稳稳出现于祝熙之面前,带着几分不安与羞愧。
昏黄灯光之下,祝熙之仅着一见月白外袍立于灯下执笔手书,一向清冷的玉色面庞也叫灯光晕出几分暖意,更觉好看了几分。
祝英台突觉这玉人般的七兄又怎会不为自己着想?再想着他自小对自己的宠溺,自己此段时间所做糊涂之事,一时间百感交集,只得红了眼眶。而自己又有多久未曾得见七兄手书了,恐是自有了山伯以后吧。
“英台?何时来的?怎傻站着?”待祝熙之手书已好,抬头之时才见着立于门口的祝英台,扬起一抹笑意,朝着祝英台招招手。
“七兄!”一头撞进祝熙之的怀中,低低哭泣着,似要将离家以来的所有不安、委屈与羞愧皆发泄出来,祝熙之甚至能感受到胸前的湿意,却只是站着任由祝英台不停地哭泣。
“七兄,我已然知道我错了,我我不该违逆你与父亲的意思,你们自是想我好的,我亦是不该置祝家与水火之上而不自知,我不该我不该任性妄为,我不该”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此便最好,父亲与七兄决计不会叫我祝家女儿受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