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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之今晨早早起了身,不为其他,只因着林山长使了人过来请他过去,虽不知所为何事,亦不知是福是祸,然,祝熙之欣然而往,面含微笑,他心中有感,此番定有收获。
依旧是后山那片杏花林,祝熙之在小童的引导下往进了一小小水榭,正临着一方水池,想是人力所致。小榭之中,林道源手执酒壶,临风而立,风姿绰约,想是不减当年风采。
“有酒无杯,林山长恐不是品酒而是牛饮了。”祝熙之立于其身后,言笑平和,虽突然却也不显冒昧的将林道源手中酒壶拿开,置于石桌之上“然山长亦需知流水难断,忧愁难销,举杯狂饮,只会愁上加愁。”
“我如何不知此理,奈何奈何,糊涂一时也是难得。”林道源打量着祝熙之,似有看透之意,最后终是摇摇头道“你曾是我最为属意的女婿人选,但在看到你的第一天我便知你如何也不会娶淑媛的,只因着凤非凰不可配,淑媛虽貌美才高,却终究少了一份包容的气度,而你看似随和却最是心如铁石、难以相处的,无人可走进你心中藩篱,你所需的不是一个妻子,一个需要你去疼宠的人,而是能够疼宠你的人,我想你应是找到了。”
心下疑惑,未曾想这林山长将自己叫于此处竟未曾当即询问林淑媛一事,这其中有何猫腻?他说自己已觅得良人,莫非他看出自己与马文才
然,接下来的话却是叫他明白了林道源的真意。
林道源拿出一封信件递于祝熙之,只见信封之上熟悉的笔迹他便知出自父亲之手。
“这是乃父于林家提亲一事的回复,你可猜得到结果如何?”
微微一笑,并不看信封,将其拢于袖中,扬起下巴,略带出些高傲之意,恍若平日的马文才,缓缓开口:“我父亲定然未曾答应,即便林娘子出了那样的事还没有传到家父耳中,祝家也决计不会答应两家的联姻,因为我们祝家不是傻子。”最重要的是父亲已知我欢喜之人,又怎可能答应,唯一让人不解的是为何母亲得知自己喜欢上一低等世家的女子竟没有发怒,真乃怪事。
听祝熙之一言,林道源果真露出一抹苦笑,隐忍的羞愧之色却是显而易见的:“前日我林家投靠于桓玄,凡是上等世家明哲保身者皆纷纷撇清关系,祝家多年隐退,自是不能掺进这趟浑水。倒是我那不孝女,丢尽了颜面。熙之你曾言要我于梁山伯入士族一事上帮忙,今次我只想说,若是我肯帮你这个忙,你是否能”
“不能!”
不曾听完林道源的要求,祝熙之便从口中吐出二字。梁山伯与英台的决定已做,便是再不需入士族的,再者现在林道源所提要求定然与林淑媛有关,他可不想和那个脑子不甚清楚的女人有任何瓜葛。
“林山长有这种时间和我浪费还不如找出那个玷污了林娘子的人,好叫他负起应有责任。小子还有事,敢请山长允我先走一步。”说罢施礼便要离去。
未曾想堪堪一个回转身便被人抓住,皱眉转过去,不知何时林淑媛已然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衫,面有疯魔之色,恐是从另一边进来的。
掩下心中厌恶,祝熙之冰冷冷的问道:“不知林娘子有何事情?还请放了手说来,如此拉拉扯扯,于礼不合。”甩袖而退,愣是将二人拉出一段距离,可见心中不满。
“淑媛,你发什么疯?还不给我速速离去!难道你嫌丢的脸还不够?都是你母亲平日里宠出来的!给我回去你的房间,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房门半步。”
林道源于此处见到林淑媛也是万分惊惧,他怎会想到这个平日乖巧的女儿竟能偷听他们谈话,再见其神色,惊觉不好,死死一把拉住林淑媛,就怕她做出些不智之举动。
然,林淑媛像是未曾听到林道源的话一般,只拿着一双美目死死盯着祝熙之,见祝熙之疏离神色,眼中缓缓升起一抹决绝与恨意,一个纵身扑了过去,竟是挣脱了出去,反倒是将林道源推倒在了一旁,手中一支金钗明晃晃的闪耀着,直刺祝熙之的左胸。
“哼!”眼看着金钗逼近,祝熙之却是不进不退,伸手便扭住了林淑媛的手腕,一个用力十足的翻转,就将林淑媛一双白嫩的手扭到了一边,金钗乍然掉落,疼的林淑媛直抽气“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最毒不及夫人心,好生歹毒的心肠。”
一个用力,直直将林淑媛推翻在地,不曾有一丝爱怜,恍若被他如此对待的不过是一个死人。若说他与马文才相比自然只能是弱不经风,但是区区一女子,他却是不惧的。
林淑媛倒落在地,撞上地面的那时疼得狠,手肘处早已擦破了皮,疼痛叫她眼泪汪汪,眼神却是越发的刻毒疯狂,倒于地上对着祝熙之声嘶力竭的嘶吼着:“为何,为何你不喜我?我哪里配不上你?这天下除我之外还有谁可与你般配?你喜欢的女子不过下等世家之女,她凭什么与我相提并论?”
扬起一抹讽刺的笑意,祝熙之此刻再不掩饰他心中的不屑的,依旧是平日里如同山泉般悦耳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最是刻薄不过的:“那么你又有哪里配得上我?我喜欢之人也许出身门第不及你,才华不及你,却最是心善的,最是德行上佳的,我还从未见过那个女子像你这般无理取闹,蛇蝎心肠,竟要人性命,你可知你现在是何种情状?说是市井泼妇我都怕那些个妇人会手拿菜刀来追杀于我,只因着她们也强过此刻的你诸多。”
抱着小桌的腿子,林淑媛缓缓想要站起身,却最终还是到了下去,这才惊惧自己似乎摔折了腿,疼的她脸色一阵苍白,手指死死抠住桌子,筋脉毕露,泛着青白之色,眼神却是未曾离开祝熙之半分,再没有往日的平和与羞涩,有的只是癫狂与怨毒:“你既不喜欢我,为何那日我食用五石散后你要对我做那般男女欢好之事,如此温柔相待,我满心欢喜,等来的却是被他人告知我被玷污,你为何那日要偷偷离去,你占了我的身子,却不想着负责!”
“林淑媛,休得胡言!”已然站起身的林道源听得女儿说出如此不堪之语,一时怒极,反手便是一巴掌,将林淑媛再次打落在地,脸色涨红,可见气得不轻“你服用五石散后兴奋异常,哪里还辨得清人?那人身形我们皆有看到,如何也不是祝熙之此种瘦削样子!”
见这林道源疾声厉色之模样,祝熙之心下都为他有这样一个女儿感到无奈,然,方才林淑媛已然挑战到了他的底线。
慢悠悠的踱步而近,拿起桌上的酒壶,倾身而倒,就见佳酿洋洋洒洒倒了林淑媛满脸,酒壶已空,往后一掷,立刻传来碎裂之声,一时间林氏父女二人皆愣在当场。
看着衣衫尽是,发髻林乱,满是酒水的林淑媛,祝熙之露出一个冰冷的浅笑,慢慢道:“你与他人苟合之日我于小院之中足不出户,此点看守小院之人最是清楚,而我与马文才的两个侍者镇日于屋中看书,你说怎可能出现于你闺阁之中?再者,我曾听人言,虽未能抓住那人,却是看清了身形,原是丰腴之人,那么我且问你,我之身形与其可相近?愚蠢!”
“既然你这般回味当日之感,我虽与你毫无瓜葛,好歹怜香惜玉一回,帮你找出那男子,也好叫他帮你在日后好生回味,且等着我的佳讯。”
说罢也不理身后之人,疾步离开,他今日果真就不该来此处!
“祝熙之,我恨你!”许久身后才传来嘶喊之声,却是随风散了,祝熙之连一字都未曾听到。
那日之后,祝熙之果真依言寻着了那男子,林淑媛誓死不嫁,家中更是鸡飞狗跳,最后她乘无人注意之时出家做了姑子,等林家之人找到时,为时晚矣!一时林道源一家心灰意冷,再加之马文才与祝熙之二人拿捏了林家要害之处相胁迫,林道源不得已将万松书院交托他人,远远离了。
“未曾想须臾之间四月已逝,还有一月多便是到了访查定品之日,熙之,你可曾准备好了?”透过木格子窗可见外头秋风卷起满地金黄,马文才不禁回身问着那手拿书卷之人。
今日祝熙之身着了一件水蓝色外袍,衣襟袖口处隐有流云暗纹,衣袍下端处用银线勾出几竿修竹,一身清淡衣裳衬着冠玉面庞,秋水剪眸端是风华无双,清雅俊逸。只是瞧着便让马文才一时有被迷惑之意,径自走去覆上那人修长白皙的玉手,赞叹道:“我家熙之果真玉人难再得。”
“你已然被中正定为二品,自是悠闲不已的,如此上次有如此之好的职位你也能给推了,你倒是厉害了。”祝熙之放下手中书卷,无甚好气的说着,眉峰紧皱,似有不满“再者而今哪里是担心我定品之事的时候,英台与梁山伯一事可曾准备好?若是功亏一篑,才是要了命的。”
见祝熙之心情不甚好,马文才也知他实因着梁祝二人计划之事而日夜忧愁,自是不会恼他,只是来到祝熙之身后,替他按着由于镇日读书而有些酸痛的脖颈。
感受到那不大不小的指力按着自己的脖颈,一阵阵的酸麻让祝熙之倒抽了一口气,不过随后闲散下来倒是只觉那里舒适很多。
“放心,都安排好了,绝不会有失。”马文才一边按着一边安抚着有些焦躁的祝熙之,不过忽的觉着心中一阵酸楚,何时熙之才能像对祝英台那样对自己?日日牵肠挂肚,忧思惊悸。
深深吸了一口气,似如此这般便能将心中焦躁压下,缓缓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别又在如那林淑媛一事一样了,最后膈应的还是我,还得自己出马让她涨涨见识。好在这林道源一家离了这万松书院,新来的陈温山长倒是叫人舒坦的紧。”
古人王公贵族常有围猎之事,万松书院之内皆是学生却对着此事亦是乐此不疲的,今日便是后山狩猎之日,早早一群书生就出发了。
然今日,于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言却是更加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