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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不杀你,不占你江山,而你只说不伤他,可见你还是想占他的江山啊。瑞微笑着摇头:“怎么可能?战场之上刀枪无眼,我可不能保证不伤你。”宗熙大笑:“凭你也想伤我吗?何况我只保证不亲手伤你,其它人伤的不算。”
瑞故作惊诧惋惜状:“难道你不亲自与我交手吗?那怎么行,当日在弗兰殿,我还没来及上前讨教,君上就受了伤,真是可惜,我一直都想领教南越宗熙的高招。”
我皱眉,宗熙将那次受伤视为一生的耻辱,瑞这样说分明是要激怒他。宗熙果然勃然大怒,目中燃起猎猎凶焰,冷笑道:“你安排毒计杀我,这个仇我自然会报。
你我交手势在必行,我不伤你也能将你擒下,哼,之后其它人要伤你,与我无关。”瑞却笑的温和:“南越宗熙,话不要说得太满,若你不慎伤了我呢?”
宗熙更怒,冷哼一声道:“若我伤了你,让荐清找我算账便是,但是你要是用苦肉计的话,我可不认。”我点头:“好,我来作证,你们击掌为誓吧。”
他二人双掌一击,各自退开一步。宗熙道:“我会亲自送你离开,给你一个月时间准备,我们沙场上见。”说罢转身便走,想是去安排送瑞离开的事宜。看着身边又恢复成温和优雅如林间清风的瑞,我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苦是涩,是喜是忧。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能将最简单的事变得复杂无比,又能将最复杂的事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明知他的能力不用任何人保护,为何一面对他,却总想宠着他,护着他。
而他明知我的本事,不也一心想宠着我,护着我。宗熙,你还是上了他的当却不自知。他这样的人,怎会孤注一掷而没有想好退路呢?“瑞,你这样做”
他猛然堵住我的唇,饥渴无比地辗转纠缠,良久,抬头,傲然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什么也不必说。”“啼血盅”
生长在极热之地,浑身血红,体内蕴藏着天下最厉害的赤毒,所以发作时心头如被火烧。而这上古冷泉却是至阴至寒之物,正能抵消赤毒。但是此过程极为凶险,中毒之人或没等到体内的毒完全抵消就疼痛而死,或因在冷泉中泡的时间太久被冻毙。
当晚,我长久地泡在冷泉之中,每到支持不住,宗熙就用纯阳内力相助,护住我的心脉。渐渐的,寒气侵入骨髓“啼血盅”从沉睡中醒来,开始散发赤毒,蚀心腐骨的灼痛和彻骨透心的寒凉在我体内激烈交锋。
被寒冷激怒的盅虫,疯狂反扑。我数度昏厥,又很快醒来,疼痛仍然无休无止。宗熙跳下来抱住我,但是气息被水冲淡,他的怀抱也不能让疼痛稍减。
宗熙连吼带求地要我停下,说盅虫是有寿命的,只要我留在他身边,盅毒就不会发作,慢慢等到它衰老而死,毒自然就解了。那会多久啊,这盅虫十几年才长成,谁知道它还会活多久?见我摇头,宗熙咬牙道,不介意我继续和齐瑞在一起。
我还是摇头,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又何必牵扯一生?这样做是三个人的痛苦,最痛苦的恐怕是宗熙,而他却是最无辜的。
既然是生死之交,那么我纵然疼痛而死,也不能再害他一生,连他获得幸福的机会都剥夺?我忍痛道:“你最痛,放过自己。”宗熙已然明白我的意思,流泪紧紧抱住我道:“我保证,我们的情谊永远不会变。”
我想微笑,却痛得吐出一口血,神志渐渐不清,那一刻突然感觉到死亡的迫近,想到宗熙曾问我是否怪他眼看着我痛苦万状,而不为我解毒,那时含怨的话一定伤了他,现在我已经完全明白他的苦衷,心中内疚,勉强冲宗熙道:“我不怪你。欠你的下辈子”
宗熙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地渡血给我,反而更激励了盅虫,从未经历过的剧烈疼痛袭来,我叫都未叫出声就昏了过去。夜依然漫长。秋夜永,月影上阑干。初秋时节,天气仍然很热,倚窗而立的纤瘦身形却似凝霜带雪,周身散发着清冷之气。
淡然开口:“两国一开战,南越半月之内连败三阵,南越宗熙不过尔尔。”我大笑:“劭,你不妨看看战报,宗熙损失多少人马?”如月般清润皎洁之人深锁眉头,翻看手中的战报,轻道:“上面没提。”果然如此。
“那么我方损失多少?”“死伤一百三十人。”我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的如水的月色,悠然道:“宗熙未折损一兵一卒,却败退,而我方只损失一百多人就取胜,劭,你相信吗?”
那只是宗熙在试探瑞的本事,想从调度兵马上了解他用兵的习性和弱点。宗熙作战极为谨慎,总要做到知己知彼,找到对方的弱点才会发动真正的进攻。
而他一旦进攻必然势如破竹,勇不可挡。邵咬住下唇,默然片刻,问:“他会上当吗?”我含笑摇头,瑞的心思哪会那么容易被看透?他虽然不懂排兵布阵,不懂攻城略地,但是他层出不穷、不能以常理猜测的诡计足以让宗熙头痛万分。
宗熙试探他,只会自己吃亏。劭轻轻合上战报,问道:“荐清,你为何瞒着所有人回到京城?你明明极为关心战事,为何不亲临战场?就算不插手,只要你在,我方的士气必然为之振奋。”
我笑道:“那样对宗熙不公平,何况我们所有人都小看瑞了,这一次我要看看他真正的实力。”
“可是,他不懂用兵,而南越宗熙身经百战,这本身就不公平。他会输的。”我安抚地轻拍他的肩,道:“放心,他输不了,这天下若有一个人能令宗熙恨极却无可奈何,必是瑞无疑。他收服了我不是吗?”秀眉又蹙起:“你的意思是说他能打败南越宗熙?”我笑着摇头:“没有人能在战场上打败南越宗熙。”
美丽清冷的眸子露出困惑的神色。我坚定地看着他,朗声道:“经此一战,他们双方都会心服,我保证,两国今后几十年再无战事。”
瑞虽然是耍弄权术和计谋的高手,却并不好战。他一定要打这一仗,是为亮出自己的实力,让宗熙永绝染指中原的野心。
劭疑惑地点点头,不再问。他仍然不能理解,却选择相信我。这次回来,发觉他似乎变了,说不出哪里不同,却总觉得多了一丝人气,不那么缥缈空灵了。
是有人解除了他的孤独,还是他自己想通,决定忘记过往,好好活下去?“劭,你方才是在关心他吧,真的解开心结了吗?”玉颜浮上一抹笑容,淡淡的,却绝美无匹,轻声开口:“也不能说完全解开,但是我已不再恨他。
他为这个国家费的力和对你用的心,我都比不上,也做不到。从前的恩怨与这两方面相比都不算什么了。”
是了,这些日子,他代瑞处理政事,终于了解到瑞这些年是如何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站稳脚跟,别的不提,单是南越,单是宗熙,倘若换了其它兄弟中的任何一个,现在江山恐怕早已不姓齐。
至于对我的用心,应该是看到瑞带着深沉的痛苦,费尽心机,苦思良策,更不顾一切的深入险地,这些他的确没有能力做到。
劭又是一笑,从怀里拿出一物递给我道:“这个还你吧,既然是他亲手送的,还是不要随便送人的好。你总是这样轻忽别人的心意吗?”想起两次弄坏了他的玉萧,不禁歉然,不管是不是有意,终是轻忽了他的心意,而我送他的“碧月寒烟丸”他却一直保存着,不肯服用。我讪讪地接过来,当时一时冲动把这暖玉送给他,事后不免有些后悔,尤其是在南越的日子,每次想起瑞,都不由自主地摸向腰间,却空无一物,那时的感觉非惆怅二字可以形容。
叶荐清一贯自私冷漠,疏狂骄傲,行事从不考虑别人的心情,不知不觉便伤了身边的人,现在知道,却终是不能弥补了。战报接二连三的到来。南越很快夺回三阵。瑞到云琅山看我当年第一次建立战功的地方,却中了埋伏,幸好他安排了人接应,只损失了一些人马。
宗熙独自到乱石沟,回去的路上被劫杀,幸好他武功盖世,才得以逃脱。我朝失了一座城,南越丢了一个寨,都觉不便,又换了回来。宗熙夜袭未果,回去却发现大营被烧,爽朗的君主跳脚怒骂。
瑞诱敌不成,反被讥讽,灰溜溜的回来,温和的天子大发雷霆。我朝水源被切断,南越饮水却被下毒,双方各退三十里。
宗熙勇猛,无人能敌,他一叫阵,瑞就高悬免战牌。一回去,瑞又会派人去挑衅,出战,那人就败走,而后面多半有埋伏,吃了几次亏,宗熙干脆就不追了。
这样你退他进,你进他退,挑衅,佯败,逃走,暗算,埋伏层出不穷,搞的宗熙疲惫不堪,头痛不已。
而手下没有哪个战将是宗熙的对手,也令瑞愁眉不展。几个月下来,瑞没能赢了宗熙,宗熙也没能摸透瑞用兵的习性,双方各有胜负,打了个平手。转眼快到腊月,距春节还有一个多月,收到最后一封战报,却是瑞的亲笔信。
只有一句:“清,来一起过年好吗?”不由笑了,原来他早知道我在这里,怪不得那些战报写得如此详细,是专为要我看的吧。终于失去耐心了吗?大概宗熙也到极限了,他一旦决定不再试探,而用全力的话,瑞终究不是他的对手。
南方的冬天,阴阴的冷,没有鹅毛大雪,却总爱荡着如雾如烟的丝雨细冰。没有凛冽的寒风,却老是刮着飕飕的凉风,湿湿的,一点一点的将寒意透入骨中。但是也有晴朗无风的日子,天碧云轻,太阳暖暖的,不热烈,也不刺目,令人倍感舒适。
这天便是少有的好天气,两国边境却已风云突变。清晨,我带着连夜赶路的疲惫和即将见到瑞的喜悦,兴冲冲赶往大营,还未赶到,就见火光冲天,知道不好,忙过去救起一个伤兵询问才知,南越派兵佯攻令、原二州,我军分兵去救,导致中帐空虚。
南越夜里发兵来袭,不计代价,一味猛攻,瑞只得舍弃大营,与手下换了装束,逃往钜州。南越兵马竟也没有追赶。尽管换了装,瑞仍是受伤了,据说是被南越宗熙一箭射在肩胛部位,当场摔落马下,幸好手下舍命相救才得以逃脱。
闻听此言,我不再犹豫,找到两个伤势较轻的士兵,让他们拿我的信物去追回前去救令、原二州的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