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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刚学会了上网的父亲知不知道今天是父亲节,想来传统的他是不会在意的,其实他一直忙于工作,连自己的生日都常常是略过的,更何况是这样一个洋节日呢!不过我还是尽一个女儿的心,抒写出对他的爱与尊敬。
一、我的军人父亲
自打我记事起,我们就一直随军住在部队大院。周围全是令人赏心悦目的橄榄绿。那时父亲很年青,高高瘦瘦,英武挺拔,是我眼里最帅的“解放军叔叔”
每每父亲回忆起自己的军旅生涯总是那样动情,令人动容。那是我小时候最大的精神财富。父亲总爱说起,我则百听不厌。起初的故事里当然没有我,但我也爱听。
父亲常说部队是最锻炼人的地方,军旅生活给了他很多很多。如果我不是女孩是一定要我参军的。因为一个人的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有时父亲边抽烟边感慨,现在的年轻人太缺少吃苦耐劳的精神,生活过于安逸,肩上就没什么责任感了。
在部队里唯一也最遗憾的事情是有个不光彩的开端。就是入伍没多久,由于意志不坚定(父亲自评),父亲就跟着他的老班长(父亲备注:所谓老班长云云,系对于新兵蛋子而言,其实不过二十出头)学会了抽烟,那年他才19岁。以后父亲无数次戒烟却始终没有彻底戒掉,特别是在遇到棘手问题及伏案写材料的时候,最依赖烟。
最令父亲骄傲的事是靠天生的左撇子父亲竟然凭着自身的毅力,在参军半年内改掉了一切左撇子的习惯,做任何动作都和其他们一样谐调,甚至更标准到位,而我也遗传了父亲的左撇子,则是靠着老天的帮忙,在一次弄断了左手后才渐渐改掉左手吃饭的习性,据说后来手好后又想“重操旧业”是母亲用鸡毛掸子在一旁帮着巩固胜利果实的。
那时父亲最幸福的事情是由于各方面的优异表现,被破格提升,一般破格提升都是一级军阶,而父亲则是连升两级,这对于出身寒门没有任何背景的普通战士是很少有的。于是父亲在拒绝了好多暗送秋波的姑娘后,然后父亲就风风光光的回乡迎娶了妈妈过门(当时母亲家境比父亲强多了)。
而最令父亲难过的事情则是,在越南打仗的时候,失去了一个战友,虽然不是自己所能阻止的,但悲剧发生在自己眼前身边时,父亲还是觉得一辈子也难以释怀,也因此,父亲特别痛恨战争,特别珍视生命,总觉得时间有限生命匆匆,所以他的工作效率总是惊人的,干任何事都是风风火火,从不拖泥带水。
记得那时,父亲常提起一件事,因为那是他当兵时印象最深的一段关于美的记忆,这也可以算是父亲对于我的美学启蒙课吧。那还是父亲入伍初期,在上海北新泾的一个军用机场服役,作为仪仗队的一员欢迎过菲律宾前总统马科斯和他著名的夫人,还同时见到了敬爱的周总理,和总理握过手(每次讲起我都要打趣他:和总理握手时有没有热泪盈眶呀?因为电影里都是这样的镜头。),父亲说那时还是文革时期,全国上下大家身上都是一片蓝,特单调,而那个来自异域的高贵夫人让他亲眼目睹了精心修饰的美,领略到了本来只在书上读到的诸如雍容华贵、仪态万方等字眼。在他的讲述中我留下的第一印象是除了父亲,周总理也是很帅很帅的,除了妈妈,外国有个马科斯夫人也是很美很美的。
其实最感动我的是父亲的孝顺。家境不好的父亲极俭省,因为父亲念书很好,一直是班里成绩最好的,可是却由于家境不允许,在初中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那时为了让他继续念书,他的老师几次家访劝说,还多次表示愿意继续提供帮助,可父亲有骨气不愿再拖累本不富裕的恩师,毅然决定中断学业,参加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后来有机会入伍以后,每月的津贴,父亲除了买肥皂牙膏等必须的日用品之外(即使是在学会了抽烟后也舍不得买烟),从不多花一分钱,悉数寄回家去。(每谈及此处母亲总会忿忿插言:即使在和我恋爱时也不曾为我买过什么东西,小气极了,哼)而这种不乱花一分钱的节俭的作风至今保持,以至于经常被我们母女俩嘲笑为吝啬的老古董。
父亲的孝顺是很出名。而父亲最恨听到虐待老人的事,每每听到则必会斥之以禽兽不如。父亲常常以参军离家早不能承欢于二老膝下为疚,故而在转业时不惜欺骗我们说家乡比杭州好的多,骗我们回了乡。只是祖父母没什么福分,身体一直不好,爷爷更是老哮喘。所以无论父母亲怎么百般为二老延医用药,都无力回天,在我们返乡后没几年即相继过世了。在爷爷奶奶生病期间,父亲往往白天上班,晚上去陪夜守着,奶奶瘫痪在床的时候,父亲服侍奶奶从无怨言,还说妈妈小时候都是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孩子,从不嫌孩子脏,自己的父母有什么脏的。
我永远记得那年清明,父亲跪在祖父母坟前痛哭流涕地反复念叨着的那句话:从此我就是没有爹娘的可怜人了!
军人出身的父亲是很重情的。孝顺父母、友爱手足,对妻子孩子更是没话说。我那极要强的父亲,从不愿服输,事业心极重。可是,他会为我们,甘愿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去军区深造提干的机会。父亲为人极真诚,但为孝顺父母,他却不惜欺骗我们放弃留在极喜爱的杭州城,只为回家尽孝。
面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不禁想到这样一句俗话: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我的军人父亲不就是这样么!
二、我的好学父亲
后来的回忆里开始出现我了。
据说母亲生我时,父亲不在我们身边,去外地招收新兵。听说生了个女儿都没马上回来,战友劝他先回他没吭声,还是如期回来。据他本人事后坦白,因为那时一心想要个儿子,还跟战友吹嘘过一定生儿子(那时部队里有山东战友曾庄严宣称:不生儿子决不收兵!),觉得特没面子,虽然很想回来看看可还是忍住了,反正只差没几天。这事至今成为把柄,是我们母女俩“打击”父亲的有力武器,每当这时父亲总是有点儿心虚,我和妈妈趁机提些不合理要求也无妨,比如做他最怕的事,看言情剧、陪我们逛街、请我们吃大餐等等,这些事又花时间又花钱,是父亲极不喜欢的。
记忆里,在部队的父亲总是很忙,是团部的一个普通干部,好像主管军务的。每天在办公室里不停的写呀写呀,有往上送——给师部的,有向下传达的——给连部的。父亲从事的就是这样的文案工作,当初就是因为他的字干净漂亮,文采也好才被上级看中从连队直接抽调上来的。说起写字,其实很惭愧,父亲肯定不知道,他的一手好字曾经导致他的女儿犯错误。小时候的我特别调皮、爱逞能,还特爱模仿。因为小学时班里所有的家长签名,就属我父亲的“家长已阅”龙飞凤舞最潇洒,这四个字也是我最先学会的草书内容。透露不光彩的本人历史:后来班里考得不好的同学常请我代他们的家长在挂红灯的试卷上签上这四个字,居然像样得很,从未露马脚,现在颇觉得纳闷,怎么老师没发现家长们的字越来越像了呢?究竟是老师忙糊涂了,无暇注意到这个巧合呢,还是我够狡猾,在这四个字的基础上有所增删了呢?现已不可考。总之,我始终没学到父亲的那手漂亮字,因为我没有父亲的毅力与恒心,只是凭小聪明得了些皮毛,却也颇沾沾自喜。
其实父亲对我的影响很大,是我小时候的偶像,我连写作文都模仿父亲的风格,以至于被老师斥以:不要用大人腔。可我却依然故我,坚持“我们的风格”因为我最享受和父亲一人一张书桌,一起埋头学习的氛围。还有母亲在我们中场休息时端来水果糕点,大家一起分享的那种温馨。那样的夜晚是我最美的童年记忆。
父亲其实不教我什么具体的知识,甚至是很放松的,他的口头禅是革命靠自觉。所以老师布置的口头作业如诵读课文三遍之类的作业父亲都是下放的,就是在我读之前父亲先就把字签好了,接下来要靠我自觉革命。
父亲极好学,喜欢写作。在部队参加战士学习班,基本靠业余完成了高中的课程,那时年轻的父亲也是文学爱好者,在艰苦的训练之余喜欢写作,经常有“小豆腐干”见诸报端,自己也颇得意。直到现在父亲还保持这种热情,年终的报告呀什么的总喜欢自己写,还有兴趣参加单位举行的论文比赛呀什么的,得了奖就会乐呵呵的,回家来向我们吹嘘:又是一个第一。而我们则每每嘲之:好像比别人中了彩票还高兴嘛。父亲也不以为意,依然故我。
而尤其令人敬佩的是,父亲于退伍后以四十多岁的“高龄”考取了大专。据说那时兴起文凭热,大家都很积极,父亲自是更热情高涨,一心要圆他的大学梦。结果那一年,很多比他年轻的多的同事同学都没考上,父亲却以高出录取线好几十分的优异成绩顺利考上了。而父亲总结出的经验就是自己态度端正并且方法得当。他的独门秘籍是把要背的东西自己朗读录音下来,带着随身听,有空就反复听,充分利用一切闲暇时间。
后来父亲尝到甜头,还要升读本科,被老妈阻止,因为那段父亲工作实在太忙了,当时父亲正在筹建的一个项目,要申报全国级的先进,工作一忙起来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可学习也不能中断,所以还要想方设法抽出时间去上课。繁重的学业和没日没夜的工作,这样的两头忙压得父亲喘不过气来,那段时间一向身体素质超好的父亲由于过度疲劳,体质急剧下降,竟然连着发了几次高烧,进了久违的医院。用母亲的话说不是工作读书而是在拼命,母亲怕父亲这样日夜熬着累垮,所以坚决不许了。
父亲迫于种种压力,无奈之下只得作罢,阿q地以生活处处皆学问来自勉。而使他聊以自慰的是,不久我考上了大学。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个女儿没别的长处,就是像她老爸一样爱读书。每每向他的亲戚朋友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的是他那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脸的满足得意,像个得了好东西的小孩子一样。
最近父亲开始忧愁了,因为他在担心退休以后无事可干,会得老年痴呆症。一向乐天派的他竟然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连端午节吃最喜欢的粽子时都似乎没往年香甜好胃口了。他那善解人意的乖女儿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觉得理应为父母分忧。于是在深思熟虑,眼珠子骨碌了n下之后,决定投其所好,不惜得罪妈妈,献上我的金点子:退休后可以继续深造,去上老年大学,区区本科算什么,聪明绝顶、睿智无比的父亲大人大可硕士博士博士后一路念下去,也创下个吉尼斯纪录什么的,为咱家争争光!我的话逗得父亲眉开眼笑,而且竟然连老妈也没瞪我,而我原本还打算闯完祸后就溜之大吉呢!
三、我的可爱父亲
父亲一张国字脸,相貌堂堂,不笑的时候看上去甚至有点凶。可是只要父亲眯起眼一笑,就像冰河解冻,眉花眼笑,很是逗人。现在年纪大了,人胖了许多,笑起来更是像尊弥勒佛。
我们父女长得很像,我走在路上常会有老爸的同事(从制服我认得出是老爸一个单位的,就会多打量几眼)跑过来说你是老x的女儿吧。其实女儿长得像父亲很普通,只是我有点不称心,因为我一直固执地认为长得像母亲会好看些。父亲眼睛小小的,母亲眼睛却长得又黑又大,很漂亮。
每次提起长相,母亲都会说我不聪明,怎么偏偏眼睛长得像父亲,不好看,我就会脸上挂不住,忍不住顶嘴,认为是母亲不够聪明,或者竟是母亲小气故意把我生得丑了,好现在来批评我们小眼睛的。争到后来大家都有点尴尬,我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母亲则是想找台阶下又苦于无法。每每最后就由父亲出来打圆场:谁那么没眼光啊?说我们家的乖女儿丑,我来看看,嗯嗯,眼睛是不大,可也不算小——反正呀,比绿豆是肯定大多了,笑起来弯弯的不是很可爱嘛。长得么不算矮也不胖(母亲比较矮胖,说到这里父亲会向母亲挤眉弄眼),反正身材比xxx(外公的名字)家的女儿强多了。皮肤也不算黑,像她老妈一样白,还有赶超她老爸的趋势(老爸比老妈黑多了),俗话说一白遮百丑,所以,总结下来咱家的女儿还是很不错的,至少不是瘌痢头,不怕影响市容嘛被逗乐的母女俩这才雨过天晴,重新融洽起来。
其实对于我和妈妈,父亲一直是用宽容幽默化解我们的无理取闹。他的观点是女人都是比较作的,作为男人就该大度些,哪能跟女人计较呢。所以面对我们的得理不饶人、无理也取闹,父亲总是很宽容、一笑置之,无论我们怎么闹他都能很好应付,最后总能用他的幽默风趣让我们破涕为笑。在我们母女俩闹矛盾的时候,他总是明着帮我,先把我哄开心,完了背后再去哄老妈。在老妈跟他闹的时候,他总是先道歉,扛下所有的罪名:都是我不好,惹老婆大人生气是本人最大的失误,这些话是他的绝招,往往是好的灭火剂。而一旦火势太大,火烧眉毛时,父亲深谙兵法,三十六计——走为上,决不恋战,借故溜出家门,待老妈气消了,打电话找他,父亲才凯旋而归。所以我们家总是笑声不断。每当父亲出差的时候,家里就不像家了,冷冷清清,妈妈懒得做饭我懒得吃,两个人凑合着过,直到父亲带着风尘带着阳光带着笑容回来,才恢复正常。
父亲还擅长冷面滑稽。平时父亲话不多。亲戚们有事总爱找父亲商量,父亲总能帮着找到解决的最佳方案。逢年过节亲戚朋友们聚会,父亲常常是静静坐在一边,偶尔才插上一句,却总能逗得大家喷饭。
记得有一回,姨妈一家来玩儿,表哥家的孩子特调皮,把饭菜弄洒了,表哥表嫂很不耐烦边收拾边数落孩子在家的种种劣迹和自己带孩子的艰辛,大家都深表同情,纷纷劝慰。只有父亲不声不响地一把把孩子抱到膝上,先慈爱地摩挲孩子的小脑袋,然后突然一本正经地数落孩子:小洲洲,你是真不乖——(大家都很纳闷:怎么一向喜爱孩子甚至有溺爱之嫌的父亲怎么转了性了?)你晚上睡觉怎么不爬起来帮爸爸妈妈盖被子?今天来阿婆家吃饭怎么居然自己吃?应该先去喂你爸爸妈妈哦!(听到这里大家都集体喷饭)。而才三岁的洲洲居然当了真,拿起勺子一本正经地喂爸爸妈妈吃饭,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表哥表嫂被我家老头羞得脸红红,被孩子逗得直乐。而在说的过程中父亲居然一直绷着脸没笑,真是服了他,换作我肯定自己先笑得喘不过气来,根本说不下去。所以据父亲说,讲笑话的要领是自己决不能先笑场。而我正在努力学习中,希望能继承他的衣钵。
虽然父亲很忙,估计不会看到这个帖子,但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我还是想借这个帖子对父亲说:爸爸,我真的很爱你,你是我和妈妈永远的骄傲和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