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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那刺客的功力有多深厚,倘使没有母后那舍身一扑,如今他已经死了,而父皇恐怕就成了现在的他,日日与药罐为伍、夜夜寒毒攻心,无法入眠。
母后那一扑不仅救了他的命,更免去父皇日后的痛苦。
他现在想起母后那含泪的眼,先是不舍地看看他,最后却是落在父皇身上。
当时他只是看着母后满脸泪痕而发呆,以为那些泪是痛到极致的结果,却不知道母后最后望向父皇的泪眼是什么意思?
与龙天洪两情相悦后,他才渐渐明白,那是一种不舍的诀别,也是一种爱到深处,可以为对方生、为对方死的表示。
或许母后当时那一扑,不只是想救他,更多的是想救父皇呢?
母后已死,他也无法确认母后的心意,但至少他明白了,母后是真心爱着父皇,至死无悔。
爱过方知情浓,他至今才算真正了解母后,也大约明白了父皇在母后死后,再不立后的原因。
也许父皇也在用自己的方法悼念着母后吧?悼念这世上唯一一个会全心全意爱他,无论他做什么事情、是对是错都支持着他的人。
他很欣喜父皇还有如此人性,可这并不代表他能谅解父皇倒行逆施、陷全国百姓于水火的恶行。
因此逼宫一事他还是会进行到底,因为他不想神佑国灭亡在父皇手上。
只是他对父皇的恨意已经消失许多了,他不再想弑父夺位,而是希望借助外力,逼父皇自动退位为太上皇,从此深宫内院安享晚年,别再祸害全国百姓。
不过他手底下那些人多半不会同意他这年头,在他们看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他才要晾晾他们,让他们已经热到发烧的脑袋冷静一下。
这对大家其实都有好处,最起码,不兵戎相见,血可以少流很多,不是吗?
但有几人能真正理解他的苦衷呢?他抬眸,望了眼面前这张如花娇颜,也许只有她了,龙天洪才是那个无论他做什么,都会全心支持他的人。
所以说,他不爱她,要爱谁呢?
今天,不要说原谅她一些小事了,就算要他放弃所有的权势地位,只要有她在身边,他一样能干脆地放手。
“天洪”他拉起她的手,以着异常认真的口气说道:“不是只有女人才会感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男人——尤其是出身皇家的男人,要什么珍珠宝贝没有,可要找到知心人,要寻一段诚挚无伪的爱,恐怕比成仙作祖更难。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说,我还有什么好求的?”
“嗯”她吸吸鼻子,听着他的真心话,眼泪已经流得像溃堤的河川,停不下来了。“我会对你好的,真的我发誓,以后我一定会对你很好很好”听着这么感人的话,他应该感动才是,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笑。
他憋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天洪,这话由男人来讲会更适当一点,所以下次让我来说好吗?”
她嘟着嘴瞪他,想自己这么诚心,他怎么可以笑她?
但见他温柔似水的黑眸,却是什么火也发不出来了,反而一股羞怯自心底冒出,渐渐染红了双颊。
真的好喜欢他啊!这辈子一定爱不够他她伸出手,用力搂紧他的腰,心里暗暗发誓,下辈子、下下辈子,她还是要跟他在一起。永不分离。
龙天洪愣愣地看着太子妃公告天下,东宫有后,普天同庆,同时接受四方贺礼,以彰显她地位稳固,并且将更上层楼的隐意。
可事实上,别说她和花泪痕了,随便找个东宫的洒扫太监问问也知道,太子已数月不曾宿于太子妃宫中,这孕喜还真不知道从何而来?
东宫内,大概就龙天洪知道太子妃肚里孩子是亲生父亲是谁,因为她亲眼看过。
花泪痕恐怕只晓得自己当了便宜父亲,但究竟是谁给他戴了绿帽龙天洪也摸不准他清不清楚?
因为太子妃公告天下后,龙天洪不想花泪痕知道这事,便严令不准任何人靠近自己寝宫,以免他得知消息后难堪。
接着她便想替他收拾那摊麻烦,谁知整座东宫找遍了,除了太子妃外,硬是找不着那个侍卫统领,也不晓得是调职了,还是被太子妃卸磨杀驴了?
她有点气,太子妃这招太恶毒了,分明要花泪痕没脸见人嘛!
但太子妃现在是有身孕的人,龙天洪又不好对她下手,还得替她将之前中的毒解了,毕竟孩子是无辜的。
这让她无比憋屈,回到寝宫后,依然是一副臭脸,好像谁欠了她几千万两黄金不还。
花泪痕瞧她模样,忍不住就想笑。他哪会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可他觉得那完全没必要,因为太子妃如此作为不仅不是给自己找靠山,反而是将自己逼入了死地。
她真以为自己能在东宫里只手遮天?就算他花泪痕不管,当今陛下呢?那位阴狠寡情的主儿可不是好相与的,太子妃耍这等招数骗他,无疑是自寻死路。
至于太子妃的姘头,他也清楚,那人早被父皇清掉了,免得抹黑皇室。
而太子妃,估计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吧,父皇会让她彻底消失,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绝不影响皇室威仪。
要按花泪痕以前的性子,八成会念在夫妻一场的份上,帮她求求情。
但当他发现他养病这段期间,一切餐食、汤药甚至饮水都是龙天洪亲手准备,他也知道东宫出了某些问题。
再稍微调查一下,便发现太子妃在出轨的同时,也一直想着对他不利,只不过被龙天洪阻止了,他才能安然逍遥到现在。
太子妃以为只要他死了,自然没人能证明她肚子里的孩子并非皇室血脉,再等她生下孩子,若一举得男,便是下任储君,她直接晋升未来太后,岂不比服侍他这病秧子强?
真是愚蠢,她以为只有她发现他身体有问题,他父皇什么都不知道,任凭她为所欲为?
但他也没意思亲手收拾她,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就让她自寻死路吧!
他此时关心的是眼前这个为他抱不平而郁气满胸的可爱女人。
真是的,都认识这么久了,她怎么还以为他是个弱不禁风、凡事要她帮要她护的无能男子?
她真的一点都没发觉他只是外表文弱可欺,其实心机深沉,颇有手段,对于自己不关心的人也很无情吗?
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因为她爱他,所以在她眼里,他所有缺点也都成了优点?
不管哪一种都好,反正他也不在乎,他现在只想让她开心一下。
“天洪,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七皇妹要成亲了。”
“是喔?”他七皇妹关她什么事?她现在只担心他,万一他发现太子妃给他戴绿帽,还弄得天下皆知,他会不会气死?
每次想到这件事,龙天洪就越发讨厌太子妃。就算她不喜欢太子,也不应该这样糟蹋人嘛!简直混蛋!
“七皇妹挑中了新科状元龙天宙为驸马,传说他生得面若敷粉、貌比潘安,已经被列为京城三大美男子之首了。”
“嗯——啊?”龙天宙!不是吧?真是她二哥?她才在东宫窝了多久,外头天下已经变化这么多?
“天洪、天洪?”他忍不住笑,看她呆成这样子,龙天宙十成十与她有关系。
天宙、天洪,是兄妹吗?一样是来杀白云妖道的?果真如此,那老牛鼻子这次在劫难逃。
“泪痕,我——”她想出去探听一下消息,又找不到什么借口出宫,一时慌得手忙脚乱。
还是他善察人心又温柔体贴,主动替她解决了麻烦。
“天洪,我有些累,想睡一会儿,你要睡吗?”
她摇头,她现在急得发疯,哪里睡得着?
“那我睡了,你去忙你的吧!”说完,他倒头便睡。
“啊,真睡了,那”她看着他沉静的睡颜,突然发觉这岂非是自己溜出宫的最好时机?那还等什么?快闪啊!
她没发现一双温柔的眼神目送她离宫,直到她的背影完全消失,说要入睡的花泪痕这才坐起身,眸光里依然一片留恋。
“傻瓜,我是那么容易被谋害的吗?一点小事也让你气成这样,不过”
她的关怀依然让他感动,在无情冷漠的皇宫中,要找到如此真情的人可比海中捞月更难。他好辛苦地找到了,就绝不会放手。永远不放——
趁着花泪痕休息的时候,龙天洪溜出东宫,找到龙天荒和房宝儿,确定新科状元确是自家二哥,他也真的决定尚主后,她满心复杂地转了回去。
龙天宙高中状元,她是开心的,二哥从小就文武双全,不管读书习武,他都是拔尖的,他做状元,名副其实。
况且,有二哥在朝堂上帮忙,加上花泪痕对她的宠爱,报仇只是时日长短的问题,白云妖道是死定了。
因此她不太理解,二哥为什么要尚主?
娶公主听来荣耀,但那种从小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懂得心疼人吗?
以二哥的心高气傲,他可能忍受长期被妻子颐指气使?
还是等报完仇后,二哥就准备休妻——不!以她对二哥的了解,即便他再讨厌七公主,只要七公主不做出背叛龙家、谋害龙家人的行为,二哥是绝不会休妻的。
负责到死心眼是二哥最大的优点,也是他最大的缺点。
她猜,二哥之所以答应尚主无非是不想慢慢熬,他想一步登天,进入皇室,再觑机杀死白云妖道,为大哥和平安报仇。
只是二哥这种做法等于将自己一辈子全赔进去了,值得吗?
她真的很想要二哥别太勉强,拿自己终身幸福去杀一只讨厌的虫,不划算,万分不划算。
可龙天荒一句话堵死了她。“你自己还不是一样,为了报仇,连与人共事一夫这种事都忍了,换作从前,你肯做这么掉价的事吗?”
她想说,太子是不一样的,他们两情相悦,怎能与二哥的尚主相提并论?
但最终她还是什么也没说,因为决定勾引太子之时,她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才接近太子的。
只是她运气比较好,她的泪痕重情重义,除了他的身体比较差之外,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可二哥能有这样的好运道吗?她不晓得,万一七公主确非良配,二哥这辈子也算毁了。
为了报仇,他们一家牺牲至此,悔不悔?
她心头闪过一瞬间的茫然之后,义父、大哥还有平安的面容轮流滑过脑海——
她曾经有一个幸福快乐的家,却被白云妖道一手毁了。
而那个人却能高官厚禄,享尽人间福报,教她如何忍受?
不悔!只要能报仇,我绝不后悔!
天无眼,所以让白云那种人得入皇室,若龙家人不做出一定的牺牲,如何报仇?
她不相信因果,更不信善恶到头终有报这种蠢话,就拿房宝儿那个前未婚夫来说,若龙天荒没亲自出手,待他仗着从龙之功封侯拜相后,岂非又是国家一大祸害?
他干了那么多坏事,有报应了吗?
所以,不论是行善或报仇,还是要“人”亲自去做,若只等着老天赏罚,等到死也不可能等到好结果。
“因此,我没错,二哥也没错,只是时局弄人二哥,我只能帮你祈祷,七公主能跟泪痕一样,真正地懂你爱你、帮助你让你的牺牲不会白费。”她呢喃着,突然好想见花泪痕,告诉他,自己是多么幸运能遇见他,将来的日子里,但愿能和他白首偕老,永结同心。
可惜她回到寝宫后,里里外外找了数遍,也没看到他的人。
“跑哪儿去了呢?不是说要休息吗?难道被东宫那些属官逮到,逼他去商议逼宫事宜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躲了这么久,外头那些人早急疯了,难得她不在,无法挡人,他们还不乘机将人架走?
丙真如此,也无须担心,她就安心地等着,他早晚会回来。
“那现在去炼药好了。”她的解毒丹已炼到最后关头,刚才去找房宝儿的时候,她又送了她几味药,把它们加进去,便大功告成了。
此后,花泪痕再不必受寒毒所苦,也不必怕他早早夭亡了。
她一头钻进药室里,一忙和就忘了时刻,直到药成,她才发觉自己饿得浑身无力,全身筋骨酸疼得连动一下都懒。
她几乎是拖着脚步走出药室的,正想去小膳房随便弄点东西吃,却见花泪痕不知何时已经回来,坐在几案边,手里捧着一碗燕窝粥,正在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