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绽梅整了整心神,避重就轻地回道:“小少爷,绽梅进县衙,是去为大人浣衣,不是为了习字的,近来天冷,衣服不须那么常洗,绽梅过几日再去便行。”
“呿!浣衣归浣衣,习字归习字,怎可混为一谈啊?你们大人就是喜欢来这套,自个儿不愿做的,黑的也要说成白的!”杜虎哼了声,喳呼抗议了一长串,白胖的圆脸皱成颗包子似的,又道:“我知道啦!一定是你做给李大人的鞋不合脚,李大人不小心嫌了句,你就生气了对不?”
绽梅心一提,老习惯又来了,心?*耪牛鼗氨慊氐迷狡轿取?br />
“小少爷见我纳鞋,怎知是要做给李大人的?”
“我瞧见那布与李大人的钱袋色像,不是做给李大人的,还是做给谁的?我知道,你一定又要问我怎知那钱袋是李大人的对不?那是因为钱袋上绣着跟李大人书袋上一样的李字,李大人用好几年啦,我认得,再者,我知道的事情可多啦,我还知道你常常半夜不睡觉,总要瞧那钱袋瞧上许久,每回从李大人那习字回来之后,也总是心不在焉,绽梅,我知道,你心中喜爱李大人喜爱得不得了,对不?”
“小少爷,你别胡说八道。”这里是大街旁,孩子越急声越扬,再这么胡闹下去,她的心事要教多少人听见?
“霁阳城姑娘都喜欢李大人,我也喜爱李大人,这又不是啥新鲜事,你何必急急否认?你一定是见我说中,心虚了便说我胡说八道,我瞧你才胡说八道呢!”杜虎双手盘胸瞪着她。
“好了,小少爷,绽梅是喜爱李大人,是绽梅说错话,绽梅跟你赔不是了。”杜虎鼓嘟嘟的胖颊令绽梅又无奈又好笑,直想尽快结束这话题,连忙安抚。
“赔不是也没用,得罚罚才行,罚就罚你陪我吃白糖糕!”杜虎短胖的食指往前一伸,接着对街卖米糕的小店铺。
“好啊,那我们顺便也给杜大娘还有铺里师傅们买一些。”绽梅举步便要过街。
“顺便也给衙里弟兄们买一些吧。”身旁倏地插入一道男音。
绽梅猛然旋首,心眼都快提到嗓口。
这眉,这眼,这声嗓确是李大人没错,他何时来的?
方才她与小少爷的胡话,他又听得多少?绽梅真想挖个地洞将自个儿埋进去。
“李大人!你怎么来啦?”杜虎立马跳到李玄玉身上,小小身子被李玄玉牢牢接住。
“还不就惦着我缺课的学生,见差不多到你下讲的时辰,便来守株待兔了,杜公子,你可莫要学你绽梅姊姊。”李玄玉垂眸睐向绽梅。
他本想,他见着绽梅时,必要把脑中盘旋了几日的问句通通向她问出,问她鞋子是何时做的?问她如何得知他的脚长?再问她为何拿来了又不敢给?但是,方才听得杜虎所言,他又觉自己什么都不需要问了。
她说她喜爱他,即使是安抚孩子的戏言,听在耳里仍是极为受用,令他异常欢喜。
“哈哈哈!我就说了呗,绽梅,你可糟了,先生亲自来逮你。”杜虎扬声大笑,神情好不得意。
怎忘了,这孩子心性的一大一小兜在一块儿胡闹,要教她如何招架?
“小少爷,李大人,我去买白糖糕。”绽梅面红耳热,匆匆抓了个现成的理由便往对街逃。
她千不该万不该,怎么偏要在李大人那儿落了一双鞋?或许,她还落了些别的什么?才会没见着李大人的时候如此相念,见着的时候又如此想逃
“娘!咱们回来啦!”买完了白糖糕,杜虎与李大人和绽梅一路行至杜家香粉铺前,杜虎兴高采烈地边跑跳边吆喝,却竟然发现铺门竟是掩上的。
“怪了,今日铺子怎么这么早关门?”杜虎推开铺门冲入铺内,四处张望无人,掀开拉帘便往里屋窜“娘?你快出来,我买了你爱吃的白糖糕!你快来尝尝!”
杜虎急着献宝讨好,连声再见也忘了同李玄玉说,人便一溜烟地不见,徒留绽梅与李玄玉四目相凝,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古怪,明明都像是有话想说,却又无人知晓该如何开口。
“既然杜大娘今日已经休息,那我就不进去了。”停顿了片刻,李玄玉如此对绽梅说道。
“李大人,还是我进去知会杜大娘一声,杜大娘见大人您来了,一定很开心,或者,大人您可以在我们这儿用顿便饭?”瞧!她明明就觉得待在李大人身旁十分不自在,却又不舍他这么快离开,这不是古古怪怪是什么?
就算绽梅对李玄玉说得如此客套平淡,就像对待个平时来访的客人,她还是很想咬掉自个儿多事的舌头。
“不用了,绽梅,我是来寻你的,几句话说说便走。”
“好,大人请说。”绽梅点头再点头,话音平平,手心与背心却同时渗汗,一颗心简直要惊跳出喉咙,他要寻她做什么?
摆托,千万别问她那双鞋的事,也千万别听见小少爷适才在学堂前说的话
可惜,天不从人愿,李玄玉开门见山地便说了。
“绽梅,我来是要告诉你,这双鞋大小罢好,鞋底还絮了棉,穿着挺暖。”李玄玉指了指脚上的鞋,大有先穿先赢,若不是做给他的,怎会如此合脚的意味,要教她无法耍赖。
绽梅垂眸一望,适才没留心,倒没发现李大人已经将鞋穿上了。
果然,这鞋瞧来是真的挺合脚,而这色,也很衬李大人一身温雅书卷气绽梅本就不自在的脸容,双颊变得更加艳红。
“合脚很好,暖和也好,李大人喜欢,便好。”绽梅继续点头再点头,不敢抬眸望他,又想匆匆告退。
“绽梅,我很喜欢,很喜爱,很喜欢也很喜爱。”到底是喜爱什么呢?是鞋还是姑娘?李玄玉也不顾姑娘是否听得面红耳热,自顾自地说着,重重强调,强调得绽梅只想落荒而逃。
“李大人,绽梅进屋了。”
“慢!”李玄玉唤住她,心心念念了好几天的姑娘,他并不愿这么早放她离开“绽梅,我今天来,除了向你道谢,还想跟你讨个东西。”
绽梅疑惑扬眸,惊讶不已,她从没想来李玄玉有天会向她索讨什么物事,是孙管事的玉簪吗?
“李大人想向绽梅讨什么?”
“钱袋。”李玄玉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得斩钉截铁,极有魄力,像鼓起多在勇气说似的。
“好,李大人您等等,绽梅进去拿给您。”绽梅意会过来之后,回身便要进屋。
“不是。”李玄玉情急之下又拉住绽梅手腕。
从他手上传来的触感细致滑腻,而她眼波盈盈,双颊犹泛着粉红,眉目间隐约含情的模样娇美不已,令李玄玉倏地想起上回怀抱她的感受,心湖生波,情波荡漾,忘了将她的手放开。
“我不是要那个已经赠你的钱袋,我是要一个新的,你做的,新的钱袋。”一个就算她再不来衙里洗衣学字了,也得再来见他一趟的理由。
他就是不愿她像这几日秀的躲起来,教他见不着她,若有所失,真怕她此后再也不来了。
李玄玉一句话重复了很多次,但绽梅却觉得她越听越不明白。
是她这几日未去县衙,所以李大人才要为她编派差事吗?但这又怎么可能?
“李大人,您是身边没有钱袋好使吗?或是新的用来不若旧的合手?若是,绽梅可以先将旧的还给大人,绽梅有好好洗净收着,现下便可拿出来给您。”
“不是,绽梅,我不是要那个旧的,我已经说了,我就要一个新的,你做的,上面绣着李字的钱袋,你绣的。”她不是听不懂,只是,究竟要他说几次,她才愿意听懂呢?李玄玉越说越用力。
“啊?”绽梅一怔,方才退去潮红的两颊又再度发红,她光是用脑子想绣那个“李”字,都感到脑袋发昏,还怎么拿针线?
李玄玉见她一向平静无波的脸容瞬间变换过好几种颜色,明白她已意会,倏地想起了什么,又重重强调“旧的那个钱袋,是我娘亲过世前做给我的,上头的李字,是我娘绣的,不是别的姑娘。”一顿,又再说了一次“没有别的姑娘。”
为什么这句话明明应该不是很古怪,却隐约透着古怪,而她又古怪地红了脸呢?绽梅越来越想逃跑了,为什么李玄玉还抓着她不放?
“好了,李大人,绽梅知道了,你先放开我”绽梅粉颈轻垂,现下连耳朵都是烫的,虽说天色渐暗,这时候附近行人已经渐少,然,被人瞧见了总是不好。
“不放,你允了我才要放。”姑娘性沉寡言,但应承了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所以,即使手段有些不入流,他也一定得要拐了她先答应了才行。
“好李大人,绽梅允了你,你可以放开了。”绽梅动了动手,过了会儿才顺利将手腕从李玄玉手中抽开。
那股放开她的力量恋恋不舍,为什么,她很有种在哄小少爷时的感觉呢?哄李大人的时候,她也如哄小少爷时般,唇角弯弯,同样想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下回还是得来衙里,就算你不想习字、不想洗衣了,还是得来,可不话说话不算话,不然——”
“我知道,大人要命衙役抽绽梅板子。”真是为了要她去衙里才编派她差事?绽梅真是不敢相信。
“瞧,我早说你分明不怕我。”她说得这么云淡风轻,这么无关痛痒,他当真是官威荡然无存,李玄玉嘴角噙笑,视线对上她隐含笑意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玩性。
“奴婢不敢。”他们两人同时开口。
被学去了?李大人啊,真的很像小孩子
绽梅仰首望着李玄玉,念羞漾笑,而李玄玉哈哈大笑,两人连日来的忐忑怅然烟消云散,分别了好几日的思念之情,好不容易才平抚了一点点。
“李大人,绽梅该进屋了。”李大人本就五官端正,眉目清俊,如此盯着她直瞧,教好如何招架?
“去忙吧。”李玄玉向她作别,目光仍恋恋不舍地游移在她颊边若隐若现的两枚小浅涡上。
姑娘又笑了,他真欢喜,那是真欢喜,欢喜到他告别了她,连走过了两条街,才发觉杜虎的书袋还提在他手上,于是眼角弯弯,唇也弯弯,脸上全是笑意折回。
事情发生得太快!绽梅根本就搞不清楚是怎么发生的。
明明她才在门口与李玄玉道别,走进屋里没几步,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捂住嘴拦腰抱起,像扛包米袋似地被丢进主院大厅。
厅内站着数位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案倒物洒,很有遭偷儿强盗闯入过的态势,而杜大娘双手双脚被粗绳牢牢捆绑着,地上满是她方才买的白糖糕
“别再找了,周大爷,我早已说过咱们的独门配方并无纸本,制法与香料皆在我脑子里,你想做出与咱家相同的鸭蛋香粉,是痴人说梦!”杜大娘朝为首那位男子怒叫。
周大爷?
绽梅惊魂甫定,定睛一望,眼前这人不就是想收她入房的周家大少周万里吗?这是怎么回事?杜虎呢?小少爷比她早进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