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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话都说了,那三名野汉子依然只一个劲的低头喝闷酒,弄得盘元左也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与他们一起喝着酒,然后将目光投向耶律获。
正座上的他,率性地斜靠在榻上,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吃着身旁几名妖娆女子递进他口里的水果,偶尔与旁人闲聊两句,湛蓝的眼眸则慵懒地望着那群又歌又舞的歌妓。
他的神情尽管看似没有平日冷漠,但浑身散发出的那股霸气与狂狷还是令人无法漠视,当他的眸子扫过谁,谁的身子就会一僵,眼眸根本不敢对上他。
这样的耶律获,盘元左早看习惯了,所以她改而望向那几名围在他身旁的妖娆女子,毕竟她还从没看到过有这么多女人围在他身旁。
愈望,不知为何,她就愈觉得不顺眼,而愈不顺眼,她灌下肚的酒也就愈多!
搞什么啊,她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若是喂他吃水果,那就好好喂啊!若是替他按压,那就好好按啊!可她们的手法既不好,又不专心,几双手更是不安分的在耶律获身上随便乱摸,摸得她火气都冒上来了。
不知究竟那样望了多久,当望见一名女子将原本抚在耶律获胸前的手向他衣内伸去时,盘元左再忍不住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小盘子,你干嘛去?”看着盘元左一脸迷茫又略带火气的向耶律获走去,光头凉凉问道。
“都走开,按的什么嘛!”
盘元左压根没有理会光头,就是迳走至那群女子身旁瞪着她们,然后一把捉下她们抚在耶律获身上的手,将自己的手肘抵上他肩上的肩井穴——
“看清楚了,力要这样用,穴位更要抓对啊,你们那样按根本解不了乏,很碍我大哥的养生啊!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用心学习过啊!”“小盘。”听着盘元左那明显醉后更含糊的话声,耶律获淡淡一唤。
“怎么了?”
“喝你的酒去。”耶律获缓缓低下头冷冷令道,没人望得清的低垂眼眸里,含着一股淡淡笑意。
“她们都不好好按,只会一个劲的乱摸!”听及此言,盘元左愈发不满地嚷着。
“你是要喝酒,还是想挨我一刀在床上躺上三个月?”
听到耶律获的话,整个大厅都静了,盘元左则是真的很努力地想了想,最后乖乖抽开手,走回大胡子身旁坐下,并一把抢过他的酒杯“喝酒”
“小盘子,我本以为你酒量好着呢,没想到也是个会发酒疯的主啊!”望着盘元左那一脸不悦的酣醉神态,光头哈哈大笑道。
“我酒量本来就好得很!”
睨了光头一眼,这回换盘元左喝闷酒了,边喝还故意不望向耶律获,转而望向跪在大厅外那群不知何时、又为何在此时被带至此处的待处决战犯。
盘元左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没发现她虽穿着男装,头上绑着一条将所有头发全塞进去的丑头巾,露出的前发更几乎遮住她的眼眸,但她这一醉酒,原本白皙的双颊染上的一片红云,让她本就小巧、绝美的五官更显细致,举手投足间更是娇态毕露。
望着她的模样,大厅中有不少人眼底都出现了一抹古怪的神色,而向来较细心的大胡子自然也发现了那股异样的气氛,更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因此连忙就想带走她,只此时,盘元左却又站起身向耶律获走去,不顾光头几人的拉扯,在他耳畔低语着——
“大哥我有乖乖喝酒了,所以,死囚队伍中那个不断回头皱眉望向丝弦队的人一定留下他”
大舌头地含糊说完这句话后,盘元左扑通一声,倒在耶律获怀中。
示意大胡子三人将不省人事的盘元左抬走后,耶律获将眼眸望向厅外,确实看到了盘元左口中所说的那名死囚。
这名死囚,与其他死囚一样蓬首垢面,却完全不像其他死囚面露畏惧与绝望,他的神情很是平静,只每当那丝弦声出现不和谐时,他对丝弦队的不满,似是远远高过即将到来的死亡。
细细望着那张与盘元左五官有些相似的肮脏面容,耶律获冷冷笑了。
耶律获确实依言留下了那名男子,但他却一回也没去见过他。
而那名梳洗过后,以令人诧异的鹤发童颜出现在众人眼前、且完全看不出年纪的男子,似乎对自己的死里逃生完全不以为意,每日只迳自在那大院的树梢上吐纳、冥想,就算望见耶律获,也当没见着一般。
这名与盘元左面容有些相似、甚至连身高都差不多的男子,确实如耶律获所料,是与盘元左同为禳族的盘劭先。
他不仅不理会耶律获,也不理会盘元左,而盘元左也无所谓,日日清晨与他同样高坐在同一棵树梢上吐纳、冥想,一起仙风道骨着,然后在冥想完后,找牧民们玩耍去。
由牧民的口中,盘元左知晓了自己所在的这座“额郘”城,其实是座易攻难守之城,城中人口不多,商业也不发达,再加上城墙老旧剥薄,好东西也没多少,那几部几支压根就没看上眼过。
虽不明白耶律获为何选择这里当根据地,但既来之则安之,她也就与那群牧民眷属安安稳稳地一起住了下来,没事就跟着他们一起按耶律获之意去加固城墙、挖护城河、造瓮城,学着如何用小十字弩。
日子,就在有人袭域、防守、敌人投降、军力增加;耶律获出征、敌人投降、军力增加、攻占城池愈来愈多、盘元左见着耶律获的时间愈来愈少的情况下,一天天过了下去。
两个月后的一日,就在耶律获才刚回城没几天,突然,有人来袭,来势不仅凶猛,并且强大。
“元左。”被盘元左强拉至城门上观战的盘劭先盘腿坐在墙垛上懒懒一唤。
“怎么?”望着身旁的各色旗子,盘元左挑了一支白色的举起。
“混得不错啊,居然成了鵟王的小弟。”
“这事说来话长。”听到盘劭先的话,盘元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换举一支红旗。
“你应该知道我讨厌笨蛋。”盘劭先双手插在袖笼里淡淡说道“更讨厌对我视而不见的笨蛋。”
“他不是笨蛋。”盘元左迎着北风向一头白发飘飘、且缓缓阖上眼的盘劭先叫道“你多看两眼再冥想也不迟啊。”
轻叹了一口气后,盘劭先还真的睁开了眼,将视线望向战场,半晌后,突然淡淡一唤“元左。”
“恩?”急急在身旁找着蓝旗子的盘元左随口一应。
“你什么时候懂行兵布阵了?”望着战场上耶律获骑在马上的壮硕身影,盘劭先慵懒说道“布这种阵,你不怕小命难保?”
无怪盘劭先会这么说,因为如今这阵法,虽说攻势极为刚猛,却是彻底的护兵陷主,摆明了陷主将于不义,要是主将不够威猛、甚或一个不慎,这战线不仅会全面溃堤,主将性命更是危在旦夕。
“我不懂,也不怕。”盘元左耸了耸肩“因为我是按他的要求举旗的。”
“他?”盘劭先猛地一愣,倏地转头望向盘元左“鵟王?”
“他。”盘元左举起左手白旗对盘劭先甜甜抿嘴一笑“耶律获。”
“有点意思。”将视线再度投回战场,盘劭先眼中若有所思,自语喃喃“不过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依你之见,怎么打好?”
“自然是用火攻才能速战速决。”盘劭先想也没想便回答道,然后抬头望向天际“只可惜,这东风嘛”
“一刻后,起东风。”一把将旗子塞至盘劭先手上,盘元左笑得那样天真无邪“麻烦你了,三叔。”
“你这小妮子看天时的技俩倒是练得比我伶俐。”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绿旗,盘劭先喃喃说道,只眼眸却晶亮晶亮的。
“谁让过去长老爷爷们早要你练你老偷懒,就天天研究什么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一个劲的想往外跑。”
望着那一支支由头顶上迅速窜飞出的火箭,盘元左边好奇地眨着眼边继续与盘劭先闲聊。
“那是我年轻不懂事。要早知这世间都是笨蛋,我还不如待在山里。”盘劭先轻哼一声,然后将手中色旗齐举“好了,收工。”
确实是收工了,因为在那东风起、火箭飞后,敌人战线一溃千里。
望着这样漂亮的战况,众人不禁啧啧称奇。
“真没看出小盘子除了当天师,还能当军师啊!”“那小子这么厉害啊,那往后我们得细细的将他保护起来了!”
“不愧是鵟王的小弟,难怪鵟王少不了他!”
城门上的人这么说,城门下的人也这么说,耶律获身后的军士们,更这么说。
“唉呀,这下有趣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决这问题”
听着身后军士们的议论声,盘劭先唇旁露出一抹坏笑,然后定睛望向城外的耶律获,缓缓向他摇了摇手中的旗子,挑衅的意味那样浓厚。
“什么有趣?什么问题?”听着盘劭先的喃喃自语,同样倚在城墙旁望着耶律获班师回朝的盘元左纳闷问道。
盘劭先没有回答,只是与城外的耶律获俩俩相望。
“弓箭。”遥望着盘劭先,策马回城的耶律获突然淡淡说道。
“主子,那人是细作吗?”大胡子连忙将弓箭递给耶律获,低声问道。
耶律获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冷冷凝望着盘劭先,然后迳自弯弓射箭,让那箭以惊人的速度向城墙上飞去。
只那箭,并不是射向盘劭先,而是盘元左。
“主子?!”
望着箭行进的方向,以及城门上那个中箭后坠落的小小身影,众人不禁惊叫出声。
“我耶律获身旁,不需要不懂分寸之人,更不需要自作主张且无用之人。”
城下的耶律获冷冷环视众人一眼,丢下一句话后,迳自转身策马回城。
“一箭三雕,有点本事。”
城上的盘劭先望着身旁被众人惊惶扶住的盘元左,望着众人眼底的惊惧,再望着侄女的中箭处及由她身上流出的血色后,微微一笑,同样丢下一句话后迳自转身走下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