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向葵

踩夕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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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到了,该起床了!时间到了,该起床了!”温柔的女中音一声声尽职地呼唤着沉睡中的人。嗓音尽管温柔,在这寂静的早上、寂静的房间里,却显得异常突兀。

    阳睁开眼睛,看看时间,6点了!看看外面的天,依然灰蒙蒙一片“哗哗”的雨声穿过窗户刺激着耳膜。哎!惹人烦的雨,怎么老是没完没了呢?昨天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淅沥淅沥的雨一直,一直不停地下着。一场秋雨一场寒,才刚过立秋,天气却已经转凉了,冷冷的风从窗户钻进来,似乎在嚣张地宣布着秋天已经来了。

    闹铃又催起了第二遍,似乎对主人的无动于衷表示着抗议。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现在头还有点晕晕的,天还下着雨,窝在被子里应该是一种最美的享受了。阳突然记起,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情办呢。昨天晚上,函授学习的负责同志打来电话,要她今天一大早必须在他们上班前把自己的学历原件交去审查。想到这里,她连忙翻身下床。这时,她看见了身边熟睡的女儿。一张圆圆的小脸埋在被子里,挂着满足的微笑沉浸在睡梦里,几缕卷曲的头发调皮地扎煞在脑门上,可爱极了!阳爱怜地摸摸女儿那卷曲的头发,把它们伏帖地拂到小脸边,再亲亲女儿的脸颊。小家伙似乎不愿意这么早被打扰,发出不耐烦的轻哼,翻个身朝里继续睡去。阳无声地笑了,轻轻给女儿掖好被子,走出房间。

    一边洗漱,她一边沉思:“这么大的雨,带孩子出去方便吗?何况她还那么渴睡。可是,不带她把她一个人留她在家里多不安全呀!要是还有个人可以看着她就好了。”想到这里,她心里不禁一阵刺痛。不用猜她也知道,他昨天晚上又没回来,这会儿大概还在和一帮同样彻夜不归的闲人嗑着闲话打着牌。这样的情况延续多久了呢?似乎好长时间了吧,从开始的很晚回来到现在的彻夜不归,甚至白天也只回来一次,仅仅是为了睡觉补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迷上了打牌玩麻将,迷上了在外面逍遥自在的闲适生活,而逐渐把孩子、老婆和这个家淡忘了。外面的生活一定很精彩,外面的生活一定充满了诱惑,不然怎么会让一个过了而立之年且有家有口的男人留恋忘返呢?

    心里一酸,阳掬起一捧清水拍在脸上,一个激灵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好凉的水哦!洗完脸,坐在梳妆台前,无意中看见摆放在上面的相夹。那是他们的结婚照,照片上的他,目光炯炯、神采奕奕,浑身透露着男子汉的阳刚之气;身侧的她,眉目含情,笑嫣如花,眼神里饱含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过去的点滴回忆瞬间苏醒过来,一一浮现眼前。尽管他们不是通过自由恋爱而走进婚姻的,但是,他们之间也有着深厚的感情。他们历经了从相识到了解,从了解到熟悉,从熟悉到彼此的包容、相知,再到最后的相爱,然后,顺理成章地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一路走来,也经历了许多的坎坷,闹过许多的不愉快,甚至差点成为陌路。他的个性外向、好强、冲动、有些不安分,但他有孝心,善良,脑子很灵活,社交能力很强。他并不是她理想中的爱人,但是,他对她却可以做到细心、体贴,她的一点不开心他会看出来,她的一声咳嗽也会引来他的关怀,她想:“这个男人应该会是个好丈夫!”她是他父母看上的人选,一个在学校一直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安分懂事,性格温柔,也许他也私下认为:“她会成为一个贤妻良母。”于是,他们最后还是走到了一起。她还清晰地记得,新婚夜里,他拥着她哭得难以自己,他深情地对她说:“你知道吗?今天我太高兴、太激动了!感谢老天让我遇到了你,让我拥有你做我的妻子!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爱你一辈子,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听着他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她感动地流下幸福的泪水,暗暗庆幸自己终于找到了真心爱自己的伴侣。她也默默地立誓:从此,全心全意地爱这个男人,无论贫贱富贵,无论疾病苦难,定与他永远相随、不离不弃!

    婚后的日子逐渐趋于平淡,当激情不在,生活以它真实的面貌展现在眼前时,她感到迷乱失措。婚后,她也才发现其实他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尽管比自己大五岁。也许是因为一直生活在父母身边,他不大会关心别人,生活自理能力很差,做事情总是丢三落四的,总得有人跟在他后面善后。也许,是她的心理作祟,他觉得他开始不在乎她了。她生病了,他不再着急地嘘寒问暖了,最多是淡淡地说:“生病了就吃药啊!”她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他好象变得很迟钝,什么也看不出来了。他不再喜欢和她一起去田野里边散步边聊天了,更留恋于电视里的体育赛事和足球实况转播,他会说:“你要出去自己去不行吗?那么大个人还怕丢不成?” 他似乎变得不会关心别人了,看电视只看自己喜欢的体育频道,吃饭总是只顾自己埋头就吃,和朋友出去玩却不打电话回家了。记得好几次,他们正在野外散步,接到朋友的电话,他仅留下“朋友找我有事,你自己回去”的话,也不顾她的反应便飞快离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很地消失,她傻立在田间的小路上,眼前一片模糊:“在他的心里,自己永远没有那群朋友重要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他一点就不为自己担心吗?”

    “那群朋友真的比自己来得重要吗?甚至胜过孩子和这个家?”阳望着镜中那张写满失意与无奈的脸,嘴角牵起一抹苦笑。记得婆婆曾经对她说:“一个家主要靠的是女人!只有女人能干了,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才会抓住男人的心,他才会安心地待在家里。” 阳暗想:也许婆婆说的是对的,是自己做得不好没有抓住男人的心,或者自己是个没有魅力的女人!在这个家里,一切都是婆婆说了算的!尽管自己尽力去扮演着好妻子、好媳妇、好母亲的角色,却总是做得不尽人意。阳觉得自己好累,像一头跛脚的牛拉着沉重的犁铧,在岁月里苟延残喘。在她的身后,却仍有一条皮鞭高高地举起,一声声吆喝催促着继续往前,往前。

    已经7点了,他却还没回来,看来是靠不住了。阳连忙走进卧室,摇醒熟睡的女儿:“乖乖起床了!”女儿摇摇手继续想睡,阳有丝不忍,轻声问:“还想睡是吗 ?可是妈妈有事情得出去呀。你是自己一个人睡呢,还是和妈妈一起出去呢?”女儿含混不情地说:“和妈妈一起!”阳一边给孩子穿衣服,一边看着她仍然昏昏欲睡的样子,一股子怨气不由得填满心房。孩子才满五岁,却非常可爱懂事,也知道心疼人了。小小年纪,总想着帮妈妈做事,拿拖鞋、擦桌子、掐青菜,虽然会忙中添乱,但是她总是天真地说:“妈妈看,妮妮长大了,会帮妈妈干活了!”和女儿比起来,他的爸爸却何曾有过这样的心意?算了,不去想了,多想无益!

    母女俩收拾妥当,各撑一把雨伞冒雨向外面走去。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因为下雨,显得格外冷清。街道边,枯黄的落叶一片片狼籍不堪地跌落地上,任人恣意践踏。雨似乎小了许多,伴着一阵阵冷风无情地袭来,使人禁不住打起了哆嗦。雨大,地方不太远,附近也没车子,她准备步行过去。女儿的小红伞在风中飘摇不定,艰难的迎风跟着妈妈的脚步。阳心疼地蹲下身子,叫女儿趴自己背上,继续向前走去。女儿在妈妈的背上撑着伞,稚气地说:“妈妈,你太累了,还是妮妮自己走吧!”阳笑着说:“妈妈不累的,妈妈力气大着呢!”过了一会,女儿又说话了:“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他就可以骑车带我们去了。”孩子无心的一句话,像一把锥子刺得阳心里一阵阵的痛,眼泪霎时迷蒙了眼睛。

    背着女儿,踩着泥水,终于赶在人家规定的时间前把事情办好了。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起来了,只是零落地洒下几滴。因为不再需要赶时间了,回去的路上便显得从容多了。女儿要自己走,阳就牵着她的小手,撑一把雨伞,母女俩一路叨唠着慢慢走着。听着孩子稚气而阳光的话语,阳突然觉得好幸福!可以看着自己最爱的人笑得这么开心,过得这么幸福,这就是最大的幸福啊!记得,阳曾经笑称自己是一株向日葵,一株深爱阳光的向日葵。只要有太阳,她就会满足,就会绽放最美的笑嫣。在她的心里,永远有个太阳,那是她的希冀和梦想,为了那个希冀,她努力地对着他微笑。这时,女儿的笑脸就是那最美的太阳,绚丽而灿烂,驱走了她内心所有的阴暗。

    “你是我心中的日月光芒,手中握着格桑花呀。美的让我忘了摘下,你的真带着香 你的香会说话。你的话好像只对我说,我的专长叫做流浪。我的心寻找家,我的家没有花”阳默默地对自己说:我不要再为追逐你的光芒和花香而疲惫不堪了,我不要再随着你的流浪去放逐自己了, 尽管我的家里没有花香,可是,我有阳光!我是一株快乐的向阳花!

    天亮起来了。牵着女儿的小手,阳开心地随女儿一起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天边,一抹彩霞逐渐染红微云,似乎看见太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