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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子仁在官场几年,也该看清时局,姑母也知道靖王待咱们黄氏一族向来不薄。”黄关元说着暗话,见黄氏明白地点着头,随即起身,“姑母,我到前厅去盯着,瞧瞧他们这会是不是又搅和在一块。”
“去吧。”
黄关元刚出去,宜春适巧掀帘进房,“夫人,人都到得差不多了,戏班子也已在小南园里备好了。”
“好,这就走吧,别让宾客等太久。”
宜春和宜冬赶忙搀着黄氏起身,替她整好衣衫才往外走。
一路上,宜春不住地对宜冬使眼色,宜冬视而不见地将目光移到一旁。
不能怪她,她实在是累了,而且最气人的是她必须守在夫人身边,又男宾女客是分两边的,她根本碰不到崔子仁和崔子信,在她累得半死的情况下连一点情报都打探不到,自然别奢想她摆出笑脸。
崔子俊在通往前厅的小径上来回走,直到听见脚步声才转过身去,一把拉住迎面走来的崔子信。
“二哥,你到底是上哪去了?”
“别拉着我,我今天很累。”崔子信没好气地道。
“不拉着你,黄关成他们就要回去了。”崔子俊哪里睬他,硬是拉着他往前厅去,“不说黄关成他们,今天母亲生辰你竟然敢迟了,你就不怕母亲心里不舒坦?你知不知道今天大房、二房、四房的人都到了,黄家那头也几乎都到齐,你可是最后一个,你还真敢。”
崔子信懒得吐槽,干脆任由他拉着。
真要说什么敢不敢,他敢说崔子俊才是最敢的!这家伙在外头强行收租又苛刻庄户,甚至强掳民女、结党闹事,最可恨的是这些事自己也有分!
好不适应,真的好不适应,偏偏他无计可施,除了继续善后他还能如何?总不能要他视而不见吧?噢,从警察变成罪犯,他内心万分纠结。
“快点,今天这事非要跟黄关成谈妥不成,要不户部尚书那头要是怪罪下来,可不是咱们担得起的。”话到最后,崔子俊还刻意将声音压低。
“谈什么?”他佯愕地问。
崔子俊回头瞪他,恼意完全掩饰不了,“崔子信,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京里传言崔家二爷转性,从恶霸变成了善人,赈济造桥,宽待下人,就连庄户都教你给减租了……你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好歹也先跟我通一下气,要不咱们这出戏要怎么演下去?”
崔子信微扬浓眉,“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用意,往后你会明白的。”
事实上,他当然知道崔子俊在着急什么,可他偏不动手,横竖能先避开眼前这一祸就好。
“好,其他我不管,户部尚书那椿事,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哪桩?我忘了。”他笑得一脸无奈。
“忘了?你最好是连你姓什么都能忘!”他不提便罢,一提起便教崔子俊冒出一肚子火,“你连我的银钱都拿去赈济,你是脑袋坏了是不是?咱们爷俩花用都不够了,还赈济!”
“好了,你嚷这么大声是要让人都听见是不?”崔子信懒懒地安抚他。
崔子俊一把挥开他的手,“横竖你得负责让黄关成去说服黄关元,届时将皇上开仓赈济的银钱粮食交给咱们的马队运送,这事可是户部尚书交代你去办的。”
崔子信垂下眼,思索着到底要怎么装傻才能避开这粧破事。这事一开始是户部尚书说边境需要牲口运送赈济物资,又因工部的牲口不足,请奏皇上采由民间马商运送,崔家马队当然要抢先机。
到时候,押粮的人将会是黄关元,他们再偷偷将赈济的银钱粮作全都送到宁王的庄子里,待事发参黄关元一个办事不力,拿黄家开鰂,可事实上,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宁王的阴谋,宁王会再派人将银钱粮作运进靖王府,嫁祸靖王,最后黄家、崔家全都成了靖王谋逆的从犯,二族皆灭。
这事,他是绝对不会让它成真的!无关改不改变,是他不能允许这种蠢事发生。
“欸,户部尚书是黄关元的上司,尚书开口,岂有侍郎不点头的道理?”他继续卖力地装傻。
他当然知道,户部尚书之所以不开口,不过是为了置身事外,让崔家争取,到时候才能一网打尽。
“我真是会被你给气死,你……”
“你们两个在那里做什么?”
一道嗓音介入两人之间,崔子信抬眼望去,笑着喊道:“大哥。”
“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崔子仁朝两人的方向走来。
“黑田庄那里的沟渠出了问题,我找了些泥匠研宄该怎么处理,一时忘了时间,就回得迟了。”崔子信先朝他施礼,再问:“母亲没生气吧?我给她带了些养身的药材回来,一会再交给她的丫鬟处理。”
崔子仁听了,不住地打量着他。
见状,崔子信不禁失笑,“大哥,三年不见,你该不会是认不出我了吧?”
崔子仁唇角微微上扬,“我听人说你近来做了些事,挺不错的。”
“应该的。”他在赎罪呀,连一半都还没赎够,真够他头痛的。
崔子仁拍拍他的肩,“堂哥他们要走了,跟我一道送客吧。”
“好。”
两人并肩走着,将崔子俊丢在后头,压根没管他是否跟上。
两人来到大门前的小园子时,适巧一些宾客正要离开。
其中一名宾客一见崔子仁便上前攀谈,恭敬地施礼,“子仁……喔不,给事中大人。”
“赵义,不用多礼,你和子信先聊,我去送送宾客。”崔子仁边颔首边和其他宾客寒暄几句。
崔子信瞅了眼赵义,一语不发。
“你今天怎么搞的,居然现在才到?”赵义走近他,脸上扬着笑意,口气却是极度不满。
“找我有事?”崔子信抬眼笑问。
赵义,赵氏钱庄的当家,这些年靠着崔家发迹,成了皇商,还当上了宁王的左右手。赵义看了眼几步之外的崔子俊,笑意越发冷沉,“你最近到底在玩什么把戏?说好的事一件都没办妥,是故意给我难堪,还是给宁王难堪?”
崔子信不动声色,垂睫忖了下才道:“你去问子俊,我前阵子病了,一醒来许多事都给忘了,那家伙也不跟我提点提点,这笔帐要挂在他头上才行。”
“病了?”赵义哼笑了声,视线越过他,看着后头跟上、耸肩的崔子俊,“我不管,三天内把黄关元给搞定,事情总不能做到一半收手,否则到时候王爷发怒了,别说我没警告你。”说着,拍拍他的胸膛。
外人看来两人像是交情好的哥儿们,可只有崔子信最清楚,自己此时正屈于下风,暂无翻身的机会。
目送赵义离开,他呼了口气看向崔子仁,眼角余光瞥见走在最末的丫鬟脚下像是被青石板的缝隙给绊了下,眼看着就要扑倒,他眼明手快地上前拉住她,于此同时,崔子仁也回头拉了她一把。
那丫鬟像是压根没吓着,只是目光直盯着崔子仁,一旁的崔子信不禁眉头微扬,总觉得她这表情像极了学妹,那种淡然的眼神教他怀念极了。
她应该是叫作宜冬吧,这般盯着崔子仁,不会是……
“你还好吧?”崔子仁淡声问,抽开了手却反被她揪住,他微皱起眉,还未出声,走在前头的宜春赶忙跑来,一把将她扯到身后。
“大爷,宜冬前些日子身子不好,今天忙乱一天累了才会这般造次,还请大爷别责怪她。”
“不碍事,既是累了,就让她去歇着吧。”崔子仁摆了摆手,随即朝未散的宾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