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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被她眼露凶光的狠样骇住,江明翰一惊,连忙将搭在她肩头的手收回。
这个男人都已经结婚生子,想不到还是纨袴子弟一个,这年纪该有的成熟稳重一丁点也找不着。
她是不是该庆幸,当年江明翰在派对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公然否认他们交往的事实,甚至奚落嘲弄,并且不出一个月的时间,就与一样同属富二代的青梅竹马闪婚。
随着岁月推演,其实停留在她脑中的初恋男友面貌早已模糊,真正令她忘不掉的,是那一晚他当着无数人的面,说出那席恶意羞辱她的话
“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出身,居然还妄想能当少奶奶,你哪一点配得上我?你还比不上那些一天到晚当伴游女郎的明星嫩模,至少她们有脸有胸,你有什么?”
交往近一年的初恋男友,在派对上被人问起是否打算跟她结婚,他却毫不留情的抛出这些羞辱,让她成为众人笑柄。
想不到今天晚上,历史又再度重演。
罗娜啊罗娜,你祖坟葬的是什么烂风水呀?居然接二连三碰到一样烂的男人,真他马的背透了!
“听说你结婚了?”江明翰好奇地问。
根本明知故问!方才在晚会上他最好是没听见其他人讨论她啦。罗娜腹诽。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可以离开了吗?”她的态度非常冷淡。
“你老公真的是陆至权?你是怎么办到的?”
家族企业远不如陆家的江明翰内心很不是滋味,不怎么相信昔日被他抛弃的女友,竟然嫁进更高不可攀的豪门。
“江先生,这是我的私事,应该没义务向你交代吧?”
“娜娜,你该不会是因为当年我嫌弃你的出身,抛弃了你,你为了报复我,才会拚了命的想嫁进豪门?”江明翰的口吻无比嘲弄。“不会吧?我在你心中的影响力真有这么大?噢,娜娜,你让我好感动。”
来人啊,这里有个从精神病院偷跑出来的疯子,快把他抓回去!罗娜无语的当场大翻白眼。
“说到底,你心里还是忘不了我,对吧?”见她默不回应,江明翰开始自我膨胀。“娜娜,其实你不必这样委屈自己,像陆至权那种身分的男人,会娶你肯定是有特殊原因,绝对不可能是因为爱你。我可以想象得到,你在陆家受到多少羞辱。”
“所以呢?”罗娜眸光斜睨,冷冷地问。
“与其这么辛苦,倒不如考虑当我的女朋友?”江明翰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变得轻佻暧昧。
“女朋友?你已经结婚了欸。”他不只是有严重的妄想症,还提前罹患老人痴呆,连自己已婚都能忘。
“所以我才说是女朋友。”江明翰意有所指地笑了一声。
细眉轻蹙,思绪一转,罗娜立即领悟过来:“你是要我当你的情妇?”
江明翰笑了笑:“虽然论家世背景,你不够格当我的老婆,但是不可否认,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确实挺快乐的。既然你这么在意当年我抛弃你,可见你心中还是忘不了我,不如你就重新当我女朋友吧。”
这个狗眼看人低的混蛋!究竟把她当成什么?就因为她不是名门千金,没有一个富爸爸,没有千万身价,所以他就能这样一再的糟蹋她,真是欺人太甚!
罗娜才想不计形象的破口大骂,余光一瞥,瞧见一道高大的暗影徐缓踱来,一张熟悉的俊美脸庞逐渐从黑暗中浮现。
宛若隐身在黑暗中的黑王子,陆至权面无表情地走向这方。
她心口猛然一悸,这一瞬间,各种情绪齐涌而上。
愤怒、狼狈、尴尬、困窘最后是无以复加的难堪。
方才她和江明翰的对话,他全都听见了他对她的观感肯定又更差了。
曾经因为没有镶金镀银的家世背景,惨遭初恋男友抛弃,如今又死死巴着陆太太的宝座不肯让座,此刻他心底一定很瞧不起她吧?
发觉她的脸色不对劲,江明翰顺着她的目光转身一看,当下一僵,干笑打招呼:“陆总。”
褐眸直睇着一脸尴尬的江明翰,陆至权脸上清楚写着轻蔑。
原来她和江氏食品业的小开曾经是男女朋友,这个混蛋还因为嫌弃她的出身,抛弃她,让她伤透心。
她不是一向很精打细算吗?当初究竟怎么会看上江明翰?
“呃,晚会应该已经开始,我先进去了。陆总,恭喜。”
察觉气氛古怪,陆至权身上散发出明显的敌意,江明翰也没笨到硬碰硬,随便找个借口开脱。
“至权”没想到江明翰一回身,差点就与拐着脚走来的裴意琬撞上。
听见那道轻细的娇嗓,罗娜浑身一僵。裴意琬也听见刚才那些对话?
“你出来干什么?”等到江明翰一离开,陆至权态度冰冷地质问裴意琬。
“我”裴意琬楚楚可怜地咬住下唇,略略低下螓首。“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所以就追出来。”
细柔的嗓音一顿,她又满怀歉意地望向神色僵白的罗娜,低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听你跟江先生说话的。”
这下,罗娜再也笑不出来。
过往难堪的丑事被自己一心想讨好的男人听见,已经够让她丢人,眼下又多了个情敌是嫌她今晚不够悲剧吗?
“你们慢聊,我还得去找不知上哪儿放风的司机。”死死忍住眼底汹涌的泪意,罗娜随即掉头离去。
“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陆至权忽然上前拉住她的纤腕。
怎料,下一秒罗娜却反应激动地挥开他的手,撩高垂坠落地的裙摆,毫无淑女形象的小碎步跑走。
“罗娜,我在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陆至权胸口一紧,长腿迈开便想追川太,却反过来被裴意琬挽住手臂。
“至权,别去!求求你,别去”幽怨低柔的娇嗓,顺随风声飘入耳底,罗娜终是没能忍住蓄了满眼眶的泪水,眼睫一眨便哭花了脸。
脚下一拐,她转了个方向,跑出停车场,直直跑进一处昏暗的死巷,挨着满是涂鸦的墙面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里,低声啜泣。
凌晨三点钟,罗娜在艾恬的陪伴下返回公寓。
“何必勉强自己,反正我家的空房间多得是,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数个钟头前接获好友哭泣的电话,艾恬怕死了,连忙撇下正在共度浪漫晚餐的老公,飞车飙去接人。
直到此时她仍忘不掉当时那一幕,向来坚强重视形象的罗娜蹲在暗巷中,哭得眼眶红肿,肩膀颤抖,最喜欢的晚宴包也扔在地上,裙摆还被墙面突起物勾破一个洞,她也浑然未觉似的,犹然兀自低啜。
不管她问了什么,罗娜都不肯开口,见到她来,只是抱着她哭得更凶。
向来就是罗娜给她出主意,从没见过罗娜这副模样,她一时也慌了,不知该怎么做才好。
最后还是在老公的协助下,将罗娜载往离那儿最近的东风醉餐厅,吩咐大厨帮忙弄了一桌酒菜,将她喂饱喝足,沉淀一下情绪。
根据她那个靠吃起家的老公的说法,人的情绪不管是处在高潮还是低潮,但凡遇上吃都可以助兴或是纡解压力,莫怪乎餐飮业在不景气的年代是一枝独秀。
“恬恬,今晚谢谢你。”罗娜抬起憔悴的秀颜,对闺蜜挤开一朵比哭还惨的笑。
“我们都几年的交情了,你再敢跟我说谢谢,我就跟你翻脸。”艾恬白她一眼。
哎,这些年来没白疼这个傻妞罗娜备感欣慰的笑了笑。
电梯抵达顶楼,艾恬不怎么乐意地陪着好友出了电梯,虽然从头到尾罗娜没解释今晚究竟为了什么而哭,但傻子也想得到,肯定是跟陆至权脱不了关系。
“非回去不可吗?我老公还在楼下等着,跟我们一起走吧。”艾恬不放弃游说。
“谢了,不过我可不想当巨型电灯泡。”
罗娜解开密码电子锁,拍拍艾恬的肩,故作轻快的扬笑。“好啦,我到家了,你也快点下楼,你老公还等着呢,快走快走。”
艾恬没辙,只好暂时撤退,不过临入电梯之前,不忘探出头叮咛:“有什么状况随时拨我手机,再晚都没关系。”
“知道啦,老妈子。”罗娜赠她一记白眼珠。
推门而入,她疲惫得只想把自己抛进大浴白里,好好泡上一个舒服的热水操。
蹲低身子,才想脱下高跟鞋,懒散的眸光赫然顿住,怔怔地望着从屋内走出玄关的雪白身影。
“罗小姐,我们可以谈一下吗?”脚上套着粉色室内拖鞋的裴意琬,站在原木地板上,垂视着玄关处蹲低身子的她。
“你是怎么进来的?”罗娜诧异地睁圆眸心。
“之前至权带我回来过几次,也把密码告诉我。”裴意琬被她瞅得不甚自在,边说边掩下浓长的睫毛。
罗娜的心,凉了大半。
原来他们之间已经进展到这种地步,陆至权却从来没跟她提过只字片语。
原来,她一直鸠占鹊巢,把别人昔日的爱巢,当成是自己展开新人生的美丽城堡。
“是他带你回来的?”罗娜沉默片刻才问。
“至权还没回家抱歉,是我自作主张跑来这里等他。”裴意琬歉然地说。
何必向她这个只是暂时寄宿在此的外人道歉?罗娜在心中苦涩一笑。
“罗小姐,我相信你应该也知道,我和至权之间有一些冲突和误会,至权会因为一时冲动跟你结婚,也是为了报复我和阿姨”
“那个戒指是他送你的?”罗娜突兀地打断裴意琬娇甜的嗓音,凝着一双异常平静的水眸,投向她无名指上那只造型典雅的美钻。
“什么?”裴意琬一脸错愕。
“每次见到你,你都戴着同一枚戒指,应该不是巧合或是你刚好特别喜欢这只戒指吧?”罗娜对别人身上的珠宝类饰品一向观察入微。
裴意琬摸了摸葱白细指上的典雅钻戒,呐呐地说:“这是至权先前向我求婚时送的戒指。”
求婚?对呀,她怎么没想过,陆至权应该早向裴意琬求过婚。
唉,她似乎又悲剧了,那男人亲手替裴意琬挑选钻戒,而且还挑了个这么高雅大方的款式,反观她呢?
他只是把挑选婚戒的工作丢给特助,还弄来了这么大一颗纯炫富、无关乎品味或设计的鸽子蛋。
是否因为在他心中早已认定,她给他的感觉就只配戴这种没有品味可言的戒指?
啊,也对,他从一开始就认定她只是个贪图虚荣的拜金女,她怎么这么不长记性,华丽丽的给忘了?
“罗小姐,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和难处,但是你要明白,至权他心中是爱我的,他只是利用你来惹我伤心,这对你来说并不公平,这是一段注定不会有幸福的婚姻,你不能把自己的青春浪费在至权身上。”裴意琬语气真诚婉切地劝道。
呵,说得这般悦耳动听,不就是想退她主动离开吗?
放心吧,既然陆至权都已经反悔结这个婚,她也不是看不懂别人眼色的傻子,自然懂得知所进退。
唇上悬着一抹自嘲浅笑,罗娜目光幽幽地望着裴意琬手上的美钻,顺手将脱到一半的高跟鞋套回去。
再昂贵、再美丽的名牌高跟鞋,终究不是童话中的玻璃鞋。
世上的灰姑娘太多,能将灰姑娘变成公主的完美王子却太少,当不成公主的灰姑娘只能用微笑掩饰伤悲,继续寻觅属于她的那个王子。
“裴意琬,你是个幸运的女人,恭喜你。”
罗娜站挺腰背,对情敌噢不,对方可能从来就不曾把她当作敌手,弯起红唇,微微一笑。
似乎是猜不透她的下一步,裴意琬宛若受惊的小白兔,一脸不知所措地惊瞅。
真正的公主入住城堡,假扮公主的灰姑娘得赶紧退场。
转身的那一刻,泪水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顺着眼角滑落,罗娜推开大门。
踏出门口的那一瞬,耳边彷佛还能听见自己吵着帮陆至权打领带的声音,陆至权对她各种表现不以为然的低笑只不过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