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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会在我们长大以后,分开么?
——题记
每一个人当成长到一个崭新的阶段,就需要离开那些相依为命的朋友,一个人孤单的飞向远方,去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岛屿,在那里植下根系,循序萌芽。然后他们开始遗忘掉曾经的朋友。然后他们再也不会相见。
就像那个寂寞的歌手唱过的,我们就着样,散落在天涯。
我们,就着样,散落在,天涯。
我在自己十八岁生日那天换了一个新的日记本,因为我不想再记录每天无聊的生活。我总是在每一个深夜里,在光滑的白纸上面,写下这样的句子——很多很多年之后的我们什么样?会找到相爱的人么?会完成童年的梦想么?会集全满满的幸福么?会记得现在的样子么?那一个又一个的问句,承满了我对未来的绝望与迷茫。
当我不想写字的时候,我会写满朋友的名字,写满一整面光滑的白纸。我在纸上写下他们的名字,而他们的故事则在我的心里被拓印了几万遍。
十年以后,那首荒凉的歌谣,还有谁会记得。
二十年以后,相片上单纯又青涩的模样,还有谁会记得。
三十年以后,毕业时背靠背坐在夜色里的画面,还有谁会记得。
四十年以后,击掌许下的誓言,还有谁会记得。
五十年以后,那些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还有谁会记得。
六十年以后,如果我们依然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记得,曾经生出现在生命中的那些孩子和他们的故事。
我们像是不想长大的孩子,攥紧拳头保护着手心里的幸福。因为我们知道,那些幸福,长大之后就再也找不到。
木总是给我讲述一个关于独角兽的故事,那个故事缓慢而且冗长,像是一只充满了美好与单纯的气球,一直飞,一直飞,飞过天光,飞过浮云,甚至气球自己都不知道飞向哪里,却依然在无目的的飘荡。
他说成年以后的独角兽,必须离开它们守护的孩子,用七彩的翅膀飞向天空的尽头,因为有另一只独角兽在那里等待着它,而它们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只有它们的血液才能够汇聚成一个全新的生命。
木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到我都不确定未来的日子里还会不会再遇见这样好的朋友。我只有面对他,才会折断全部的棱角,才会喜欢讲话讲到眉飞色舞讲到滔滔不绝,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我在现在的班里是多么的沉默。
终于有一天,在木给我的那么多幻觉面前,我作了这样的一个梦。梦里是那只我熟悉的独角兽,蓝色的眼睛一直望穿世界的尽头,迈着细碎的步子缓慢的向着远方行走,直到身影消失在纯白的雪雾中
这是我作过并且记住的唯一的梦境,梦里的自己和独角兽一起长大,它长出了美丽的翅膀,而我长出了淡淡的白发。
日子就这样明媚的过去。木依然在他的博客上写独角兽的故事,从深夜写到凌晨,睡两个小时的觉,然后红肿着眼睛去上学。而在学校里的生活,据他自己回忆,好像除了看小说,就只剩下睡觉。而我的生活,依然不温不火的,他把这叫做慢性感冒。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相识,就像是要求硬币垂直落地一样困难。因为很难想象两个平时那么闷的男生,却能在一起呆的那么久。
我常常思考的问题是,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模样。我一直想当个作家,因为那样可以有很多的时间不与人交往。烟则向往无休止的流浪,在不同的地方留下生活过的痕迹,在不同的人身上留下闪闪发亮的记忆,在不同的风景面前刻下自己的名字。我总是笑着告诉他最后一句话真是大煞风景,却把最难过的心情隐藏在只有自己知道的湖底。或许几年,十几年之后,我们会真的再也无法遇见。
烟总是那么的说一不二。他把那叫做执著,我始终坚持那是一种固执。可是无论怎么样,我知道结果永远无法更改。
如果可以选择,我想永远停留在我的十八岁,永远和他是不离不弃的兄弟。
其实我们真的不想长大。
我总是在一大群人里面感到孤独,因为没有人希望和我讲话,更因为我与他们的思想无法相交。所以我留很长的头发,我想用它来遮挡自己逐渐显露的孤独与忧伤。烟说我像蜗牛一样的活着,追不上别人长大的速度,所以只好躲在厚厚的壳里自我疗伤。而蓝说我的头发飞舞在空中,闪闪发亮,好漂亮。
蓝是我在网上认识的,后来去了新西兰。我总是在网上发消息给她,我说我们那款相同的手表正在指向不同的方向。而她总是回给我一个笑脸,然后轻松的叫我一定记得播快手表。
那天我在地图上找蓝现在生活的地方,忽然发现我们竟然隔了很多块陆地和一大片汪洋。然后我就难过的想哭。因为我知道我们这辈子肯定无法再见了。晚上我又发消息给她,我说自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中国。她没有回,匆匆下线。而我依然坐在家里,盯着电脑屏幕一整夜。第二天清晨,我看到了她用银灰色字体打下的话,她说她的影子现在已经变得好长。在那片陌生的地平线上,她说她的影子变得好长。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她没有生我的气,她还记得我。我最最亲爱的蓝。
其实我每天都在想。如果蓝是在故意躲着我该多好,她只是生活在中国的某一个地方,她只是在和我玩一场迷藏。
蓝走后,我成了那个群里的版主。我把那个“仰望天堂”的名字换成了“不想长大”很多人问我为什么是这样的名字。我说那些正在消失的东西,我想把它们留住。只是这些话我只说给自己听。我把它们打在屏幕上,然后闭着眼睛按下backspace。
那些像肥皂泡沫一样飘荡在空中的幸福,我们看见了,却怎么抓也抓不到。
我打开电脑的时候看见了烟。他说,再过几天我就要二十二岁了,可是现在我依然生活在原来的城市里。我知道烟告诉我这些,他是有话要说的。我端来一杯水,安稳的坐下来,解除了隐身。我对烟说,我想你了。烟说,你应该长大了,要学着习惯男人的角色,而想只是小孩子应该做的。我说,是啊,已经十八岁了,没有必要让自己多么单纯。其实你给我的感觉是彻头彻尾的孩子,不会说谎,不会隐瞒自己的难过。烟总是能够察觉出我情绪的低落,他知道我难过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说,我想走了,去遥远的西部,过一阵隐居的生活。我喝干了水,缓慢的打着字,一大段一大段的字。我没有办法劝他改变注意,也知道他不会看我这些文字,他总是把事情做的义无反顾,不留下任何生机。我最信任的男人,终于消失了,那种感觉好像死亡,而我只能在家里望着屏幕流泪。
忘记了哪本书上写过这样的话,没有人可以责怪我,毕竟我只是孩子,还好我只是孩子。还好我只是孩子。这么简单的话,却让我看的那么那么的难过。
如果我说自己不想长大,会有人嘲笑我么。会有人因为觉得矫情而恶心么,会有人相信么?
我十八岁,我所能眺望到的天空却布满了黑色的云,黑暗一直延伸到尽头。没有独角兽,没有深蓝色的星空,没有透明的泡沫,没有舞动翅膀的天使,没有崭新的生命。从我不想长大的时候开始,这片天空一直都是这样。
很多人成为我的回忆,他们的消失,就像我们的相识一样充满了神秘。那些他们留下过的温暖的时光,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的短暂岁月,却如同他们的消失一样漫长而且悠远,恍惚间已是几个世纪。
木把他的博客留给了我,他要去偏远的农村,他想帮助山里的孩子实现梦想,归期不详。可是在他当面告诉我这个决定的时候,我竟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感伤,好像早已做好了准备,再大的洪水都不会冲垮我的心墙。
木走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眼泪,带着七彩的光芒,就像独角兽美丽的翅膀。我看着他在火车上向我挥手,看着他把我送的礼物小心的藏好,看着曾经熟悉的木突然驶向远方,我蹲下来难过的哭了。很多路人都看着我,我知道他们一定觉得一个男人不应该流泪。我在火车的轰鸣声中,在路人冷漠的眼神里,哭的一塌糊涂,可是我一点都不觉得丢脸。因为木离开之后,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丢的了。
蓝说,你总是那么让人放心不下。
木说,别听民谣了,你应该换一换口味,那些情歌会让你觉得自己像个男人。
烟说,试着去爱一个人,试着让自己变大。
这是他们在给我的生日礼物上写下的话。蓝送给我一款深蓝色的键盘,她说这样我们聊天的时候就好像她在看着我。烟给我寄来了不同地方的照片,我知道他已经开始了流浪,我还知道这些没有底版的照片,他一张也没有留下。木把他所有的书都送给了我,他要我记得自己的梦想。
蓝,烟,木,我最最亲爱的朋友们。
我永远记得,在我长大的那一天,没有阳光,没有飞鸟,只有自己低声的哭泣。那微微张动的唇语,好像在说着,不想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