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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似乎幻觉比别人多了点，我想。”
“还有就是，一双眼睛无处不在，注视？偷窥？关爱？我也说不清楚。”
“我肯定是双男人的眼睛，没有恶意，柔和的眼神，甚至在我洗澡的时候，它依然平静地注视着我。”我想了想接着说。
“可是，我会不安。像是埋在心底里的什么东西硬要被拉出来暴晒在太阳底下一样，我好害怕。是谁在跟我捉迷藏？我”我突然又说不出话来。林医生为我倒了一杯水。
“曹夕小姐，先喝口水再说好吗？”我微笑地点点头，可我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么。
“没关系的，曹小姐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在我这里多休息一会，很能放松的哦。”林医生露出招牌微笑。
“叫我夕儿好了。”
林正是年轻有为的心里医生，我已经来过三次。这次是留得最长的一次，因为我竟然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醒来已经是晚上，林医生独自敲击着电脑键盘。我发现身上多了条毯子。他的细心总是另人窝心。
“林医生，不好意思。我竟然睡着了。”
“恩，你太累了。没关系，这样很好。”
“陪我去吃点什么吧，我饿了，吃饭的时候可别叫我林医生啊，呵呵。”林正很随意地在衬衫上面套了一件休闲外套。
吃过饭，他又送我回家。似乎以一个医生的身份不应该尽责到如此。而我这个病人又是他自愿免费服务的。我笑了笑。不是不自信，自己还真配不上这个仪表堂堂的林医生呢。脑海里浮现他棱角分明的脸、天蓝色的眼睛，不禁脸发热。他是中葡混血儿浑身散发着独特的神秘感。
二
第二天，小辉迫不及待地找我。
“夕儿夕儿，怎么样了。我介绍的林医生还不错吧。怎么？听说你们昨天还一起吃饭了？”
“什么怎么样，我都说了自己没病。是你硬要让我去的。”我慌忙找推辞。
“看你，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去去。”我挥手推了推小辉。胳膊还没完全收回来我就被定住了。
对，就这个眼神又出现了。它正看着我呢。我不敢在肆意地张望，我怕与它不期而遇，却又无刻不在试图捕捉到它。
“你怎么了？”小辉轻轻地摇醒了我。
小辉其实是没来多久的新同事，是公司软件开发部门的高级工程师。听说公司从外国挖来了一位电脑奇才，我以为是满头白发有点神经质的半老头子博士。没想到来了一个看起来比我还小，整天没好事儿的小屁孩儿。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苍蝇似的撵也撵不走。
“你没事吧。”一瞬间我好像从小辉的眼中看到林医生独有的东西，对，关心？他会关系我吗？
“看你，说有病就有病吧。还不信。好了，以后定期去林正那小子那里。还有，那小子风流成性除了是个好医生外不是啥好男人，再说长得也没我帅，哪比得上我。”立马摆出臭脸，我相信我刚才确实是错觉了。
“哼！”算我一时头脑发晕。我从鼻空里哼出，小辉知趣地回到他单独的办公室里。
他走后我还是忍不住偷偷地往里屋撇了一眼睛，小辉工作专注的样子足够迷倒一群小丫头。
三
不安，烦躁。最近工作经常出错。公司给了我一个月的长假，是小辉在我没有同意的情况下跟总裁说起了我的病。可我真的有病了吗？
“林医生，我觉得这些不是幻觉，我没有病。”
“从事你们行业的人经常会出现这种状况，不用着急。”
“林正，相信我好吗？那双眼睛真的存在。”我试图博得他一点点同情。
“恩，我对病人向来是足够信任的。”病人病人，我到底还是病人。我就像喝醉的人独自说自己没醉一样，所有人都在敷衍我，假意地安慰我。
“我下次不会再来了。”我有点生气。放假以后已经一个星期天天来这里了。渴望得到一股温暖，我错觉这里会有。他只不过是一直在尽医生的责任而已。
“我送你。”我没有反抗。
“没事的，我相信你。一切都会好的。”林正轻轻地楼了一下我的肩膀，这让我稍稍温暖了下。
家里还是空荡荡。
“你到底是谁？你给我出来。”我发疯似的叫喊着，这些天除了在林医生那里就是一个人和这双眼睛独处。
“我一定要打败你。”我又叫了一阵子，累了，放水泡了个热水澡。面对着它我已经很坦然了，即使一丝不挂照样可以从容。我又感觉倒了新的东西，不强烈的哀愁。
“小辉，今天不忙来我家玩儿。”给小辉打了个电话。十分钟，漂亮的本田车停在了楼下。
“这些日子好些了吧。”
“我说了我没病，你们统统神经病。”我歇斯底里地叫喊。小辉没再说一句话，这另我郁郁，一直以为在他面前我可以随时神经质，有发脾气的特权，也许这也是我的错觉，我的确病了。小辉坐了会儿，说了些安慰话语就走了。我的心突然失去了某种功能。
四
又一个星期没有出家门，独自吃饭，独自看碟，独自洗澡，不对。应该说两个人，那个眼睛我似乎习惯了一点。
我真没想倒它的主人会显身。
模糊的背影，是个高大男人。我看书他就站在我的身后，我感觉得倒他的身材很魁梧；我吃饭他坐在我的对面对我微笑，我故意吃饭的整个过程都没有抬起过头；我洗澡他轻轻地哼着歌曲，我把水声放得最大；我睡觉他会抚摸我的身体我睡得很安心。这种生活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我的错觉更加变本加厉，我相信他是我爱人，无数次梦里他对我说，宝贝不用怕，我只是来看看你，我太想你了。
这种日子过了半个月。我甚至可以跟他对话了，我喃喃自语。
“夕儿开门。”是小辉。
“怎么这么久都不找我，没事吧你。”小辉慌张地打量着。
“没事呀，我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了。还有上次给你发脾气我道歉。”我好像头一次跟小辉说抱歉，他一时愣住。一直以为我是他的谁，我有特权享受他的包容，在他面前至少我不用伪装情绪。但我错了。因为我找倒了我真正的他。
“小辉，我爱上了一个人。或许只是一双眼睛。”我微笑着对他说。从来没有这般平静过。
小辉没有再同我说话，只是用手机打了个电话，一群人过来拉我上车，我挣扎，我看见眼睛站再阳台上默默地看着我离开。
等我醒来，林正坐再我的床上。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衣服，雪白的墙，我住院了。
“夕儿，你得了严重的幻想症。也就是通常说的神经疾病的一种，以后你不可以独自活动了，你需要照顾。”
“我神经病？”我默默地叨念。
再后来的日子，我记得有人给我送饭，林正陪我出去散步。但一个人独自的所有活动都被取消了。
“放我出去，我要告你们绑架。”三个月后的我再也不是温顺的受了伤的小猫。我真的是疯子了。
“夕儿，别闹了。你看这个是医院的证明。乖乖地病才会好。”林正还是温柔地说话，不管我有多吵多闹。
小辉经常来看我，给我买衣服，给我买我所有喜欢的东西。我刚开始恨他，因为是他拆散了我和眼睛。从那以后眼睛再就没有出现了。
四
“小辉，我害怕。”小辉紧紧地握着我的手。
“求求你，带我走好吗？”半年过去，我的脸色苍白，长长的头发披散着，穿着拖鞋常常在走廊里走来走去。我无助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恩，让我来好好照顾你吧。”小辉搂紧我的肩膀，我眼神空洞，泪腺再分泌不出一滴眼泪。
小辉经过林正的同意把我接去了他的家里，而我始终还是需要他照顾的“病人”我已经不在挣扎，每天吃过饭小辉亲自带我出去散步。而晚上那个高大的助手就在隔壁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我反复看着书，没日没夜地看，这让助手放松了警惕。
有一个晚上趁助手睡觉，我偷偷跑了出来。我始终相信自己是清醒的。他们统统都在欺骗着我，用非法的手段限制我的人身自由。我必须逃跑，这里是豪华监狱。我只是从一个监狱转移到另一个监狱的犯人，我还年轻不能丧生在这个恐怖的城堡里。我拼命地跑，顺着柏油路，只想越远越好。黑夜中别墅像个巨人般像我压来，恐惧使我慌了神。
突然啊——的一声。一个车子从拐弯处窜出来。我来不及闪躲。
五
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我穿着去年买的白色碎花长裙悠闲地坐在草地上，徐徐的暖风吹得我脸痒痒，男人安静地坐在我身旁抚摩着我头发。我冲他甜甜的一笑。一切如风景般美妙。他的手水般温柔，我就像个贪婪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他的怀里。
“愿意跟我走吗？”他起身抱住我，他似乎有双透明的翅膀要带我翱翔。
“你是天使吗？”他露出好看的微笑。微微点点头。
“愿意跟我走吗？我的公主？”我闭上眼睛感受到那双熟悉的眼神。慌忙抓住他的衣角。
“不要丢下我”我歇斯底里。男人没有再说话，抱起我轻步草木间，又像是飞。
“夕儿，夕儿，我爱你，我什么都不要了，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挣开眼睛看看我。”我又听见小辉的声音。他的脸因痛苦扭曲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落在我的眉目间。我脑子一下清醒过来，我是舍不得小辉的。一开始便是如此。我在两个男人间忧郁不决，一个活生生地为我流泪，一个默默地关注另我沉沦，似乎是现实与幻觉。我该抓住哪个？我拼命地摇头，越来越厉害，忍不住抱着自己哽咽起来
“夕儿，你终于醒了？”有个很好看的男人坐在我旁边握着我的手，奇怪他似乎马上要哭出来。旁边还有很绅士的男人，像个医生。
“你们是谁？我”我再一次昏厥。
等我醒来，我不得不相信，我失去了记忆。好看的男人叫辉。后来他每天都来看我。渐渐我对他微笑。一年后，我们走进了教堂。
六
结婚后，辉无微不至地照顾着我。清闲的时候他就给我反复地讲故事。
有两个科学家，想实验人的极限。在人为制造的环境中一个人的意识形态慢慢会发生变化，会接受外界给他输入的信息，而忘掉真实的自我。他们分别在各地区寻找合适的对象，选拔出五十个人在本人不知晓的情况下做不同是实验。但，就是最后一个第五十个实验的时候科学家发现，人未发觉出来的浅意识并非能够简单地抹去，在混乱间会记起前世因缘。这是用科学无法解释的。因而他们一再地给实验者施加压力，达到崩溃边缘让实验者在无意识状态下把前世的因缘从新上演一遍。这无疑是危险的，实验者很可能永远在类似催眠中无法醒来。
“他们成功了吗？”我转身眼睛炯炯有神地问他。
“这已经不重要了，她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小辉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抚摩着我的头发。
我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
许久，起身走到花园前。
小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从后面圈住我的腰。
“夕儿，你让我明白人的生命有多可贵，我不再做无聊的挣扎了。”他把脸埋在我肩膀上，身体微微颤抖。
“你在说什么？”我发出清脆的笑声。
“谢谢你。”小辉抱紧我。
七
小辉走后，我独自拿出日记本，记录了小辉的故事。
后来科学家爱上了勇敢的实验者，从此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我一直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