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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却一点不接受这样的现实:“不会的,不会的,总会有办法的。太子他……”
桑柔伸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打断她说:“阡陌,你若执意要告诉他,那是在逼我离开。”
阡陌僵愣。
“阡陌,我再问你一次,我可以相信你吗,往后的这段岁月,我可以放心将一些事交付给你吗?”
阡陌怔住好半晌,最后,咬牙,郑重地点头凡。
桑柔表情稍松,说:“谢谢你,阡陌。”
阡陌心头堵涩地厉害謦。
怪不得她不让她守夜,怪不得一段时日不见,她消瘦地那么厉害,怪不得她如今早起日日上妆打扮……
上天无眼,让她这样好的人遭受这么大的劫难。
桑柔一夜未归,并没有人来找她。
第二天回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男子进了太子府。
卓敬。
桑柔眼色深了深。
在门口接待的成持注意到她,动作一顿,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问候,转身也进了门。
路过顾珩寝院的时候,她听到里头传来琴声。
桑柔脚步滞住。
琴声悠悠,风雅之调。
她不自觉地走向院门。
昔日他为她建的白玉藤花架下,卓薇柔粉裙明艳,素手撩拨莹洁的蚕丝琴弦,面容娴静。
而一边坐着两名男子,墨色朝服的是顾珩,把酒微笑的是卓敬。
这样的场景,一如曾经景州城的府衙。花前月下,他们听曲酌酒。
这次她倒是将顾珩的表情看清了,他手中是那把磨扇,扇身未展开,只是随着曲子的节奏,一下一下在腿上轻叩着,眉眼舒展,惬意安然。
他们二人会时不时对视一眼,她眼波流转,他闲定自如。
桑柔心痛如割。
卓敬一旁看着,知道自己此刻在此多余了,忙起身,说:“赶了几天路,我有些乏了。你们继续,我下去休息会儿。”
卓薇柔自然知道哥哥意图为何,站起身,腆腆地笑说:“哥哥慢走……”
卓敬给她使了个眼色,转身往外走去,院门外此时并没有人。
顾珩顿了顿,才叫了下人领卓敬去客房。直至卓敬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处,他仍站在那儿,盯着院门,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卓薇柔叫唤一声,他才猛然回神。
接下来,顾珩似不像方才那般投入,虽神情犹然,可看着总像是怔怔出神的模样。
卓薇柔停了手中抚琴动作,直直看着顾珩,他垂眸望地,一点表示也无。
她不得不出声:“太子,你可是有事?”
“什么?”顾珩抬头,才发现她已经不再弹琴了,问,“怎么不弹了?”
卓薇柔表情古怪地看着他:“琴声止住好一会儿了,太子若有事在身,不必陪薇柔在此虚耗。”
“抱歉。”
“太子何须道歉,本是我看到此处藤架缠络,别有情致,才想在此处弹一曲。太子下朝还未及休息,就陪着我,该是薇柔道歉才是。”
卓薇柔招了招手,一旁的水色上前来,将琴收起来。
“此处是太子的寝院,薇柔叨扰多时,望太子莫见怪。”说着委了下身子,告辞。
顾珩点了点头,无挽留之意。
卓薇柔咬咬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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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快步往自己院子走去,脚下的伤口还未好,踩在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小径上,疼得她头上直冒汗。
可下一刻,隐约几声衣袂轻擦的声响灌入耳中,眼前暗影掠过,她身前已经笔直横了一人拔硕的身形。
“哈,真是你!”
桑柔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特别,以致别人见之不忘。可最近这样类似的话听了不止一次,让她不免要思考其这样的问题,可是自己在外头举止古怪不当,让别人对她印象深刻。
卓敬向她靠近一步,说:“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和俞晏……”
桑柔说:“我本是太子……府的人,自然是得在这里。”
“你是太子府的丫鬟?”
桑柔垂眸不答。
“我怎么瞧着不像呢,老实交代,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混入太子府,可是预谋不轨?”
他纯心找她不快。
桑柔说:“据我所知,太子府不是想混就能混进来的。”
“小丫头还伶牙俐齿。看俞晏对你很在乎的样子,怎么轻易将你放走,还落到了此处来?莫不是……去年战平之后,太子去了詹京与俞晏大打一架,你该不会就是那战利品吧!”他眼中有几分鄙夷的嘲意,弯腰靠近她,说,“侍奉完俞晏,又来伺候顾珩,一个是大国王子,一个是齐国太子,都是人上人,你还真是福惠不浅。怎么,俞晏和顾珩,哪一个更能满足
你?”
满嘴秽语!桑柔怒不可遏,却不得发作。
她稍稍退离一步,笑说:“将军这般问,让桑柔很不好作答。但我知,无论是太子,还是晏王子,他们都口齿干净,不会开口都是大蒜味。我觉得将军还是多注意下口腔清洁的好,不然,挺损将军威武形象。”
卓敬面色一僵,桑柔视线扫到有人正往这边走来,对着他行了个礼,动作飞快,跑开。
卓敬正要追他,听得有人唤他:“卓将军。”
他转头,是成持。
成持走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某方向一人匆匆逃离的背影,对着卓敬毕恭毕敬地说:“听领你去客房的侍婢说,一回头,将军不见了,成持特来找寻。将军该是走错方向,客房的位置,该往另一边走。”
卓敬暗暗咬牙,表面呵呵笑开说:“太子府如此之大,我赏景赏着赏着,就走岔路了,真是脑子不中用……那就劳烦成侍卫带路了。”
成持:“将军这边请。”
“……”
**
阡陌在院门口四处看了看,确认没人。花藤架下,已人去空空。唯有几片凋落的黄叶,零散在石桌上。
她走到房前,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昏暗,屋中景致看不清晰。但房间的布置,她很清楚。
窗边靠墙的位置,摆着书架和书桌,而与之相对的不远处,安放着一座软榻。
以前桑柔白日里也是要补一觉的,就睡在榻上。日光太亮,她睡不着,于是顾珩命人在窗边挂上帘子。布幔一拉,屋内便如夜般暗沉。一如此刻。
阡陌摸索着到了衣柜处,打开柜子,借着半开的门透进的光亮,挑着衣服。
“你在做什么?”
忽然,黑暗中想起一道沉沉男声。阡陌登时被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的衣服散落了一地。
她惊魂未定地在屋内巡视一圈,这才发现,书桌前隐约有一人影。
“太……太子!”
“你在这里做什么?”正是顾珩的声音。
阡陌深吸了口气,回答:“奴婢……奴婢来拣几件衣服。夫人……夫人……”她咽了咽口水,“夫人她换洗的衣物不多,所以……奴婢不知道太子在此处。打扰了太子,望太子恕罪!”
她跪伏在地上。
迟迟没有应答。
阡陌心中忐忑不已。
“屋内不见了东西……”顾珩缓缓道。
阡陌一惊,忙解释:“自夫人搬出这院子之后,奴婢是第一次回来,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真的没有!”
“这几天,这屋子,除了我、你,就只有她来过。若不见了东西,那嫌疑的就只有我们三人……”
顾珩的声音近了几分,阡陌微微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眼前的鞋子。
“跟她说,一天之内,物归原主。”
顾珩扔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出了屋子。
阡陌还惊颤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点神,收拾地上的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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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两手空空回了桑柔的院子。凌波正在给她的脚换药。
“奇怪,这么多天过去了,还用了上好的止血愈合的药,这伤口的血怎么还是流不停……”
屋内忽然发出一声巨响,是阡陌打翻了一张凳子。
桑柔看了她一眼,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说:“怪我不安分,没有好好静养,四处走动,昨天还大老远跑到王陵那边。”
“难怪。”凌波说,“夫人,你这伤口比较深,必须静养,脚上不能再用力,不然伤口没办法好好愈合。”
“嗯。”
包扎好之后,凌波手势药箱,期间抬头看了桑柔一眼。
桑柔扑捉到,问:“怎么了?”
凌波忙加快手中动作,摇头:“没。”
桑柔目光锐利地看她:“说实话。”
凌波没办法,老实交代:“夫人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桑柔心口一提,淡定反问:“哪里不一样?”
凌波说:“从前夫人从不沾胭脂细粉,但现在夫人却是日日上妆。”
桑柔说:“不好看吗?”
凌波忙摇头:“好看的,很好看。”
桑柔点点头,又问:“我好看还是卓薇柔好看?”
凌波倒是一点犹豫也没有:“自然是夫人好看。”
桑柔哈哈笑开,说:“我可当真了。”
凌波脸上微有局促:“凌波是真心话。”
桑柔说:“我相信你呀。”她转身对着铜镜照了照脸,说,“我也是无奈,你看你家太子给我招了这么大一个情敌回来,我也得做点什么,不能轻易给人家比下去不是?可惜,我妆化得再好看,他却没看过我一眼……”
“夫人……”她忽变安然的表情让凌波不知所措,脑海半天想不出一个安慰人的字眼。
“他会后悔的。”桑柔忽然咬牙愤然道,“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每天在他面前晃悠,烦死他和卓薇柔。等他发现我比她好看了,回来追我的时候,看我怎么收拾报复他。凌波,你到时可得站在我这边。”
凌波愣了愣,点点头。
桑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孺子可教也。”
凌波离开后,阡陌关了房门,端了水盆给桑柔洗手。
“夫人,连凌波也不能说吗?她对夫人很衷心的。”
桑柔脸上的笑容敛去,爬上一抹肃沉:“是,她是对我很好。但她终归是太子一手培养出来的人,一切唯太子是瞻。告诉她,就相当于告诉了太子。”
“夫人,告诉太子吧,他……或许会对你好一些……”
桑柔苦涩地笑:“他本怒我恨我,一边又放不下我,才致使这般纠结为难。若是告诉他,你让他拿我如何是好?我的身体……他无能为力,顾琦的死,他放不下,我又怎忍心将他逼往绝境。注定的事情,千万不要与别人说,徒增一人痛苦而已”
阡陌想起方才顾珩那样冷漠的话,心里更加难受。
“怎么,你有话说?”桑柔看着她,问道。
阡陌自知瞒不过她,于是实话交代:“我方才在太子寝院,看到了太子了。他……他……他说,屋内丢了东西,让……让夫人归还回去。”
桑柔脸色更黯然:“有其他人在场吗?”
“没有。太子一人待在屋中,帘子都拉起来了,屋内很暗,也不知他待了多久,我进去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在里面。这半年,你不在,太子常常一人将自己关在屋中。他其实并没有夫人所想的那般恨你,他一直在盼着你回来。一次名大人来府中,我听到他问起你的情况,太子说,‘还没消息。这样也是好的,至少说明她可能还活着。’夫人,没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你为什么不同太子解释,两人总要有一人服软的。”
桑柔闻言,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她将脸买入臂中,断续出声:“你不懂,阡陌,你不懂……”
求得他的原谅后,又能如何?她终归要死去,到时他该多难过。这般让他恨着她,恨总比爱更容易放下,将来得知她死讯时是不是可以少一些伤心?
“将我床头那盏灯拿回去给他。”桑柔最后这样吩咐道。
阡陌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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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收成之后,便要庆丰,祭天拜地,叩谢王恩,得以此一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
章临的庆丰节重要热闹程度不亚于中秋重阳。
卓敬他们初来章临,没经历过这样的节日,顾珩极尽宾主之谊,早早带门出去参与集会。
阡陌见桑柔郁郁不乐,便一直怂恿她也出去玩玩。
桑柔没有坚持,收拾收拾跟着她出去,凌波难得地竟也加入了队伍之中。
彩灯成营,红绸结网,人潮如涌,摩肩擦踵。
阡陌凌波两人一左一右护在桑柔左右,桑柔甚是感动。
上天对她不公,让她病伤重重,而上天又对她太过眷顾,让她遇上这么多可爱的人,让她在绝望尚有温暖聊以慰藉。
城东的安甫桥头,更是喧闹非凡。此处设了许多游戏竞技,人们相继尝试,无论输赢,都可开怀。
阴翳了大半年的章临头一回这般喜气盈盈。
“夫人,那边有比赛,两人两人一族,我们去玩吧,你和凌波一组,去赢个头筹回来。”
凌波从来都习惯做着喧嚣边缘的旁观者,连连摆了摆手,说:“我不会玩游戏,你们去你们去!”
阡陌说:“我脑子不如你灵光,还是你和夫人去,我去只能跑腿。”
“你去……”
“还是你去……”
两人争论不停,桑柔揉了揉额头,打断他们。
“听我的,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桑柔也满意地点头,说:“你们两个去!”
“欸?”
“我有些疲乏,游戏什么的玩不动,我派你们两个出马,至少给我赢个三甲之内给我,如何?”
阡陌略为难,考虑到桑柔的身体,只好硬着头皮承下。
凌波是不会违桑柔命令的。
两人齐齐往竞太中央走去。
桑柔跟着挤到人群前头观战,给她们鼓气。可上来第一关便是猜字谜,阡陌和凌波在字谜堆里挑来挑去,没有一个会。回头满脸愁苦地看着桑柔。
桑柔看着,在台下幸灾乐祸笑得不能自已。
阡陌捅了捅凌波,说:“怎么办,方才还信誓旦旦,现在一关就被败下阵,好丢脸。”
凌波皱了皱眉,转看向把关
的人问:“我们第一关不闯,第二关闯两遍,如何?”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说,不会就下去!哪能越级闯关的。”
桑柔离得近,听到对话,笑得前俯后仰。
阡陌和凌波听到笑声,更是羞愧地脸红。没办法之下,随便挑了几个字谜,胡说了答案。结果无意外地被轰下了台。
两人低着头,走向桑柔。
桑柔正要开口安慰,听到周旁有人高呼:“竟然有人闯过最后一关了!而且还是谪仙般的一对男女。”
顺着人们手所指,她偏头看去。
铺张的火红灯盏交错悬挂,绚如朝霞,灿胜明月。人群中的两人,皆是白衣素雅,比肩而立。
男子雍容高贵,女子大气从容。
桑柔忽觉胸口传来一阵剧烈扯痛,她身体晃了一下,往后踉跄两步。
及时有人从身后扶住她。
桑柔错愕回头。
万盏灯火做衬,来人一张绝世的脸挂着浅浅笑意,说:“出门的时候我就想,若我遇得到你,这便是天定缘分。果然……不期而遇,命中注定。”
桑柔直起身,说:“庆丰佳节,万人空巷。安甫桥这处设有各种活动,一般人都会往此处来。这不是天意指使,而是人为使然。”
顾珏哈哈大笑:“你还是这般不解风情,不,不领风情。哎,一点面子都不给。”
桑柔又说:“别人给的面子算什么面子,面子从来都是自己争取的,那可是长在你自己脸上的东西。更何况,公子从来不需要别人给面子。”
顾珏说:“对对对!你说的很对!那,我不知我可否有这面子邀你一道玩玩?”
一旁的阡陌略警惕地打量着顾珏,而凌波则是一脸震惊。
她自是识得顾珏的,只是不知桑柔与他是相识,看起来还是十分相熟的模样。
桑柔拒绝的话已到喉头,顾珏却在她出声之前,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上了竞台,说:“知道如何挽回一个男人的心吗,很简单,让他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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