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是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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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离开杭州已经十多年了。我多次提笔想写,但又没有写。究其原因,一是怕自己写不好,表达不出自己的感情,二也是无从下笔,因为这么多的景物,我实在不知道写点什么好。

    这十多年里,我也曾数次回到或经过杭州。每次的重逢总会产生一种相同的感觉:看到这个城市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心就开始提起了;看到一样熟悉的景物,我的心就颤动了;有时,甚至是一棵树,看到它的出现,我的心就会没来由的欣喜或伤感半天

    我写杭州,我不会去写那些“西湖十景”之类的,十景的名头虽大,但我觉得总有言过其实的地方。我每次去那些地方,总触动不了我的情绪。记得有一年的中秋,我特意和朋友约好去看“平湖秋月”坐在白堤边上到半夜,但感觉这景色实在是普通,普通得还不如我夏夜坐在自己的院子里看月亮。后来还淋了雨,更是大扫了兴致。还有“花港观鱼”、“三潭映月”什么的,除了游人如织和一些人工堆砌的景观外,我找不出另外的诗意所在。况且,这些景物写的人太多了,我单薄的文字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那些大家的。所以不写也罢。

    我写杭州,就要写那些普通的,却又能渗入人心里的东西。它不起眼的躺在城市的角角落落里,躺在杭州的山山水水间。我知道,这些才是杭州实实在在的东西,也是最能勾起灵魂悸动的东西,让我十多年来念念不忘。

    巷子

    在杭州的日子,我有空就骑着自行车在杭州的巷子里瞎转悠。那些巷子的角角落落我都到过。那实在是普通得不能普通的一些小巷,狭小、潮湿,甚至有点脏,但是,那是和杭州人密切联系的地方。带有明显的杭州的气息。

    我不知道那些巷子现在是否还在,但我的记忆中的杭州却永远定格在这些小巷上面。杭州人多,所以巷子也不仅仅是用来通行的。精明的杭州人往往将巷子改造成一个市场,有买菜的,有买衣服的,还有买邮票和古董的,在巷子的两边,搭起大大小小的蓬,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当然巷子里还夹杂着杭州人的方言。杭州属于沪方言区,本来它的话和我们的应该差不多,就像上海话和我们的很接近的一样。但杭州话却又有点另类,他比我们的话更接近于普通话,许多的发音带有普通话的特点,据说这是因为杭州在南宋曾做过都城,有大量的北方人南迁到这里,于是就改变了他原来的语言风格了。巷子里就这么整天的飘荡着带有普通话味道的吴侬软语,招徕着客人,也召唤着路过的旅人。

    谈到杭州的巷子还要讲到戴望舒的那首雨巷,那位“撑着油纸伞、丁香一般的、结着愁怨的”姑娘,据说写的就是在一个叫皮市巷的地方。我想戴望舒或许有和我一样的爱好,整天在杭州的小巷转悠,某一个雨天,在那潮湿的小巷里遇见了这么一位姑娘,还有旁边那斑斑驳驳的墙,湿漉漉的雨丝,于是就触发了诗人的灵感。

    还有陆游的那句“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这是在杭州一个叫孩儿巷的地方写的。这年他已六十二岁,在家乡绍兴赋闲了五年。诗人少年时的意气风发与壮年时的裘马清狂,都随着岁月的流逝一去不返了。虽然他光复中原的壮志未表,但对偏安一隅的南宋小朝廷的软弱与黑暗,是日益见得明白了。这一年春天,陆游又被起用为严州知府,赴任之前,先到临安(今浙江杭州)去觐见皇帝,住在西湖边上的客栈里听候召见,在百无聊赖中,写下了这首广泛传诵的名作。

    陆游早已经远去,戴望舒的那把油纸伞也找不到了,或许杭州的那些小巷也渐渐的远去,但记忆还在,我的心还在!

    桂花和香樟

    桂花是杭州的市花,每逢金秋时节,大街小巷都飘散着桂花的清香。在杭州,欣赏桂花最好的地方之一是杨公堤,有很多很大棵的桂花树。沿着杨公堤,往南面走,就能到满觉陇,也就是“满陇桂雨”这里一直被公认为杭州桂花最盛的地方。当秋风拂过林梢,浓密的桂花纷落如雨,响起一片淅淅之声,人行桂树丛中,沐“雨”披香,那馥郁的清香直透肺腑。

    满觉陇是杭州著名景点里面少有的吸引我的地方,那里环境清幽,是一条山谷。里面到处都栽着桂花树。据说这里在吴越时有许多的寺院,桂树就是那时开始栽种的。清人有诗云:“西湖八月足清游,何处香通鼻观幽?满觉陇旁金粟遍,天风吹堕万山秋。”在桂雨丛中漫步,那是怎样的浪漫和诗意啊!

    在密密的桂花树的掩映下,亭台楼阁的影子,和周围的景物融为一体,看不出雕琢的痕迹,还有悦耳的古筝的声从桂花树间传来,如梦如幻。在桂花盛开的季节,从满觉陇东头的青龙山麓到西头的水乐洞口溪畔路旁,山上山下,连云的桂花树尽数开放,只见那漫溢着芬芳的桂花,黄如金,白如银,红如丹,一串串,一簇簇,缀满枝头。

    香樟则是杭州的市树了,杭州的大街小巷。马路边,院子里,到处都是香樟树。这是一种常绿的树。满树都散发出清香,似乎和杭州的山水特别的吻合。走在大街上,突然头顶有一片香樟树叶落下,绿中透红,你的心头会闪过一丝惊喜,你会小心的将它拿在手里,在鼻子尖轻轻的嗅嗅,让那一缕香味溢满你的心头。

    过去,杭州有在孩子出生的那天种树的习惯。若生的男孩子,便在院子里种一棵桂花,并酿一坛好酒埋在树下,等到他长大成人,蟾宫折桂之时,挖出酒来,与亲朋共享,以表庆祝。若生的是女孩,则在院中种一株香樟树,也酿酒埋下。待院子里的香樟探出了墙头,便证明这家的女儿已然到了婚嫁的时节,于是就会有媒婆上门提亲。亲事订下来了,香樟树也就要被砍倒做成嫁妆,随那个与它同一天生日的女孩儿共赴别处。大户人家,种的树也多,于是嫁妆也很可观,穷人家当然就显得寒酸了些。当然现在已经没有这种做法了,但香樟树却越种越多,有的已经有好几百年的树龄了,据说在灵隐大雄宝殿前的一棵,已经有五六百年的树龄了,三四人合抱的则随处可见。

    无论是桂花还是香樟。都带着清新而不媚俗的香味。这样一个满城飘香的城市,又怎么能让人忘怀呢?

    寺庙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杭州据说曾有过500多座寺庙,后来有的改成了学校,有的拆了。但保存着的寺庙还是不少的。

    最大的当数灵隐寺,但我对它的印象不深,除了大雄宝殿上乾隆题的“灵鹫飞来”几个大字和里面那幅:“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慈颜常笑,笑天下可笑之人。”的对联外,我实在没留下多少印象。

    还有就是净慈寺,净慈寺吸引我的主要是一首歌:“南屏晚钟,随风飘送,它好象是催呀催醒我思乡梦”寺就在南屏山下面,旁边还有雷峰塔,镇白娘娘的那座,但倒掉了。后来又重建了,重建后我去看过,但还是找不到那种感觉。甚至觉得还比不上荒芜着。“南屏晚钟”我也去听过一次,但被南山路上的车流声所干扰,听不出有多少的思乡情,也不见得悠远和忧伤。

    我印象最深的还是虎跑寺,也不为别的,就为那里是弘一大师(李叔同)出家的地方,那里有一个李叔同纪念馆,里面保留了许多李先生的遗物,还有书法手迹。李叔同的为人、为学都值得我们景仰,他在近现代中国艺术史上的地位是无人能及的。我那时每当星期天有空就会去那里,瞻仰一下李先生的遗迹,学习一下李先生的书法。李先生的书法我认为是反璞归真的那种,带有一种超然的意味。这正如同他的人一样。杭州也有很多沙孟海先生的手迹。但两者是不同的风格,如果说沙先生的字是入世的话,那李先生的就是出世的了。我个人还是倾向于喜欢李先生的。

    虎跑当然还有传说和泉水,但我认为,传说是最不可信的,都是为了某种需要的胡编乱造,泉水据说现在也在为是否合格而争论不休,所以我不写也罢。

    宝石山和孤山

    在杭州的山中,宝石山和孤山不是最好的,但却是我最喜欢的,也是去得最多的。

    宝石山在西湖的北面,因为岩石多一些红色小石子,当朝阳或落日洒沐之时,分外耀目,仿佛数不清的宝石在熠熠生辉而得名,因而取名为“宝石流霞”上面还有一北宋时吴越王建的保俶塔。

    我喜欢这里不是为了“宝石流霞”也不是为了保俶塔。我喜欢这里是因为在这里可以浏览西湖全景。坐在朝南的石阶上,西湖全景尽收眼底。山、水、人、交织的游船,仿佛都在眼皮底下。近处的白堤\孤山,远处的苏堤、南屏山,和西湖的一泓碧水融为了一体。观看的最好时间是傍晚,整个的西湖雾蒙蒙的,很有中国画的意境,这时,仿佛白娘子的传说,梁祝的爱情故事的产生也是很自然而然的了。苏轼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自古以来是写西湖的绝唱,但我认为他写的是一定是傍晚的景色,,特别是后半句。说不定当时苏轼也在宝石上上呢!

    孤山就在白堤边上,过了断桥不远就到了。山上有西泠印社,从山的北麓绕过去,我们可以一路浏览里外西湖的景色。孤山多梅花,所以又叫梅屿,其北麓有放鹤亭和一大片梅林,据说就是那个“梅妻鹤子"的林逋留下的,他的那两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确实是咏梅的绝唱。

    孤山本来是西湖中的一个岛,白乐天建了白堤之后就与西湖的北岸连通了。但孤山还是像一个岛一样的安宁,走在孤山的树林间,你听不到汽车的喧闹,你看不到游人的嬉笑,即使是来这里游玩的游人,也是静静的走着,小声的指点着。似乎怕打破了这里的安宁。也难怪林逋会喜欢这里,换了谁谁都会在这里结庐而居的,与梅为伴,与鹤为伍。

    山的南麓还有清朝皇帝的行宫,清朝康熙和乾隆二帝南巡时,都曾在孤山行宫下榻。连皇帝也喜欢这里,看来这确是个好地方。

    我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孤山脚下的露天电影。从白堤进去到栖霞岭,有一块很大的空地,那时,夏天的晚上就在这里放露天电影。电影的情节是什么我早已经忘了,但看电影时的情景却历历在目。在电影院看电影是为了感受视听觉所营造的气氛,而在这里看电影,则是为了感受那种人与自然融为一体乐趣。十多年过去了。不知当时的露天电影还在否。如果有,或许得找一个机会重温一下旧梦了!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我是江南人,最忆的也是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