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莫待无花空折枝

天星婉如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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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侧过头,诗茵正用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诗茵漂亮的大眼下,挂着的两行泪水在朦胧的灯光下闪烁。见我看她,赶紧不好意思地用纸巾擦拭干净。

    “姐姐,你怎么还听哭了?一个傻女孩,一段往事,一个故事而已!”

    奇怪,我好像在倾诉别人的故事,姐姐却听得用心,入迷。

    说完了,我即如释重负!

    那一切,想来已是多么遥远,似乎已与我无关!

    “我突然觉得我妹妹是个好神奇的存在!”诗茵莞尔一笑。

    “姐姐,你不会因此对我高看一眼吧!”我哈哈一笑,算是自嘲!

    “说我怎么会忘了沈逸唯?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没想到还会有意外的时候。不!其实,我倒真应该忘了他!”

    “还有肖叶青,还有他们的宝宝明明!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去福利院办好领养手续?她会不会遇到麻烦?”

    “你不知道,她现在看到明明是多么喜欢他。起初,她是那么抗拒他!看来真是母子连心,明明竟然也喜欢她,想起来真的好可怜!我好喜欢看到他们现在团聚的样子!”

    “没想到连他们俩也突然从我的记忆中消失了!没有了他们,原来我的生活一切都还会继续,真是奇怪极了!”

    刚还表现得一身轻松的我,突然又跟姐姐一连串地聊起了他们!

    “你确实是奇怪极了!你怎么一想起他们来就开始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他们是别人,那是别人的生活!你怎么那么上心?”

    “倒是你自己,差点为了某个人的背影送了一条小命!你就没想你自己的生活?你应该为自己做些什么,有自己的方向和目标,你所做的那些到底值不值得呢?”

    诗茵心疼地责怪我,倒是问住了我。

    “我从没有想过值不值得,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一切都好似我内心有一份驱动在驱使我必须该怎么做,好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责任,不那样做我就会良心不安。”

    我对诗茵如实相告。

    “你又没有做错什么,有什么良心不安的!”诗茵为我疑惑。

    “可是那背影像的不是别人,他是沈逸唯!它真的像他!不知是不是他的游魂看到我们这相聚的一幕,便放心地走了!”我幽幽地说道。

    我突然又想起那个背影,沈逸唯的影子又逐渐爬上我的脑海来。

    “我的人生怎么好像在做梦?我几乎不敢相信的梦!我对不起父母和你,我总是走错路,让你们为我操尽了心。”

    “我真不知道小小年纪的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沈逸唯走了,你就别多想了。你和俞逸凡呢?你可别轻易就喜欢一个人,你想想你到底是不是喜欢他?我真害怕你再受感情打击啊!”

    诗茵试探地问我。

    “俞大哥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才关心我陪伴我,但我也不愿再和他交往。我情愿当初救我的不是他,我只想做一个好女儿,一个好妹妹,我只想哪里也不去地呆在家里!”

    说到俞逸凡,我的心莫名变得一阵难受。

    这段时间与俞逸凡相处的点滴涌现在我眼前。

    他喜欢我吗?我喜欢他吗?似是而非,难以定论。

    如果不是因为诗茵,或许我敢断定,他也许是喜欢过我的。

    至于我自己,我真说不清那是什么感情。

    是依赖?还是别的什么?救命稻草?潜意识的感情填补?

    突然间我对俞逸凡充满了复杂的情愫。

    希望与失望,他在那么短暂快乐的时光里陪伴并挽救了我。我应该很感激他。

    但我却有些遗憾,为什么他从前会与诗茵认识?

    如果他们俩只是陌生人该有多好!

    我恨自己的自私,恨自己不可以再去对他有任何非份之想,也恨自己此前竟然还有一份刻骨铭心遗忘的感情!

    说完这些,我本应该是一阵轻松。但想到俞逸凡,如释重负后的我,反而很快又增添了新的负担。

    这以后,我该以何种身份,再与俞逸凡相处?是患者?女朋友的妹妹?还是自认的小妹?

    而为什么我的心底,却是如此地想要抓住那一抹情感的希望之光?

    “姐姐,求求你,别告诉俞大哥我和沈逸唯的事情!”

    “行,以后有机会你亲自跟他说,我的事情也是,咱俩互相保密!”

    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拉勾!

    我竟担心诗茵会告诉他我的过去,担心他知道我过去的一切后对我更感失望!

    俞逸凡,我该怎么办?

    可惜他并不在我身边,以后我也不能再随意地与他在一起!

    “又在想什么?别想太多了,早点睡觉。明天天气不错,俞逸凡要来我们家看看你,正好我还省得出门去福联医院找他!”

    诗茵临出门前再次握了握我的手。

    “你们有自己的事业真好,我好似一无所有,没有工作,没有朋友,还没有希望!”

    “唉!是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我叹气,突然很是为自己的一无所有而焦虑。

    “无名氏说得好,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些话也适用每个人的当下,任何时候都不晚!”

    诗茵安慰我,放心地离去。

    我一个人站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明月,真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总之,我所思所想,一片混乱!

    果然,第二天,阳光刚漫延到窗帘脚底下,就听见楼下有了动静。

    “诗茵,俞大夫来了!你们都下楼吧!”父母在楼下叫我们。

    “好的,我们马上下来!”诗茵回应,我当没听见。

    “彩云,我们下去吧!”

    “晚晚没睡好,我想再睡会儿!”她推门时我说。

    一反常态地,诗茵竟是那么积极鲜亮地跑下楼去。

    我只在房间内听到他们在楼下的声音,却不想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但很奇怪,他们的每声每响分明都飘入了我的耳朵里。

    “Iva

    !你来啦!”诗茵在家里也开始称呼他的英文名了!

    好似这是他们专属的爱称。

    “Sei

    !这名字都有些陌生了!彩云呢?还好吗?”

    “挺好的,我家彩云和小懒猫都在楼上睡懒觉呢!”

    父母自然是热情接待,然后识趣地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我听见诗茵和他在客厅里聊天,而后他们是越聊越投机,不一刻我还会听见他们的无所顾虑的笑声。

    我竟然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牵手?

    比如递茶杯,比如递水果,比如他临走时诗茵给他递过去他忘了拿的衣服。

    现在他们俩每一次的聊天和接触,一定让诗茵心情愉悦至极吧?

    诗茵的脸上,一定又蒙上了一层爱情滋润的动人的彩晕?

    他们能聊的东西可真多!而聊得最多的还是红纽扣孤儿院。

    俞逸凡说,诗茵听,彼此互动回应都很积极!

    到现在为止,俞逸凡还不知道诗茵的身世秘密,诗茵可真守信!对我昨晚讲的事也只字不提!

    沉得住气的诗茵,让我暗暗佩服!

    “经过这几轮洽谈,我最终锁定了利天与恒地公司,以他们目前在闵江房产界的实力,拿出专门的用地做养老医疗项目,对我们而言,可以最安全、最快速地启动我们的计划,对双方绝对都是双赢的好事。”

    “利天?”诗茵反问一句,她似乎想起了我刚告诉我曾所在的公司。

    “怎么啦?利天是一个年轻的经理,说起来,利天公司能启用年轻人,而且还非常的敬业,令我非常佩服!”

    “不会是美人计吧!”诗茵开玩笑。

    “怎么会!虽然人确实很美,不过我注重的是专业与情怀!通过视频第一次接触,我就感觉对方很敬业。我们又面谈了二次,对方更注重的是做一份良心事业,为养老扶助和扶贫倾注一份力量,而不是为了卖房子赚钱,这令我刮目相看!”

    俞逸凡又不知不觉又聊起了孤儿院,聊起他们曾经的理想。

    生活中没有理想的人,是可怜的人!

    而这个没有理想的我此刻正躺在床上,为自己的偷听羞愧难当!

    现在开的一家红纽扣医院就曾经是他们共同的梦想,也是俞逸凡曾经爱过诗茵的见证!

    他们才是天生的一对,我暗暗拭去眼角的泪水!

    “我想留下来,开辟一片新天地,我不想回美国了。我想在这里实现我曾经的理想。”我听见诗茵说。

    “可是,在国外创业也曾经是你的理想。你倔强得像一头牛!”俞逸凡不相信似的问。

    “是啊,也许我现在长大了,才知道一个女人无论飞得多高,最想要的原来是一根栖枝!”

    沉默!俞逸凡在沉默!

    我心几乎也跟着要窒息!

    我和俞逸凡像一道天然鸿沟,距离越裂越大。

    我知道我已经失去俞逸凡了,从我恢复记忆起!

    不,是我敢于面对现实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永远地失去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的希望了!

    我没有办法改变事实,也无法逃避俞逸凡竟也曾与诗茵交往的过去。

    诗茵,你还不如没有回国!

    你为什么要说得如此直接?俞逸凡,你这个大傻瓜,难道你还不明白,姐姐一直是爱着你的吗?

    难道你还听不出来,哪怕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都可以听得出诗茵的言下之意。

    那么高傲的诗茵,那么出色的诗茵,此刻,只差对他说:“可不可以原谅我?我们再重归于好!只要你答应,我就留下来!”

    可是我却不希望听到她这样说!

    我更希望是俞逸凡主动向她提起,甚至是请求她!

    我又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说?

    他们曾经相爱过,有那么多年深厚的感情,我难道不能理解?

    如果此刻不是他们,是沈逸唯站在我眼前,难道我……只会是语言吗?

    恐怕我会不顾一切地抱住他……

    唉!我都在想些什么!

    不论他们在一起谈些什么,其实都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可我的心里难受极了!

    我是在吃醋吗?吃诗茵的哪门子干醋?

    我并没有这个资格和条件啊!

    此刻,她可以和他自由地谈话,聊天。

    而我,只会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自我疗旧伤,貌似舔新伤!

    与俞逸凡认识交往的一幕幕却越来越清晰。

    他第一次介绍他的名字时说:“我姓俞,愈合不要一颗心的俞,安逸的逸,平凡的凡。”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清晰地见到他的脸。

    他给我讲他小时侯的故事,谈到他的理想:“我想尽我所能,努力改变那些孤儿和弱势群体的命运!”

    他劝我别哭时告诉我:“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到你?当我洗净你血肉模糊的脸,你长了一张和我妈妈一样的脸!”

    在闵心公园他试探地问我:“要不,做你的男朋友,我考虑下吧?”

    ……

    沉浸在这些回忆里时,我不知道俞逸凡和诗茵后来又说了些什么。

    他终于走了,临走时他提高声音对诗茵说:“看彩云,小孩子一样,有心思就挂在门上。”

    “那倒是可以挂上一把锁,想取走她心事的人可以随时把锁带走呢!”诗茵回答。

    “那倒不知是谁有这福气!”俞逸凡笑应。

    听到他们俩似乎默契无比的对话,我不由地打开手机,点开麦田的界面。

    自从上次麦田找我聊天我没有及时回复他后,好些天,他也不再与我搭话。

    麦田这人,还真有些个性呢!

    俞逸凡走出院外,父母又及时地出现,与他热情地笑别。

    而我耳边却又飘起他所说的话:“以后我会每天都来看彩云,直到她完全好为止。”

    只要此刻他再说一遍,我一定会开得门来奔下楼去!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可以对他将心思挂在门上。

    可惜他并没有说。

    我扑在窗户边,我看到俞逸凡的背影离去。

    他笔直的背影冷漠地对着我,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