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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萱一边想着莺歌方才打听到的消息,一边往萧瑾诚呆的厢房而去。
芳芜院并不大,从正房到厢房,几步便到。
姜萱到门口时,耳朵动了动,步子却没停,等到了门前,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面无表情的温留站在门内,对她微微弯腰抱了抱拳:“世子夫人。”
“世子在里面?”
“回夫人,在。”
“哦。”姜萱听了温留的话便越过他跨进门,不再看他。
“世子夫人……”温留在姜萱身后叫了一声,动了动手臂想要拦,却被姜萱轻易闪了过去,当即眼底滑过一道暗光,而后不再有动作眼睁睁看着她进了屋。
厢房不大,屋里很安静,门边的动静就格外清晰。
这会儿萧源不在,桌案后正看书的萧瑾诚抬眼看来时,正见姜萱笑眯眯地掀开帘子,见了他,便开口唤道:“夫君。”
萧瑾诚捏着书脊的手抖了一下。
姜萱快步走到他身后,伸手把正要起身的他按了回去。
萧瑾诚放下书册,正要回身说些什么,抬头便瞧见温留,顿了一下,摆了摆手,温留见了,瞧了一眼姜萱便退出房门,还在外边把厢房的门关好。
姜萱倒没有在意温留这个人的去留,她双手扶着萧瑾诚的双肩,探出头看瞥了一眼桌案上的书册:“游记?”
萧瑾诚被她按住,竟起不了身,试了两下分毫未动,便也不再挣扎,放松了身子在软椅上坐好:“我身子不好,甚少出门。书中记载诸多美景山川,很是动人,不能亲眼一见,读读这些也不错。”
姜萱皱了皱眉,站在他身后,低头只瞧见他的发顶,一时间看不清他说这话时的表情。
顿了顿,姜萱伸手拉起他一下下缓缓滑过书页的右手,指尖搭在腕间,闭上眼细细感受指下的跳动。
萧瑾诚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任由姜萱握着自己的手腕。
她还在他身后站着,片刻便睁开眼睛,眉头却紧紧拧起。萧瑾诚张了张口正要说些什么,便见她绕过桌案来到他面前,手中还抓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拽了本书垫在他手下。桌案前后只有他正坐着的这一把软椅,姜萱也不介意,直接在桌案前单膝跪下,下巴与桌面平行,右臂放在桌上,指尖再次搭起脉来。
萧瑾诚动了动身子,却见眼前的人又一次闭上眼睛,抿着嘴蹙着眉,神色见带着几分凝重,指尖的力道却很轻柔,隔一会儿轻轻抬起微微滑动一点。柔和的痒意从腕间断断续续地传来,他的手指随着微微颤动。
厢房中一时间静谧非常。
姜萱半跪在桌案前,闭着眼睛,只有搭在他腕间的指尖偶尔动弹几下。萧瑾诚深深地看着她的脸,片刻后微微低下头,垂下眼睑,挡住所有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逼近,门边响起压低的说话声。姜萱自幼习武,耳力不俗,自然听出了门外来人正是萧源。温留与萧源说了几句,萧源在门外停了一会儿便再次离开,只剩下温留还守在厢房门口。
姜萱收回手,缓缓站起来,看向萧瑾诚,抿着唇不说话。
其实昨晚在新房姜萱就曾替他把过脉,只是当时只粗粗看过大致情形没有细究,如今仔仔细细摸了一遍……
腕间的轻柔触感消失,萧瑾诚也抬起头,微微仰视着隔着桌案站在他眼前的女子,脸上的笑意,极为温和。
“你……”姜萱弯下身,伏在桌案上,渐渐逼近萧瑾诚,直到距他不足一寸,低声道:“我说不上来,但是脉象……有些怪。”
萧瑾诚听了这话,因姜萱突然趴伏在桌案上的动作而挪开的手,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姜萱并没有注意到。
姜萱想了想,很自然地开口问道:“你近日可有服药?补药也算,方子什么的,可以给我一份么?”
“……好。”
姜萱拿了午膳后萧源送来的脉案和药方,坐在桌前皱着眉细细研读。
花烛走进门来,将门扉半掩,而后顶着姜萱奇怪地看过来的眼神走到她身旁,也不多话,从袖间悄悄递过去一封书信。
姜萱瞥了一眼,瞧清了上面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差点儿从桌前跳起来:
死丫头。
她认得的人里面,会理直气壮把死丫头几个字写在信封上给她的,只有一个人。
姜萱抬头去看花烛,见她目光中微露同情,心中真是十分想当做没有瞧见她袖间的信封。
她一时没有动作,花烛便保持着背对门口半屈膝侍立在她身边的动作,将藏着信的袖口朝着姜萱伸过去。
默了片刻,姜萱还是伸手把信取过来。
信封上的字简单,里面的信只简单地,龙飞凤舞地写了六个字:祥福客栈,十五。
一眼就看完,姜萱忍不住抬手扶额。一旁的花烛见状,取过姜萱读过的信重新装好,拿起桌上的茶壶,装做要去替她续茶的样子同来时一般又极自然地离开,剩下面上不能露出太多异色,心中却在不停哀嚎的姜萱。
嫁入平南侯府的第一日,在姜萱的烦恼,四个丫鬟的忙碌中过去。
这一晚,萧瑾诚留在厢房。晚膳同午膳一样,借着他久病服药口味淡薄,她必不习惯不必委屈的理由,两人也没有再凑在一处。初初听到这个理由时,姜萱挑了挑眉,倒没有对来传话的萧源多说什么。午后专心研读萧瑾诚的脉案,后边又出了那封信的事,一时倒也没顾上这事儿。
反正,来日方长。躺在床榻上的姜萱,在闭眼入睡前如是想到。
第二日醒来,天色还未亮起。
早在天山时就在师兄师姐们的带领和逼迫下养成早起习武的习惯,前两月在镇北将军府独门独院少有人来,她也能保持着晨练的习惯,不过如今……姜萱懒懒地在床上打了个滚,将锦被全裹在自己身上,眯着眼睛默默地想,还是再过些日子摸清侯府情形再说吧。
直到天色大亮,姜萱才从床上爬起来。
姜萱瞧了眼早膳桌上的点心包子,果然,跟昨天早上同萧瑾诚一起吃时的很是不一样。不过……
早膳之后,姜萱点了花烛随同,抬脚便出了屋往萧瑾诚的厢房而去。
姜萱今日带着花烛过来,站在门前由花烛去敲门,才敲了两下,门就开了,门里面站着的温留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却对着门外正退到姜萱身后的花烛多看了一眼。
姜萱:“世子可在?”
温留尚未开口,房内传来低低的一声:“阿萱?”
话音一落,只见门边的温留退开两步微垂着头,萧瑾诚的身影出现在门前,脸上仍挂着温润笑意,面色却带着病态的苍白,才刚入秋的天气,他已经披上了皮毛大氅。
姜萱见他这副样子皱起眉头,上前拉着他的手腕往屋里走:“你脸色不好,别在门前吹风了。”
萧瑾诚被她拉得一愣,感觉到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温暖手掌,偏头轻咳了两声,姜萱听到,脚步顿住退到他身旁,换了左右拉着他的手腕,指尖搭在他脉上,他微微偏过头,俯视着她眉心微拧的认真样子,有些发愣。
跟着姜萱进门的花烛见此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屋中守着炭盆的萧源还有关门跟上的温留倒都是一副镇定的样子。
萧瑾诚很快回神,动了动被她轻握住的手腕:“阿萱,我没有事。”
姜萱抬头看了他一眼,拉着他走进屋里,萧源十分有眼色地在谈判前的软椅旁又加了把椅子,花烛凑上去找了个软垫垫上。
被姜萱半拉着坐下的萧瑾诚:“阿萱。”
姜萱将人按下之后没急着坐,而开始用手指在他背上几处穴道轻揉,专心致志头也不抬:“乖,再等一会儿。”
萧瑾诚:“……”
这哄孩子一样的语气真是让人没脾气。
已经退开的萧源和温留互相看了看,又瞧向萧瑾诚,见他轻轻点头,便行了一礼,无声地退下去了,花烛一直不曾作声,想了想也跟着两人也退了出去,顺便把门关上。
屋中只剩下萧瑾诚和姜萱,一时间两人都没有作声,屋中只听得炭盆中偶尔的噼啪声。
又过了片刻,姜萱拧着的眉头微微松开,停下了动作。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转过来上前两步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对上萧瑾诚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感觉如何?”
萧瑾诚迎着她晶莹剔透,微暗的室内几乎在闪光的眼睛,略有几分不甚自在:“……好多了,谢谢。”
姜萱仍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是我夫君,何必跟我道谢?”
“咳咳……”萧瑾诚迎着她满是笑意晶亮的眼睛,仍不能适应她这样的称呼。
姜萱瞧出他这两声轻咳倒不是因为不适,便一手撑着下巴靠在身旁的桌案上,偏过头看他:“看来夫君还不习惯,不过没关系,慢慢来,总会习惯的。”
“……阿萱来找我,可是有事?”
姜萱点点头:“哦,是有件事。若是夫君你不介意,咱们以后用膳,要不,还是在一起吧?你可愿意?”
萧瑾诚看着姜萱:“……只是怕阿萱不习惯,我毕竟久病在身……”
“那倒不是要紧的。”姜萱撑着下巴看着他笑:“还是要看你,愿不愿意被我打扰。”而且,正是要好好瞧着他日常的饮食药方,她才好了解清楚,下手帮他调理身子……不过,这个目的先不急着提。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