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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说起来,遇到贝贝得算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一件事了,尽管要承认这一点让我委实有些于心不甘。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当我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竟是雪白的毛绒团,一个胖乎乎、毛茸茸的家伙映入我的眼帘。她,连同周围的一切全然陌生,因为,我在睡梦中被人粗暴地转移了地方。这是人类常对我们玩的把戏,对此,我只有感到一种无助的悲哀。不过,那次梦醒后的第一眼却是我对这个由人操控的世界记忆的起点。
后来才知道,那和我一样白衣胜雪、长发分披的女生名字叫贝贝。但和我不同的是她的长相奇逗。短粗的身材,一张小圆脸,鼻梁塌陷,两只眼睛虽然大而柔媚,偶尔,也会有雾一般的流盼,可那两眼之间的距离也太夸张了——遥远的彼此几乎要害相思病了。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那身雪白的毛发,但是又明显输于其祖先马尔济斯的优雅。总之,贝贝的外貌乏善可陈。
至于我呢,可是远近闻名的大大大美女,新妈妈给我起名叫皮皮。说老实话,这名字不够典雅,和我贵族身份很不相称,可这事由不得我不是?唉!人在屋檐下嘛!
贝贝见到我的一刹那显然也吃惊不小。看来,对于见到一个靓丽姣美如我的小女生这件事她也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给她的第一印象,肯定是“惊艳”了。她的反应多少减轻了我对人类不征求我意见就擅自改变我的住所的怨恨,但这对缓解由陌生引起的惊恐不安可没有太多帮助。有那么2、3秒钟,我们彼此静静地打量着对方,心里暗自相互揣度着。
到底是平民阶层出身,缺少本小姐雍容大度的沉着。贝贝很快就放弃矜持,慢慢靠近我。更要命的是,她还试探着将她线条极不悦目、而且还湿乎乎的塌鼻子嗅向我。噢!这差点让我昏厥!我可怜娇弱的小心脏因紧张而急速地狂跳。没办法,本小姐习惯性的伏下前身,拱起后腿“喳”的一声,浑身的毛全都炸了起来,身体膨胀了至少三倍,至少!
就在我感觉自己已经灵魂出窍的瞬间,贝贝显然也抗不住了,她一扭小蛮腰,闪了!
这就是我,一只芳名皮皮、白皮肤、鸳鸯眼、系出名门的波斯猫和那个肥胖的贫民京叭贝贝的相识经过。
几乎从一开始,冥冥中就划定了我们各自的地位。我是娇慵的小姐,她是勤劳的仆从。一切约定俗成,无需多话。
人间事大抵如是。既不浪漫,也不特别耐人寻味。
二
就一只狗狗而言,我对自己相当满意。既不用像马尔济斯那样需要主人天天梳毛,也不用象大麦町一样,需要天天带出去跑步,更不必象圣伯纳一样为他有朝一日硕大的身躯挤不进家门而担心。对于一条自律如此的狗狗,你还好意思苛求它什么呢?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一天天过去了,我慢慢习惯了身边多了一只叫皮皮的波斯猫的生活。我们就这样渐渐长成了大姑娘。
每当妈妈带我们外出散步,我和皮皮垂着蓬松的毛发走在路上,回头率还真不低。当然,大家主要是看我,靓女嘛!可皮皮坚持说大家看她更多一些。嗨!没办法。人家是贵族小姐嘛,就这么自负!一般情况下,我总是让着她。因为我记得妈妈说过,吃亏是福呢。
要说皮皮,那可是个自我意识很强的臭美妞。她总是在黄昏薄暮之际,装模作样的偎在窗前那把靠背椅里,若无其事而又惬意的把自己装扮成一幅古老的油画。平心而论,这的确给妈妈家里凭添了几许高雅的格调。春天渐渐来临的时候,我发现她在这种自我陶醉的氛围里开始变得躁动不安,并且,在静夜里开始没完没了的唱小夜曲。这时候,有个邻家女人开腔了,说皮皮、贝贝到春天会有很多麻烦的,建议妈妈把我们送走一只。我不懂她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妈妈如何打算,但“送走一只”的坏主意可真让我害怕。唉!多嘴多舌的女人!
那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的白马王子。我的双眸因此而变得明如秋水。噢!伟大的爱情!真是剂叫人魂牵梦萦的毒药。可现实又是如此残酷,我精心地呵护着自己的感情,决不轻易对不值得的人奉献。直到仲夏,我梦中的白马王子也没有出现,而皮皮已经是快要做母亲的人了。虽然妈妈什么也不让我知道,可明眼人只要往皮皮身上打量一下,就全明白了。
切!当我是小孩子呢!
三
沙尘暴、滋生的细菌、春困秋乏以及进入热恋阶段的小猫小狗,春天的麻烦真不少。
爱情就这样在不经意间降临,皮皮有了自己的幸福生活,并且有了四个可爱的小咪咪。
这个昏头胀脑的小女人,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就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可她是个什么样的小妈妈呀!做女孩辰光养下的娇气、贪玩,缺乏责任心的毛病一样没改,如娇花照水般的顾影自怜依然是她每日的必修功课。要光是臭美倒也罢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可她不去窝边守护自己的小宝宝,却毫无羞耻心的到处冶游,关于这一点,我想我永远都不能原谅她。哼!简直没有个做母亲的样子!
可怜那出生时粉团一般的四个小宝贝只存活了一个,妈妈流着眼泪给活下来的小波斯猫取名叫单单,每每想起此事,我就禁不住泪水涟涟,妈妈为此也很伤心。偏偏是身为母亲的皮皮对此反应淡漠,这唯一的弱小的幸存者,常常得不到母爱之光的照临。
馋嘴的皮皮对美食的兴趣远比对自己小宝贝的兴趣大多了,她依然不顾体面的到我的盆里偷好吃的,一旦得手就象箭头一般的迅速来个人间蒸发,躲在暗处窃喜并且独享美食。她继续天天围着妈妈撒娇,全然不顾自己已经是一个小生命的家长这一事实。对于软语娇俏这一套皮皮可是运用自如着呢,假如妈妈因为她不尽做母亲的职责而生气不理她,她也不出声,就那么坐在妈妈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好像说:“只要你下得了狠心,你就别理我。”这招可真狠啊,一下就击中了妈妈她老人家的软肋。结果可想而知,当然是妈妈坚持不住了。
唉!年轻的妈妈们,听我贝贝一句劝吧:在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以前,千万不要匆忙行事啊。否则,那岂不是枉为人母吗!
可怜的小单单没有妈妈乳汁的滋养,整天饿得哇哇叫。这叫声让我心中疼痛,眼里冒火。在多次狠狠地教训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后,我无奈的发现这根本于事无补。没法子,我只好软硬兼施,想尽一切办法,不惜破坏形象,用我漂亮的头颅顶、用我长发分披的身子推,总之,把皮皮赶回窝里去喂奶就是了。
你知道,我只是一条狗狗,我能做到的也就是这些了。
人类常说,人生苦短,相聚是缘。我的生活因为有了皮皮和单单而变得异彩纷呈,它使我孤寂的心有所寄托,满怀的爱有处散发,每念及此,我心中都充满了对上苍的感激。
四
哇,天亮了!又是一个好天哦!今天我还要和贝贝妈妈一起练武功。嘻嘻!大概地球人都知道,我单单可是个很乖很乖的好孩子。我从不破坏家具,我只在纸壳上练利爪。虽然从来都没有用过“武功”可我天天苦练,一招一式决不马虎。
刚才,我偶然发现家里来了一只很笨的小猫咪,现在,我要去会会她!嗯终于爬上柜子了!看!她就在这个木头框子里。
啊!贝贝妈妈快来呀,她怎么这么像我呀?妈妈?妈妈?唉,可惜妈妈没在家。
喂!看什么看!没见过靓猫呀?
还看?再看我就不客气了!
哎!你怎么一句话也不回答呀!还学我的动作,没礼貌!
算了!常言道:靓猫总是孤独的。老话也说:大猫不记小猫过,放过你好了。不理我可是你的损失。哼!(后来才知道,我看到的是镜子里的自己,真衰!)
贝贝妈妈怎么还不回来?我可想她了。
你们不知道吧?我,小单单,有两个妈妈,这可真的是很幸运哦。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我喜欢狗妈妈贝贝更胜于亲生母亲皮皮呢。从小到大,都是贝贝妈妈带着我。她教我吃饭,教我洗澡,带着我玩,晚上还带着我睡觉。
贝贝可真是一条有母性的狗狗。每顿饭她总是守在盆边叫我先吃,然后让皮皮妈妈吃,最后才轮到她自己。洗澡的时候,又是她帮外婆把澡盆叼出来,嘻嘻,我和皮皮妈妈总是喜欢在这个时候给她捣乱,贝贝妈妈只好一个个的把我们拱到外婆身边,直到我们都沐浴完毕她才跳进澡盆,真的是好有耐心的妈妈呢!
哪像皮皮妈妈呀,整个一个娇生惯养的没长大的孩子。皮皮有洁癖,踩一点水也要不停地甩爪子,不时地舔一舔毛,蹭一蹭脸的。可她又讨厌洗澡,在澡盆中惊恐地大叫,沐浴中不停地颤抖,直到外婆把她的毛发吹干,她还在委屈的“喵喵”叫。唉!一点风度都没有,哪像我们贵族家庭里的淑女呀!
有一次,我实在气不过,就在她的窝里撒了一泡尿,害得她整整两天身上都泛味。嘻嘻,反正我和贝贝妈妈住在一起。
有脚步声。
一定是外婆买好吃的回来了。我轻盈地跳上门厅里的鞋柜,高高的竖起尾巴,眯起眼睛,在门开的一刹那,柔声的向着外婆打起招呼“喵呜”
五
已经整整一周,贝贝从这个家庭里消失了,一直没有回来。
我已经无心梳洗打扮,每天都失落的久久仰望着天空。
单单一直在悄悄地呜咽,茶饭不思。唉!这孩子几乎是贝贝一手带大的,和贝贝的感情比和我的还深。乍然分离,怎能不伤感?
虽说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可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分手竟是如此令人黯然神伤。
夜已经很深了,我依然在贝贝的窝边徘徊。贝贝呀!虽然,你在的时候我总是对你撒娇,仰仗自己是个贵族,总是瞧不起你的平民出身,老欺负你。但是,你知道,我其实,其实是把你当成自己的亲人一样爱着的呀!
回来呀,贝贝!我的好伙伴!我的好朋友!
我含着眼泪无声的吟咏着,为你写下这首诗:
我不会再抢你碗里的肉骨头
我不会再偷你盘里的好吃的
更不会再喝你的牛奶
另外,我也不再嘲笑你的白马王子梦。
回来吧,贝贝!
哦!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