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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手术室出来，儿子放在我腿边，一个人变成真真切切的两个人。等我昏睡完能够和人对话时，曹告诉我，儿子在电梯里就会睁眼往上看了，双眼皮，还笑了。大人比小人还好奇。去年6月，同样的电梯间，是莲和佑子，刚出生的佑子皮肤饱满，也在用眼睛看。这很让我感动一个生命的来临，就像惊喜的对着自己的孩子。那时，我都哭了。那时，我很坚定的想，今年我一定要，要一个孩子了。莲看着我，说
“赵海燕，明年你也会这样的。”她果然吉言。
一进病房，不知多少忙碌。我浑身打颤，冷。身上捂了两床被子，半梦半醒。阿姨忙着给孩子冲奶粉，发现我买的奶瓶根本不适合初生婴儿喂哺。还有很多以为齐全的东西也不齐全。幸亏莲一家三口在。
醒来，身体依旧平躺，不能动弹，护士说头部可以垫一个枕头了。我扭头，儿子全身被包裹着，第一次哭就有眼泪。阿姨把他的脸侧向我，脸真的很干净。嘴巴张开，像在找寻食物。看到两个小酒窝。他一只眼微微睁开，一只眼紧紧闭着。眉毛浅浅的，几乎看不见。头发又黑又密。额头皱皱的，没有舒展。果然有些瘦小。妈妈说，看了孩子第一眼，不相信是我生的，像个小老头，孕期吃的东西难道全跑我身上了。笑了，觉得好玩，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并喜悦，自己也是妈妈了。
阿姨比较有经验，她告诉我，孩子两小时喂一次奶，要排清体内胎粪。还喂水了，也要赶紧让他尿尿。多喝水，也不易黄疸偏高。
大人和孩子熬过了最难熬的第一夜。
第二日，护士把儿子抱去洗澡。妈妈跟去，回来告诉我，儿子身体特别干燥，皮肤张开的。洗澡完，儿子就很像个样子了。产科医生查房，说，这个小女生长得好秀气。妈妈解释，我们是小男生。
第三日，儿子完全可以睁开双眼了，眼睛很清亮，像小鹿。吃饱了就乖乖的。儿科医生听诊，说，你这小家伙怎么这么老练，眼珠滴溜溜的。妈妈抱他，也总是疼爱的样子。
下床去看儿子游泳，别人家的孩子在泳池里睡了一刻钟，妈妈说儿子像她，会游泳，双腿在水里划拉，胳膊也动。
第四日，有奶水，试着给儿子喂。我的条件不好，几个人帮忙，儿子都裹不上，买了贝亲的引导奶嘴，也不管用，他气得“哇哇”直哭。如此反复，只有继续冲奶粉。护士每次来总强调母乳喂养。无奈，儿子太倔强，吸不上就可劲儿哭，后来一挨上我就大哭，惟有大人妥协。
第五日，不肯阿姨冲奶粉，饿了也不让喂，逼着给儿子喂母乳。他还是不肯吸，哭着哭着睡着了。梦中也在哭。我很着急，头晕沉沉的。妈妈心疼的不行，怎么能饿着孩子。主管护师跑来，说儿子脸黄了，还是回家再逼他吃母乳吧。5小时后，阿姨不再征求我意见，坚持给儿子喂了奶粉。他饿坏了，几乎一口气喝光了。
每次试，终于一次，用引导奶嘴，儿子吸吸停停，吃了十五分钟，我坐着腰酸胀得不行，他倒没吃多少母乳。直至出院，我一直很泄气，也始终拿他没办法。
一周后出院。
回家后，简直是昏天黑地的日子。
第一夜，儿子就闹。抱在怀里左左右右吃吃睡睡一小时，放下就醒，然后哭，再吃。喂奶依旧用引导奶嘴，不知多麻烦，半夜烧水，又洗又烫的。大人忙得跟啥似的，他小先生又不努力吃多少，用吸奶器吸出喂，还要冲奶粉补充。
第十日。宋姐来看我，她比我还着急，说我方法不对，怎么能不让孩子直接吸母乳。手把手教我。就那么奇怪，她走后，儿子醒了，我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他嘴里塞。好嘛，小家伙啃用力吸了。我感觉他在使劲，很欣慰。
孩子爸爸说人生的最后一次减肥就在儿子的月子里了。没想，出院第二天就上班忙工作交接，他被调往外面工作近一年，期间不经常能回来。莲说他幸福的度假去了。剩下我和妈妈两人。
月子里，儿子真是难带。都说初生婴儿一日能睡22小时，他一日睡12小时就不错了。白天好像永远吃不饱似的，吃得很着急，常常呛到，咳嗽。吃完，拉，肚子空了，再吃，再拉。反复如此。吃饱了，放下，一点点细微的声音，比如翻书的声音，他都能惊醒，双手往胸前抱拢，眼神充满恐惧。接着就大哭，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皱着眉头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哭，哭声太厉害了，上气不接下气，妈妈担心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几日下来，还如此，爸爸在电话里听到，说我扣他口粮，肯定没吃饱。儿子头发竖长，妈妈也打趣
“果然大牛生了小牛。以后母子脾气相当。”
抱在怀里就很能睡，没有深度睡眠时，眼睛眨巴眨巴，眼珠移来移去，翻着白眼看，不屑一顾的样子，忽然又把嘴巴咧开了笑，那几种神情一起，太有意思了。
夜里也是，十分钟醒，半小时醒，一小时醒，不会超过两小时。白天妈妈一人忙，我就舍不得她夜里陪我们起床，坚持自己弄他，有时换块纸尿裤，腰都直不起来，太酸疼了。最害怕夜间喂奶时，他眼睛睁得贼精神，可怜的我，就别想睡觉了。那段时间，也是最烦躁的，太折磨人了，有时抱在怀里还哭，用尽各种办法，怎么哄都不行，也很恼火。我气得把他丢在一边，盯着他哭，他从来不会自己停止。我也没少挨妈妈唠叨，这么小的孩子能懂什么，母亲是不容易当的。又不得不耐下性子。相信睁开眼睛看到儿子，就是开心的，如果不相信，那么闭眼一会儿，再睁开。和他一起，内心再做个孩子吧，感受生命的不可思议，以及单纯的一切。
莲说，出了月子，忽然某一天孩子就好带了。
等待。
等待。
儿子很狡猾。妈妈用奶瓶喂水，渴了才喝。再用奶瓶喂奶时，他会哭闹一会儿，含在嘴里玩一会儿，明白这次是奶粉味儿，才“咕唧咕唧”猛吸。吃饱了，放在床上，喜欢有人陪他玩儿，手脚乱舞，双腿端起，再落下。
月子里，儿子爱放屁，而且一个接着一个，很响亮，有时妈妈托着他屁股，冷不丁来一个，把妈妈吓一跳，直乐。爷爷说这是长屁。儿子还特爱伸懒腰，脖子扭来扭去，全身使劲，腿往上收，蜷着，半个身子要侧过去，再用力放下，嘴巴“嗯嗯”脸涨得通红，好像挑山夫卸下重担，在山脚休息。
半个月后，渐渐的，生活有些规律。不知不觉，熬到满月。
儿子晚上睡前冲一次奶粉，偶尔两次。吃母乳，就很方便，夜里两小时醒一次，饿了，捞起来就能喂。觉得夜里比白天好带了。边吃边睡，他睡多了，可大人没多。吃饱，竖抱起拍嗝气，儿子小脑袋往下蹭啊蹭啊，非要贴到你胸前，大概心脏的地方，才安静下来，获得安全感。在母体，他听习惯了吧。月子里，一次夜里他很闹，妈妈让其趴在她胸口睡，睡了4小时。妈妈倒没敢睡着。抱着儿子，他身体温软软的。喜欢闻他身上淡淡的奶香，着迷这样的味道。
也慢慢的，有许多乐趣。
儿子会看了，竖着抱，昂着脑袋，眼睛很有神，不知在看什么，嘴巴呈“o”形，黄豆般大小。一天早晨，妈妈抱着，儿子盯着她，嘴巴发出“哦哦”的声音。妈妈惊讶坏了，直叹
“不会这么早就懂人事吧，像是要和人说话。”也许碰巧罢了。可接下来日日能有几回都这样出声了。
眼睛里关注的东西越来越多，喜欢紧紧盯着吊灯上悬挂的红色中国结。
会听了，铃铛在他左耳右耳边晃动，他的眼睛跟着扫来扫去。双腿跟着蹬得起劲。
出了月子，妈妈说儿子眉眼长开了。42天检查，体重增加4斤，身高增加6厘米。
检查完第二天，跟妈妈回老家。有了孩子，东西好多，出行，像搬掉了半个家。
在老家，房子大，空气好。妈妈说儿子比在我们那个小窝棚里好带多了。天亮就醒，天黑就睡觉，夜间三小时醒一次。
白天觉少了，只要醒着，手脚就不闲着。活动多，也就吃得频繁。
喜欢人多，有意识的回应大人的声音“呃呃”
暗香姐姐消息，说孩子别带太干净了，健康就好。丁姑娘也说，带孩子是个体力活儿。可儿子自己爱洗澡爱干净。一日阴天，太阳能水不热，就不打算洗了。往常洗完澡，八点半就睡觉，那次十点半还不睡。没办法，爸爸睡下了，又起身提水。洗完，终于肯睡觉了。
儿子两个月，进入初夏，衣服越穿越少，手脚露出来，更好活动了。揉眼，吸吮手指，隔几天就把脸划一口子。
喜欢看红色白色的东西。躺在爸爸床上，盯着小微风吊扇“哦哦”出声，自己玩，能玩半个多小时，腿也蹬个不歇。
喜欢和人说话，下巴抬抬的，嘴巴“哦哦”“嗬嗬”很兴奋。睡在自己的小床上，腿蹬啊蹬，被子踢跑了，脚边的东西全被他划拉到屁股底下了。喜欢人一直和他说话，稍有停顿，会“啊啊”“哼哼”要哭了。再逗他，转眼就笑了。
喜欢爬，可是不往前。
再大几天，不肯用奶瓶了，一塞到嘴里，就哭闹，只好用勺子。那天不小心果汁没兑水，吃完甜的，奶粉也不吃了。但妈妈和我逼着喂他水，他好像能想通。
两个半月，好像会认人了。妈妈抱着喂水，我坐在旁边，一离开，他就哭，折回，又很开心的喝水了。
越来越好动，调皮了。喂奶时，不像月子里那般专心，跟狗似的，叼起，丢掉，几次才肯好好吃，中间会停止吸食，单脚翘在我腿上，望着我好一会儿，表现出喜悦，然后再吃。腿也乱动，从我腿上滑下去，帮他拎上来，他又滑下去，后来也不管了，随他，只是一说
“曹安多小朋友，再掉下去，摔跤了，妈妈可不管。”嘿，自己就能抬起放上来。
眼睛看远了，喜欢看动的东西。外面坐着，风一吹，柿子树叶子飘动，他看得入神。
睡觉前，喜欢听妈妈哼歌。妈妈嗓音不错，她根据儿子当时的状态，即兴编歌，用熟悉的曲调唱出来。爸爸比妈妈更能。
隔一段时间，生活规律就会有所改变。这时晚上十点半睡，一觉睡4、5小时。可能一觉长了，起来喝完奶，有时玩一小时才睡。把我瞌睡坏了。
三个月时，颈骨硬了不少。喜欢趴在我肩上，只露出两只眼睛。那神情很嗲，好像别人碰不得似的，妈妈在身边，很架势。两个拳头塞进嘴巴啃。
喜欢听事儿，别人说话时，有手势，更是目不转睛的看。好像能听懂，以为别人和他说话，会笑。会主动逗人玩。喜欢人亲他，人凑近他，就张嘴。
熟悉家人的声音，有时正在吃奶，爸爸回来了，喊他，会迅速的扭头看，笑。喜欢和爸爸在一起。有时我抱着还哭，爸爸就能哄好。一唱外婆的澎湖湾，就能睡着。
喜欢侧着睡觉。睡觉不老实，有时我一睁眼，他身体转了一个方向，脚抵着我的腹部。枕头不管用了。
那时，请了保姆，不管爸妈的不舍得，坚持要自己回去带儿子。没想，回去第二天早晨脸上就起疹子，后来逐渐全身都起了，疙疙瘩瘩。看儿子那样，特别心疼。晚上和我两人在家，是身体痒痒吧，他总睡不着，抱在怀里，老是哼唧，但没有大哭大闹。他越是这样坚强，我越是难过，不如让他闹一些。爸爸说他早当家，知道自己少人带。妈妈天天电话，天天哭
“回来吧，你别任性，我能比以前多花时间带他。”我也哭。
一周后，我们又灰溜溜的回妈妈这儿了。这次，带回一个大花脸猫的儿子。爸爸说我黄鼠狼闹鸡窝。
三个半月，儿子会翻身了。只会往左翻。躺在小床上，地方小，左侧过去，没位置，左胳膊压着了，就翻不过去，急得“哇哇”哭，开始会帮他把腿挪过来。再一翻，就趴过来了。头昂昂的，胳膊撑着上半身，脚拍打床板，很开心。后来再翻，再哭，也不帮他，我说
“儿子，你能不能把左胳膊让出来。”儿子翻不过去从不退却，一边哭一边用力。自己能翻过去时，我一喊他，他就很得意的笑。
似乎全身有使不完的劲。特别爱洗澡。在水里，嘴巴紧紧闭着，像鲤鱼打汪，腿打水，水花溅得到处都是。
带他照镜子，告诉他五官在哪里。我笑，他也笑。不知是否认得那还是我们两个。
四个月时，开始“啊啊”尖叫。像鸟儿腾空飞翔时抖落的声音。自己盯着音乐转转乐，手乱舞，脚踢踢踏踏。醒着的时候，从来不让自己闲着，嘴巴咕噜咕噜叫“卟卟”吐唾沫，吹泡泡。
没事就爱翻身，很熟练。侧身，也能正身回来。只是不往右翻。得训练他。洗澡时也爱翻身。
喜欢自己趴着玩，有时正玩得起劲，抱起把尿，会很不高兴，哭。再放下去，继续玩他的。大人抱久了，他也不愿意，要自己躺着。
儿子四个半月了。爸爸说他体质好，身体强壮。现在趴着的时候，膝盖能弯曲腿部用力，双脚往后蹬，屁股撅得高高的，想要向前爬行。
睡觉也爱趴着，第二天早晨，不是左眼肿了，就是右眼。我取笑他
“儿子，这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又发生什么惊奇的事情啦。淘淘的眼睛又睡成鱼泡泡眼了。”他就低下脑袋，闷在床上，再抬头，一双睡眼，冲我笑。那表情，还比较害羞，太可爱了。
喜欢把玩自己的手指，两个大拇指一起塞进嘴巴“吧唧吧唧”
喜欢看颜色鲜艳的漫画书，往前扑，手抓，张嘴巴想吃。自己会玩玩具，双手用力拍，玩够了，就送到嘴里啃。
喜欢听形象生动的儿歌，比如我念
“小老鼠，上灯台
偷油吃，下不来。
咪咪咪，猫猫来
叽哩咕噜滚下来。“
念到“叽哩咕噜”时，他就笑。念语句平淡的儿歌，他也平淡。除非我笑了，他才笑。
越来越好奇。
喂奶时，双手捧着，又边吃奶边把大拇指塞进嘴巴，一有动静就用力甩掉，掉头寻找声源，再转过身来乐。不肯好好吃果泥了，只吃几口，再喂，就“噗噗”吹的到处都是，喂水也是，吹泡泡玩。
越来越懂事了。远远的喊他，和他躲迷藏，看见人了，张嘴就笑，舌头吐出一点，好滑稽。睡醒了，发现身边没人，嘴巴瘪着就要哭，我一唤他，立刻也就展颜，笑容盛开。
也越来越离不开人了。今天早晨，他满床翻身，我恰好弄别的事情，忽然听到他叫，一回头，他屁股往下滑下床了，双手攀着席子，脚想往上翘。身体挂着，把我吓坏了。
再回首，翻看儿子的成长录像时，尤其出生那一天，哭了，因为是从我身体分离出去的小生命，因为幸福。
这个小孩，时时在成长，让我每天心里开出一朵花。生活有花，也拥有良田，因为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