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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子群面含肃色,出了这等事,照着温家的族规,确实是这等处理方法,可此刻从温彩嘴里出来,温子群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对这个自幼在老家祖宅长大的女儿他了晓不多,就如同他对温青并不了解一般,只听老家的族人说,温青的性子像极了温家老太爷,都是个急燥、火暴的脾性。
温青倏地起身,仿似椅上有钉儿一般,“为尼?为妾?”似乎对这样的答案颇是不满,然后嚅嚅地道:“我温家的小姐怎能为妾呢?”
徐氏也觉得出了这事实在太没面子了,要是不给一个合理的处理法子,往后如何面对雍郡王。
“我觉得妹妹的法子好呢。”
可心下却想,未免太狠了些籼。
只得温翠是不能再留了,徐氏第一想到了同住镇远候府的徐兰芝,便是为了她这个嫡亲的妹妹,为了徐兰芝他日能寻一门好亲事,也必须得把温翠的事给处置了。总不能让温翠牵连了徐兰芝的名声。
温墨恨温翠算计雍郡王,也许经过此事,雍郡王连温家小姐都要轻看两分,“大嫂,不这样处置没有旁法。温翠行事欠端方又失德失节,哪个好人家愿意要她。我有个同窗,家里是经商的,一直想纳房官家小姐为贵妾,不如……姣”
温青高声道:“温翠好歹是我妹妹,不能为妾。实在不行,就在军中寻个小吏嫁过去为妻,再给她备份嫁妆,就……五十亩良田,又一家铺子。兰贞回头再给她备些头面首饰、衣料什么,预备上四抬嫁妆罢,尽快把她嫁出去。她翻年就十七了,再不嫁人,就得由官媒配婚,我寻的人家,总比官媒的要求,虽说是军中小吏,却也是个官。”
温翠被稳婆验了身,正又恼又怨,突地见小环进来,小声地与她说了温青的决定,一听这话,立时又乐了。
还是她这大哥好,如此慷慨,如此重情。
愁云顿消,化成了喜。
还以为温青真会把她送庵堂,那她这辈子就真毁了。
与小吏为妾,还有长兄给预备的嫁妆,五十良田、一家铺子,便是早前的大小姐、二小姐出阁也没这等体面风光了,这二位小姐因是庶出,直接用一抬轿子就抬到京城权贵人家为妾。
温墨抱拳道:“大哥,家里兄弟姐妹多,给她备不了嫁妆,我们比不得大哥财大气粗。”
徐氏也心疼五十亩良田又一家铺子,早前他们手里的铺子都给了温彩,后来温彩给了她五家店铺,都是极赚钱的,她可舍不得把这些铺子给温翠。
“玉堂,我们手头的田庄,不是祖田就是祖母留下的,哪里还有良田。还有手头的十几家铺子,除了西山县祖上留下的铺子,全都一络地给妹妹补了嫁妆,哪里还有。”
温彩微微一笑,“我手头正好要转卖几家店铺,我卖给嫂嫂好了。那铺子在张镇,原是家豆腐铺子。”
“多少钱?”徐氏心下一乐,在镇子上的比京城的要便宜许多,她可不想花了大价钱。
这温翠一想着就让她心烦。
在她心里,要是温青上无父母,下无兄弟姐妹就更好,这样偌大的家业就都是她的。但温青看重温彩,徐氏也得给温青一些脸面,近来又得了温彩给的田庄、店铺,倒没最初那般反感温彩了。至于其他温姓妹妹,徐氏并没有往心里去。
温彩轻声道:“张镇的豆腐铺子有两间铺面,后头还有一个院子,又是自家人嫂嫂给我一百两银票就好。”
“还有你给我的几百亩田庄呢,这也得折过价。”
“那嫂嫂再给我一千两银票好了。”
温青想问却见徐氏从怀里掏出个手帕包裹的布包来,层层打开,里头竟是一叠银票,而底下还有地契、房契,立时扯着嗓子就叫嚷起来:“你去寺里祈福带着银票、地契地作甚?”神色里颇是不满。
放在家里,还怕有人拿了她的不成。
徐家又没什么家业,这些东西也都是他的,她竟还随手带。
徐氏一时语塞。
温彩笑道:“嫂子不喜欢打理店铺,我呢又不喜欢侍弄田庄,这不,我把田庄转卖给了嫂嫂,店铺呢我就替嫂嫂打理着。这些银子,是嫂嫂这几个月赚的利银。”
温青嘟囔道:“几百亩良田,哪能一千两银子就能买到,就是薄田在京城也得八两一亩呢……”
温彩云淡风轻地道:“都是自家人,那么计较做什么。嫂嫂让我帮忙照看店铺生意,那吃的、用的、女儿家使的胭脂水粉,都是我从嫂嫂店铺上拿的呢,可不是占了大便宜。”
明明是她关照娘家兄嫂,此刻却说得她得了好。
温青没再吱声,心里还犯迷糊,上回徐氏还说家里账上没银子,这会子就看她拿着厚厚的银票,有了银子,心情都好了。
徐氏将银票数了给温彩。
温彩又从身上取了个荷包,里面也装的是银票,房契、地契什么的,寻了张镇豆腐铺的房契递给了徐氏。
温墨一看这
情形,眼睛发直。
几百亩的田庄,一千两银子就给温青夫妇俩,这摆明了就是温彩不识数啊,几百亩田庄,就算十两一亩,也得好几千两银子呢。
温墨道:“六妹妹可还有要转卖的店铺、良田?”
温子群皱着眉,汪氏不是个贤惠女子么,怎的温彩这个样子,那可是她的嫁妆,如此廉价就给卖了,还是她温青亲啊,亲到如此地步了。“六丫头,你这样转卖嫁妆,回头你婆家知道了可如何交代。”
“父亲这话稀奇,这原是我自个的东西,我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颇是不以为然。
慕容恒则想:她手头有一家百货行,这一处铺子就抵上几十家铺子的生意,日进斗金,她自然没把这些小铺子放在眼里。只是锦园,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他颇是期待。
温墨附和着道:“六妹妹还小,哪有精力打理那么多的东西。六妹妹,可有要转卖的?”
“有。田庄都卖给嫂嫂了,还有三家在京城的铺子是要转卖的,都是自家人,我也不卖贵了,你们瞧着给个价就行。”
温墨在心下骂了声“败家女”,却笑道:“那……这三处铺子能卖给我么?”
“兴国街后头太平巷上的一家杂货铺、城南将军街的粮油铺,还有城西菜市狗儿胡同的文房铺子……”
粮油铺,温墨知道,这是汪氏留下来的店铺,早前由何氏帮忙打理着,生意还过得去。立时喜道:“六妹妹卖给我,你说个价儿。”
“外头买这三家,我打听过了,铺面再连同里头的货,最少得三千五百两银子,既是二哥哥要买,我就一口价三千两银子。”
“妹妹这也太厚此薄彼,给大哥的田庄,一千两银子就买了几百亩的地儿,到了我这儿就这个价儿?”
温墨想把价儿压得更低些,最好不要银子买回来。
温彩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那……就二千两吧。”末了依是傻笑。
温青大声对徐氏道:“不能让妹妹吃亏,你买的是多少亩田庄?”
徐氏支支吾吾地道:“是……是三百亩的。”
“再补二千两银子。”
温彩摆手道:“哥哥分这么清楚作甚,你给我补了那么厚的嫁妆,这是我心甘情愿卖给你的,再说,我用的、使的,都是从你们店铺里拿的,这些也都没算钱呢。”
温青来了几分底气,扬头道:“二弟,我来说个中间价儿,二千五百两,不能再少了。”
温墨立时乐道:“既是大哥说了,就二千五百两。”这个价儿便宜呀,就算自己不做,就凭这些地段,赁出去每月就有入项。
温墨心里美美地想着,温彩是瞧着自家人面子上才给的低价,换作旁人定是三千五百两,等同温墨一下子赚了一千两。
徐氏吩咐丫头道:“把三小姐送回小院,回头再让徐太太从库房里挑两块衣料送去,让三小姐给自个儿做新衣。”
丫头应了。
温翠原本哭着,想着现下有温青做主,很快就有好婆家了,底气儿又足了,更重要的是,她意外得了一分还算得体的嫁妆,要是在何氏跟前,指定也就是两身新衣裳,最多一百两银子的头面首饰就把她打发,若是为妾,那夫家是要给温家一笔钱财的,等同是把她买了。
她进了花厅,给温子群行了礼,又与温青夫妇道了安,面上平静,心下乐开花,一路欢喜地回了自家小院。
温青又与雍郡王赔了礼。
慕容恒抱拳道:“温候爷多礼了,这事既了,本王也该回府了。”
温青道:“父亲,我去送雍郡王。”
温子群也起身,将慕容恒送出大门外。
这边,徐氏又吩咐大厨房备了一桌午宴。
温墨趁温青送客的时间,唤了随行小厮来,与他细细叮嘱道:“你回去告诉二\奶奶,就说我从六小姐手里买了三个极好的店铺,让她带二千五百两银子来,记住了,莫要走漏了消息。”
这会子,他是沾了温青的光,才买来的。
万一温彩回了冷家,冷家人一阻止,她不卖可不就亏了。
这种事就得趁热打铁。
几人回到桂堂花厅,又说了一阵话。
午宴好了,丫头、婆子鱼贯而入,将丰盛的酒菜摆上桌,八仙桌上,满满都是珍馐菜肴。
镇远候府的下人,原是礼部、户部送来的,有些是罪臣家奴,还有些是从宫里出来的,瞧着比温府的下人更有规有矩,衣着打扮也是清一色的,婆子们统一着黑青色褂子,丫头们着统一的水红色褂子。
徐氏请了温子群、温墨入席,正要动筷子,就听下人来禀:“夫人,二\奶奶到了。”
徐氏笑道:“快,再添副碗筷。”
徐太太因是节妇,徐兰芝又是闺阁小姐,母女俩又在旁处一起用午饭。
几人落座,温
子群一看这菜式其精致是自家难比的不说,就连花样也颇多,又忆起温青上回去温府,说要接他到镇远候府小住的事,可至今温青都没说话。
温子群喝了两杯酒,道:“玉堂,温府人丁多,府里的七姨娘有身子了,她是个娇气的,最受不得吵闹,你看是不是让你七姨娘住到镇远候府来。”
温彩一听这话,心下就想笑。
七姨娘是温子群最得宠的侍妾,已经生了一个庶子了,这是想让温青替他养姨娘呢。
的确,温府小,人又多,住得很挤。
她在温府时,也是与温翠、温蓝两个挤一个院子,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时不时就会生出些矛盾来。
镇远候府够大,一座府邸就比两个温府还宽,里面的院落、庭院也够多,光是花园就很气派。
徐氏望着温彩,她不知道京城的规矩,温青与她算是别府另居,温子群在温府还有妻妾儿女,单单将七姨娘送到这儿来,也不知合不合矩?
温彩岔开话,问道:“父亲,三姐姐要出阁,是在温府还是在镇远候府出阁?”
温翠要嫁人,男方家少不得要下聘,给岳家送厚礼,虽说是军中小吏,现下还没觅好,但凭温青今时今日的地位,寻个合宜的亲事不在话下。
温青则想着到时候可以收一笔厚礼,就算没礼物,这银钱许是要收的,军中武官小吏,管吃管住的,也没个花使银子的地儿,这二百两银子还是要收的。
虽说不多,这也是钱。而温家大房人丁多,家里的花使大,更得仔细度日。
温子群道:“自是要在温府出阁。”
徐氏道:“玉堂替她订好亲事,就把三小姐送回温府。”
温子群道:“过两日,我就让人把七姨娘母子送来,大儿媳在镇远候府给她挑处小院安顿,一起过来的有小九的乳母,又七姨娘的侍婢,旁的大儿媳瞧着办。”
说得客气,实不客气,早替温青夫妇拿了主意,还让徐氏将院子里安排妥当,使唤的下人也备齐全了。
温子群想得很简单,温青孝敬徐太太,就连徐氏娘家的两个妹妹也住在镇远候府,为甚他不能把自己的宠妾送到镇远候府来,在温府住烦了,他还可以到这里住些日子,这不比走亲戚还舒服,到时候他也摆摆大老爷的谱儿。
温彩琢磨了一下,这事儿还当真不好拒绝。
见温青没说话,也就忍住了。
用罢了饭,温墨妻与温彩、徐氏说话。
温墨妻道:“有些日子没见六妹妹,又长高了些。”
有多久,一月不到,怎就可能发现长高?
温彩心下暗笑。
温墨妻道:“六妹妹手头紧么?怎的想起转卖店铺了。”
温彩想着,总得给一个自己使钱的藉口,自古以来女子在美丽最是舍得抛撒银子,忙道:“前些日子,我听七公主说,她使的是从百花坊的胭脂水粉,啧!啧!那花露又白又细腻,味道好闻极了。还有玫瑰露,沐浴的时候滴两滴,身上香香的,三五天都不消呢……上回我在张记珠宝铺子相中了一套点翠首饰,一套下来就得不少银子呢。”
敢情她卖铺子都是为了要买这些东西的?
徐氏要不是早早听温彩说要把不赚钱的转卖,再新置了能赚钱的铺子做生意,若不是看到她与杜鹃算盈利银子,她还真就信了。
很显然,温墨妻是当了真,以为温彩是为了相中的名贵胭脂水粉,又昂贵的首饰才要变卖店铺的。
她不由得笑了一下。
没娘教的姑娘就是不成,这哪是过日子的人。
七公主是谁,那是天朝的金枝玉叶,她岂是能与七公主相比的,要使人家七公主用的胭脂水粉、玫瑰露,就算有万贯家财,也经不得她这般挥霍。
温墨妻又道:“六妹妹,我把银票都带来了呢。”
温彩将手往胸口捂了捂,想来那里搁着三处店铺的房契。她不接话,落在温墨妻眼里就似有些懊悔和舍不得,可这是早前说好的,岂容再改。
徐氏也以为温彩是后悔了,笑道:“弟妹,要是六妹妹不想转手就算了。你们要置店铺,这京城多的是,回头到牙行打听打听,许就寻着合宜的了。”
温墨妻岂肯作罢,道:“六妹妹,这是二千五百两银票,你且点点。”她可是不容改主意的,就算她不留着,一转手就可以多赚一千两银子,这世上可是难寻这样的好事。
将银票递给丫头,又转给了温彩。
温彩不想接。
温墨妻便道:“这人总得讲信誉不是,说好的事就不可以改。六妹妹,你说是吧。”
温彩面露纠结,低低地应声“哦”这才迟迟疑疑地将三处店铺的房契取了出来,“里面的管事原是我自己买的,也算是我的陪房,我就不留给你们。”
温墨妻想到三家铺子都有存货,生怕温彩一转身让人把那些存
货给处置,这些东西怕是也得值不少银子,笑道:“既是银讫两清,就不拖延了,我现在就带人去三处店铺上接人,至于三家店铺的管事。”
徐氏不知温墨妻的心思,道:“二弟妹这也太急了。”
温墨妻笑了一下,张罗把带来的管事唤来。
杜鹃切切地看着温彩,“小姐……”
“你陪管事去,把原先的管事送到田庄上安顿,你与他们说几句好话,就说日后我还让他们做管事。这期间,每月的月例照拿。”
杜鹃应声,神色里带着几分责备,落在温墨夫妻眼里就成了杜鹃的不满。
温墨夫妇急着要赚钱,当即就随杜鹃去了。
徐兰芝听说温彩来了,直按捺到现在方过来找温彩说话玩耍,两个人去了徐兰芝的闺阁,又聊了好一阵。
近来徐兰芝被母亲拘在屋里做女红,偏她最厌烦这些快要憋出病来了,说了一大堆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