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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向晚心中微沉,柳不实既然敢做,自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手无缚鸡之力,碧菊更是无用,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将薛广华轰走。
碧菊小脸煞白,却咬牙挡在曲向晚面前道:“小姐快走。”
曲向晚如何能抛却碧菊一人独自逃脱,蓦地想到那份免死诏书,脸色沉沉道:“柳不实,你想抗旨不尊么?”
柳不实笑的阴险道:“向晚妹妹这话,本少爷我可是听不懂啊。”
曲向晚冷声道:“皇上赐我免死诏书,你想违逆圣意不成?”柳不实脸色变了变转而森森冷笑:“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呢?这么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少爷我心疼还来不及呢,都愣着做什么,绑了她!”
几个人嘿嘿一笑,便向曲向晚扑来。
碧菊用力一推曲向晚厉声道:“小姐快走,不要管我!”
“碧菊!”曲向晚被碧菊推的踉跄一步,脸色大变。
碧菊奋力推到一人,一把抱住另一人的腰,急声道:“小姐,你再不走,我们两个都逃不掉,小姐待奴婢宛若亲姐妹,奴婢拼死也要护佑小姐安全。小姐,你快走啊!”
曲向晚一时心乱如麻,她对碧菊始终抱着三分怀疑的态度,然自碧菊跟了她,确实从未做出对不住她的事,她已然将她看做自己人,如何能置她于不顾?
然正如碧菊所言,若她再犹豫,两人都逃不掉,若她逃掉,碧菊尚且有救。
曲向晚脸色幽冷,眸光渐渐泛红。
那些人已然出手,一番拳打脚踢,碧菊手臂,脸上已然乌青,碧菊,她可是个姑娘啊!
曲向晚身子颤了颤,眼见有人向她扑来,再不犹豫,转身便走。
她要救碧菊,她要柳不实付出血的代价!
柳不实脸色一沉怒喝道:“不要让她跑了,抓住她!”
碧菊一把抓住一个人的脚腕,凄声道:“小姐,快逃!”
曲向晚闭上眼睛,只觉那四个字,已然恩重如山,她不是忘恩之人,亦不是无情之人,可恨她手无缚鸡之力,竟连自己的人都无法保护!
这样的狼狈,这样的耻辱,绝不会再有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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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不实显然打定主意不放过她,一路猛追。
瘟疫横行的街道,萧条凄凉,每家每户,门窗紧闭。曲向晚踉跄向前,始终无法摆脱身后紧追的身影,然她已然筋疲力竭。
曲向晚靠着石桥上的护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额角的发被汗濡湿,黏腻在脸颊上,曲向晚回头,那些人已上了桥头,而前面便是一条宽大的广场,她更是无处可藏。
侧头看了看桥下,曲向晚有一瞬间的眩晕,桥高十丈,水深莫测,当真要走投无路,跳下去么?
曲向晚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再睁眼已是幽冷一片,不待那些人上前,已然纵身跳了下去。
急赶而来的柳不实脸色阴沉,咬牙道:“这个践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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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缘分譬如亵裤,虽看不到,但十分重要。
曲向晚觉着此话,甚妙。
人呐,遇到危险时,英雄很重要,走投无路时,缘分很重要,若这缘分的主既貌美如花,又功夫极佳,还和你相熟,便是一桩妙缘了。
曲向晚一抬头,此人很是欣喜道:“晚妹妹,又见面了。”
曲向晚被他白莲花般的容颜晃得有些晕,他双手搭在镂花红木的船栏杆上笑的很是浪荡。
这是一艘花船,,女子娇柔百转,花红酒绿,一派温柔旖旎。
青纱白帐,倥偬琴瑟,烛影摇红。
薛少爷半卧椅塌,左拥右抱,美酒佳人,纸醉金迷,真真是风流鼎盛,远胜流言!
曲向晚裹着四合如意云纹薄被,脸色漠然的坐在一侧阔大的花梨木椅中,执着软帕擦拭着湿漉漉的长发。
她内心焦虑,忧心碧菊安危,然如何让这个花花大少前去营救?一边是身份卑贱在他眼里姿色一般的丫头,一边是她与他交情不深,柳不实又身份非比寻常,他岂会为她赴汤蹈火?
薛少爷虽不招世家千金待见,然在这销金窟中,却众星捧月,人人为之痴狂。
金盏玉樽,美酒佳酿。
薛广华一手支颔,笑道:“晚妹妹,一湿,足成千古风流啊!”
狗嘴里向来是吐不出象牙的。
曲向晚凝了凝眉道:“帝都真小,我与薛少爷,倒也有些缘分。”
薛广华哈哈一笑:“缘来如此,不如成人之美,晚妹妹跟了我吧。”薛少爷此言一出,周围那些娇滴滴的美人立时不乐意了,嘀咕道:“少爷说了,此生不娶,怎的说话不算数了?”
“就是,少爷最是不舍我们伤心,却又爱拿这些话来伤人家的心,太过分了。”
曲向晚:“……”
此生不娶,国之将亡呐!
虽裹了单被,曲向晚还是打了个寒颤,这求救的话却怎么也不好说出口,眼看天色将晚,却不知碧菊如何了,蓦地起身道:“你们都出去!”
那些女子一怔,薛少爷呛了一口。
曲向晚冷下眼睛道:“让你们出去没听到吗?”她眼底冷光幽幽,盯得那些女子们头皮微微发麻,然实在没道理听从一个狼狈的女子的命令!
“我们出去了,谁来照顾薛少爷啊,你么?”有人不屑的冷哼一声。
曲向晚淡淡道:“我来!”
薛广华又呛了一口,错愕的盯着曲向晚道:“晚妹妹,你莫不是河水喝多了……”
曲向晚不耐烦道:“怎么,薛少爷不敢么?”这句话简直是在侮辱他薛少爷的人格!
薛广华立时坐直了身子淡淡道:“你们都下去。”
那些女子愤恨而又不情不愿,然终究不愿违逆,剜了曲向晚一眼这才离开。
喧闹的华室终安静下来。
曲向晚手指微微收紧,随手将薄被丢开,走至薛广华面前,强压住反胃,低声道:“怎么做,你教我……”薛广华眸光闪烁,她全身湿透,衣衫帖服,勾勒窈窕身段,更衬出胸前浑圆,乌发湿透,素颜朝天,有一份强压羞涩的淡然和逼迫自己不愿为之而为之的坚决。
薛广华呼吸一滞,旋即哂然一笑,放松了身子仰靠在椅背上道:“倒酒。”
曲向晚咬住下唇,唇瓣立时多了一排深深的牙印,那双眼睛好似刚从水里渌过,漾着令人心动的水波,她迟疑片刻,俯身端起青花缠枝酒壶和同色茶蛊,执杯的手轻轻发颤,却不愿被他看到她的胆怯,微微侧身。
酒香弥漫,酒未醉人人已醉。
她回眸看他一眼,笑的僵硬:“然后呢?”
他指了指身侧:“坐这里,喂我。”
曲向晚手颤了颤,并不是觉着自己多么高贵纯洁,才做不来风尘女子所做之事,曲向晚从未觉着她们如何比人低一等,委实是,这样的事,她从未做过,紧张,羞涩,焦虑,彷徨……
她深吸一口气道:“好”
曲向晚战战兢兢坐下,而后抬睫望入他的眼睛,顿了顿道:“我该怎么说?”
薛广华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靠上,靠了过来,唇角的笑有些坏,却偏生出现在这样一张如花似玉的脸上,便有些灼人眼球了。。
他说:“喝入嘴里,喂我。”
曲向晚手一颤,酒险些洒出来!以口对口喂他!?脸颊陡然红云弥漫,曲向晚再也忍无可忍,“砰”的一声将酒放在桌上:“薛少爷惯常这样下流吗?柳不实抓了碧菊,你只说你帮还是不帮!?”
薛广华笑的放肆,曲向晚被她笑的一头雾水。
他懒懒起身道:“有事就说嘛,女人的要求,本少爷向来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何况是晚妹妹?”
曲向晚神情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而又精彩。
他撑了玉扇靠近她的脸后怕道:“我本风流,并不下流。不过,晚妹妹此番,真真是吓的我心跳加速呐!”
曲向晚嘴角狠狠抽了抽,拜托少爷,谁吓谁呢!?
见到碧菊时,曲向晚方知,他请薛少爷前来委实多余。
碧菊鼻青脸肿,曲向晚险些没有认出来,然她凄凄切切的唤了一声“小姐”,曲向晚便觉着,当真人生处处是惊喜。
原来她逃跑后,柳不实带着许多人前去追她,只留一个人对付碧菊,碧菊本就激灵,将那人骗的团团转,反倒逃了出来,索性两人皆无事,虽然碧菊肿了点。
若非万不得已,曲向晚自然也不愿薛少爷出手,需知薛大少之名,实在令人无法相信他内心的纯洁。
他不无伤感的感叹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本少爷即便心如明净似皓月,奈何人心照沟渠。”
曲向晚心道:无语一词便是这样炼成的!此一番,倒真真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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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向晚为碧菊涂了些跌打损伤的药膏,她痛的直掉泪,凄切切道:“柳不实如何知道小姐不在府中?且刚好在那里堵住小姐?”
曲向晚淡淡道:“此事不要再提。”
碧菊瞪大眼睛道:“小姐就这么放过他了么?”
曲向晚冷笑道:“我非圣人。此事蹊跷,不必打草惊蛇。”
还未至翠玉轩,曲向晚蓦地顿住脚步。
翠玉轩灯火通明。
平日里,只有她和碧菊,轩内鲜少这般亮着,今日她未在府中,这般亮着自然觉着奇怪。
碧菊道:“莫不是老爷知道小姐得了赏赐,欢喜的要与小姐庆功不成?”
曲向晚冷笑一声不语,径直向前走去。
离的近了方听到欢声笑语传来,只闻声便知人是不少的,碧菊鼻青脸肿,实在不宜露面,曲向晚让她下去了,自个向正厅走去。
“姐姐,这事是真的么?父亲最是偏心,当初只准了你去,却不许我去。”曲玲英的声音。
“当然是真的了,他每日与我写信,还编了曲儿唱与我听,天,真是太难听了!”脆脆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使得曲向晚的脚步顿了顿。
“此番妹妹回来的突然,母亲还未来得及与你准备住处,今儿便去我那揽月阁休息好了,你我姐妹俩也好好好说说话。”曲月柔声音带笑道。
曲向晚眸光一闪,被禁足的人竟然也出现在了翠玉轩,看来回来的人了不得呢。
“大姐这话我不懂了,翠玉轩便是我的,何需到你那休息?”那声音立时冷淡了不少。
曲向晚已然明了此人身份。
“姐,你走了这么久才回来,翠玉轩早被那个践人抢了去,我为此事不平,父亲还关了我禁闭呢!”曲玲英立刻开口,愤恨道。
“什么!?”声音戾气顿生,“这个院子是父亲当初送我的,好不要脸的东西,竟然敢与我抢东西!”
曲月柔道:“我今日来也是求了父亲许久,我也是被禁了足……”说着声音已多了哽咽,委屈十足。
“姐,那个践人陷害大哥大姐,如今大哥被送到鸟不拉屎的南山书院反省,大姐被禁了足,母亲又说不上话,就连老夫人也被她气的吐血……”曲玲英的话越说越低,眼底的恐惧也一丝丝扩大,曲向晚立在门外,神情淡淡,好似听的很是入迷。
曲月柔眼底滑过一丝怨恨,强颜欢笑道:“晚妹妹来了,怎么也不吭一声。”
那少女豁然起身,娇俏的小脸滑过一丝恍然与不可置信,然终统统化成高傲的冷笑:“原来是你!”
曲玲英吃惊道:“姐,你认得她?”
曲新月嘴角滑过一丝不屑:“臭虫恶心,但总会令人记忆犹深,我当多厉害的角色呢,不过是个身份卑贱的山野土包子!”
曲玲英立刻嘲弄的瞥了曲向晚一眼道:“何止是土包子,尤其是她那日穿的湖绿色的裙子,最是难看,太子殿下都看不下去了呢。”
谁不知道,太子殿下最是讨厌湖绿色了!
曲向晚淡淡抬睫,她终于明白杜月梅会将翠玉轩给她,曲衡之最是宠爱曲新月,一旦她回来,得知院子被人占了去,必定大闹,而遭到驱逐的必定是她曲向晚了。
曲新月的性子比曲玲英更加傲慢却并非没脑子,然与她做对手却又难上许多,只因她在曲衡之心目中有着常人难及的宠爱,或许她做错什么都会得到原谅,而最终失败的只是自己。
曲向晚淡淡道:“我当何人在我翠玉轩造次,原来是几位姐姐,真是越发不通礼数了!”
都撕破脸皮了的,何需拐弯抹角客气!
“你的翠玉轩,呵!”曲新月像是听到了笑话,翻了个白眼道:“玲英,你说她害你关禁闭是不是?”
曲玲英道:“何止是关禁闭,她还出手打了我呢!”
曲新月冷哼道:“你去打回去,我倒要看看,她如何还手!”
曲玲英一缩头道:“姐,她有点邪门儿,我不敢。”
曲新月下巴一挑,冷笑道:“你不敢,我敢!”
说着上前就是一巴掌,曲向晚抬手去挡,却不料她还是会着功夫的,她一挡之下竟没挡住,只听“啪”的一声,脸颊上已生生受了一掌,顿时火辣辣痛的钻心!
曲月柔唇角滑过一抹冷笑,挑了挑眉不发一言。
曲玲英则畅快道:“曲向晚,你也有今天!”
曲向晚陡然抬眼,一双眼睛幽深幽深,盯着曲新月。
她眸光雾霭尽散,幽黑似井。
曲新月触到她的眼光,不但不惧还不屑道:“既然住在相府,就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像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土包子,以为有薛广华撑腰便能为所欲为了?”她靠近她的脸,冷笑一声:“做梦!”
曲向晚想:这世上,光有心机是远远不够的,你还要有足够的实力,当你遇到一个不与你斗心机而直接出拳头的人时,唯有吃亏。
曲向晚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这一巴掌很痛。
“小姐!”碧菊惊呼一声,慌忙过来扶曲向晚,在看到曲新月时瞪大眼睛,骤然明白了所有。
“来人,把这个丫头挑断脚筋割了舌头扔出去!”曲新月转身漫不经心道。
下一刻一道黑影倏忽飘来,曲向晚心中一沉,这是暗卫。
曲衡之竟然将暗卫给了曲新月!
那人如鬼魅一般出现,已然抓住了碧菊,曲向晚脸色蓦地一变:“住手!”
然暗卫岂会听她的话,碧菊泪眼汪汪道:“小姐,奴婢不会有事的。”
曲向晚眼底泪水滑过闪亮的光,陡然回头道:“你想怎样?”曲新月道:“只要你把你这张脸划花,我便饶了这个丫头,一张脸救你一条命,你赚到了。”
曲向晚唇角颤抖,好狠!
碧菊哭声道:“小姐,不要,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曲向晚看也不看碧菊,深深吸气,现在她还有什么办法?反抗,她岂能斗得过哪些暗卫!?毁容?呵,竟然被逼迫至此!
曲月柔道:“新月,父亲若是知道了,会发怒呢。”
曲新月冷哼:“父亲岂会怜悯一个践人,更不会责怪我!曲向晚,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你不是有人英雄救美吗?我倒要看看,谁敢阻拦我!”
一个寒凉的匕首丢在曲向晚面前,曲新月冷笑道:“不过一张面皮而已,怎么,你对这个丫头的情意,还没有一张脸重要?”
曲向晚心中寒凉,曲新月何止傲慢嚣张,她的心机才是深沉的可怕!
曲向晚俯身捡起那把匕首,她不在乎这张脸如何,她有仇必报,她只在乎,她毁了容貌,是否毁的有价值!
曲月柔嘴角带笑,懒懒的抚摸着新镶了红钻的小指甲,曲玲英洋洋得意,曲向晚那张该死的脸,实在太讨厌了!
曲新月挑眉冷笑着看着曲向晚道:“不用再等了,没人会来救你,九牧,先把那个丫头的舌头割了!”
曲向晚抬手。
碧菊撕心裂肺大哭:“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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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原本好好的天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大雨磅礴,持续了一宿,天明时方转小了些,滴滴答答,打在窗外的芭蕉树上。
久热的天终于有了丝凉气,池子里里莲开似雪,扩大的荷叶铺陈,确挡不住雨打碧池,圈圈涟漪漾开,倒映着阴霾的天色。
曲向晚靠在窗子前,望着天际微微发怔,身后碧菊小心翼翼端着黄铜盆放在檀香木的盆架子上,抹了抹眼角的泪,低声道:“小姐,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曲向晚微微侧了脸,唇角勾起淡淡笑意道:“碧菊,你哭什么?”
碧菊立刻道:“奴婢没哭,奴婢只是打了个哈欠,才掉的眼泪。”曲向晚笑了笑道:“昨天朱公公来送了不少赏赐,想来这一场瘟疫要消失了。”碧菊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道:“小姐,奴婢对不住您,都是因为奴婢,害的您毁了容貌,您责罚奴婢吧!”
曲向晚转过神来,那精玉娇子一般的容颜,已多了道极长的血痕,生生的破坏了那张容颜原本的美感,狰狞若裂开的美玉。
曲向晚笑道:“一不小心,下手狠了。”
碧菊哭的呜呜咽咽:“小姐还有心思说笑,奴婢要心疼死了。”
曲向晚扶起她道:“一道伤疤罢了,多了这么一道,倒平添霸气。”
碧菊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哭的越发厉害。
曲向晚道:“你若再哭,我便将你逐出相府。”
碧菊立时不哭了,红着眼睛道:“奴婢以后再也不让小姐受苦。”
曲向晚道:“你若有人家那功夫,我自是不必受苦的,好了,去把皇上赏赐的礼单拿来。”
碧菊欲言又止,却还是听话的去取了礼单。
曲向晚在宫中时,皇上不过赏赐一道免死诏书,至她毁了容貌时,朱公公急急的赶来,看到她满脸是血,吓的面如土色。
一并赶来的还有曲衡之,一见之下更是勃然变色。
当场斥责了曲月柔等人,却也仅此而已。
她毁去了容貌,曲衡之不过斥责了曲新月几句,这便是她必败的原由。
曲向晚望着那长长的礼单:白金镶翠项链一串,翠桃福纹簪两支,金嵌珠耳坠一对,粉晶牡丹簪一副,纯金发簪一组,蜀锦一匹,玉如意一对……
曲向晚微微叹气,碧菊小声道:“小姐,这赏赐丰厚,何以叹气?”
曲向晚淡淡道:“倒不如赏赐黄金千两来的有用。”
碧菊道:“小姐需要银两么?”
曲向晚顿了顿道:“没什么,碧菊,你可知这帝都书馆在何处?”
碧菊愣了愣道:“书馆?小姐要去看书么?帝都最负盛名的要数凤阙楼,听闻哪里藏书极丰,但为皇家所有,并不对外开放,自然是去不得的。另外还有云意殿,也是皇家所办,但却是对外开放的,只是想要入内,有些不易。”
曲向晚沉吟:“云意殿?什么禁制?”
碧菊眨了眨眼睛道:“需受人引荐,方能入内,小姐的话,找云王引荐好了。”
曲向晚正色道:“碧菊,你莫不是对云王生了情意?怎的出口闭口总离不开这几个字!”曲向晚说的严厉,碧菊吓的噗通跪地道:“小姐冤枉,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觊觎云王啊!”
曲向晚见她被惊到的模样便不由的笑道:“怎么,云王也要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你觊觎他有何不可?”
碧菊苦着小脸道:“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提云王便是。”
曲向晚微微笑道:“不过细细想来,也并无不可,云王大德,自然不会吝啬笔墨将我拒之门外。”
碧菊这才破涕为笑道:“云王一定会答应的,有云王引荐,小姐定能进入云意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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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意殿建于帝都之北,碧瑶湖畔,此处楼阁广筑,游廊回环,崇阁巍峨,层楼迭起,面面琳宫合抱,迢迢复道萦行,青松拂檐,玉兰绕砌,佳木葱茏,清溪泻雪。
步入其中,流泉拨清韵,古槐弄清风。流水小桥,曲径荷池,一派盛景。
曲向晚轻纱覆面,妆扮素雅,立于清丽秀景中却不逊分毫景色。
缓步走来的老者眸光赞赏之色一闪,迎上去道:“云王来信小老儿已收到,曲小姐随老夫来。”
曲向晚福了福身道:“劳烦先生。”
老者名唤梁宇,乃是云意殿掌殿副院,亲自相迎,实出曲向晚意料之中,只道云王颜面通天,当真好使的很!
梁宇笑道:“云意殿藏书数万册,五小姐可随意翻阅,只是殿中规定,不得外带,小姐若是不闲麻烦,可常来。”
曲向晚微微一笑道:“先生所言,小女铭记在心。”
梁宇朗郎一笑,随手拿出个云纹殿牌道:“这个牌子收好,可随时进入云意殿,殿内切莫大声喧哗,清静之地方能读上上等书。”
曲向晚接过,只见那牌子入手温凉,如玉的般的材质,上面以篆体镂刻“云意殿”三个大字,云纹缭绕中,平白多了几分自在洒脱之气,当下心生喜欢,轻笑谢了。
梁宇指派了个小书童随身跟着,指引路径,曲向晚漫步绿柳百花,流水碧池间,心中郁结之气终散了些许。
容颜上的一刀虽划在脸上,确痛在心上。
只需对镜梳妆,便能瞧到这赤/裸/裸的耻辱。
此仇必报!
那小书童唤作灵凡,清清秀秀,瘦瘦弱弱,羞涩涩瞧曲向晚一眼道:“姑娘,前面便是望月楼,那里藏书千册,乃是史书五经类。”
曲向晚笑道:“可有医药毒经?”
灵凡道:“医药毒经在沉香阁,那里恰有吹雪堂可供休息。”
曲向晚微微一笑道:“便去沉香阁好了。”
迎面走来手捧书卷的少年,想来也是云意殿的书友,一眼瞧到曲向晚,顿时移不开眼去,虽大懿民风开放,然未出阁的女子还需稍稍避嫌,曲向晚便做没看到,唤了碧菊向前走去。
久待宰相府,心机算计,尔虞我诈,骤然入了云意殿,竟觉着如置身世外桃源,晴天碧水,朗朗乾坤,这里的一切静谧的令人流连忘返。
沉香堂书架林立,书香萦鼻,青花加彩花鸟纹瓶斜插几枝胎菊,淡淡清香,宁人心脾。
曲向晚侧身道:“碧菊,你随处走走,莫要来打扰我。”
碧菊道:“奴婢不吱声,留下来陪小姐。”
曲向晚微微一笑道:“你不怕闷坏了,我还怕你闷坏了,去吧。”
碧菊小声道:“那奴婢两个时辰后给小姐奉茶,听闻这云意殿的茶水极好。”
曲向晚回身算是应了,眸光扫过排排书架,最终视线落在一卷《毒经》上,随手抽了出来。
眼见曲向晚随手捡了本书沉入书中,碧菊眼圈一红,抹了把眼泪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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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看便是数个时辰,回过神时,曲向晚只觉脖颈又酸又痛,身边放了盏新茶,茶香四溢,清清淼淼,曲向晚心神一动,端起饮了一口,入口淡淡香气,微微清凉,渐入肺腑,道不尽的回味悠长。
碧菊自门外露出脑袋道:“小姐,奴婢可以吱声了不?”
曲向晚回头好笑道:“才看了这么一小会,茶还未凉透。”
碧菊哭丧着脸道:“小姐,奴婢已经换了七回茶了。”
曲向晚道:“这茶,倒是好茶。”
碧菊吸了吸鼻子道:“这是云中雪,生于漠北之巅,年年以雪水灌溉,很是稀有,不过云意殿里倒是多的很。”
曲向晚道:“你懂得倒是多,我无意间倒是得了个宝贝。”
碧菊笑嘻嘻道:“小姐如此高才,做奴婢的怎能坠了小姐的声名?”
曲向晚笑道:“嘴贫。”起身捶了捶肩膀道,“乏了,出去走走。”
碧菊立刻道:“咱们去吹雪堂休息可好?里面有备好的点心。”
吹雪堂四面环水,倚香水榭,珠玉琳琅,风动湘妃竹帘,静雅幽谧。
里面空无一人,曲向晚心道来此皆是用心之人,少有如她这般懒散的。
吹雪堂亦置了书架,乃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架上的书册亦是装订精致,摆放的错落有致,曲向晚起了好奇心,一一浏览过去,只见这里不同其它书馆,书籍错综复杂,种类颇多,碧菊悄声道:小姐,奴婢去端点心。”
曲向晚应了,恰看到一卷《楚辞新注》,便随手抽了出来,却觉另一只手也搭在了这书上,当下一怔,透过错金的书架怔怔然看到一双碎雪琉璃的瞳眸。
见鬼了!
曲向晚惊得倏地缩回手,下意识的蹲下身子,又觉自己反应太大了些,有些头痛。
摸了摸面上轻纱,微微松口气,只道未曾被人发觉,便缩手缩脚,向外移去,堪堪移到书架边,恰有一袭如雪锦袍挡在面前,曲向晚一个头两个大。
“晚晚这副形容,莫不是做了对不住本王的事?”轻笑溢出,浮动梨花似雪,他身子动了动,绕过曲向晚,走至另一侧书架,若无其事的挑挑拣拣。
曲向晚讪讪笑了一声道:“云王真真清闲,竟也来云意殿了么?”
他瞥她一眼唇角笑意浅浅:“嗯,晚晚来得,本王便来不得么?”他选了卷《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潋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这首乐府诗,却是她喜欢的,是以有些敏感。
曲向晚讪讪笑道:“您这样说,倒让我多想了些。”
他转过书架,声音隔着重重书卷,清清雅雅道:“说来听听。”
曲向晚诧异他今日的好心情,心道云王今日被圣光缭绕了么,怎的这般平易近人了!?
曲向晚自书架探出脑袋,见他半靠在楠木长椅中,风华锦绣,闲潭梦落般晃人眼睛,云王委实,太好看了些。
曲向晚收回身子道:“好似是,云王您因小女前来,刻意前来与小女邂逅似的。”
那边轻笑一声,默了。
曲向晚心想:您别默呀,默的多令人遐想非非。
“将你面前那卷《云雪剑》拿来。”他出声,却说了不相干的话,曲向晚虽不甘不愿,但终究来云意殿借了他的颜面,总归是不好拒绝,便起身在书架中翻找。
“《云雪剑》?莫不是剑谱?”她随口一问。
“嗯”算是答了。
曲向晚口中念着这三个字,视线掠过排排书名,寻的着实头痛。
云王所言,真是言之毫厘,差之千里,所谓的面前,竟让她寻了这般久,委实气人!
踮起脚尖仰望,终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寻到了《云雪剑》,奈何身高有限,堪堪指尖能触及,正气恼之际,一只素白如玉的手落在那书卷之上,微凉的掌心擦过她的手指,莫名的便心中一颤,倏地回身。
他立在身后,一转身毫寸之距。
快她无挡。她的视线将将落在他的衣襟处,鼻尖却触到了他名贵绝伦的云锦,莲动清香,袅袅萦鼻。
她的心咯噔一跳,墨华君,真高……
他长睫一弯道:“记错了……”
曲向晚:“……”
《云雪剑》如其所言,正是剑谱。
剑法本就莫测高深,习武之人,皆非凡人。
如曲向晚这等凡人,自然不能深谙其真义,然若能习得……
墨华随手翻了翻递给她道:“嗯,不过百页,背吧。”
曲向晚险些没能回过神。
他看了看窗外轻飘飘的又添了一句:“距闭馆还有四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