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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的有点远,看不清金婉柔脸上的情绪,但是她的头一直回着,足足有几秒的时间。
胭脂的眉不自禁的蹙起来,她是来拿和她的鉴定近亲结果的,但是,她并不愿意看见她。
彼此静静对视。
胭脂此时再看金婉柔,心绪和其他时候又不一样,那种窥探了某种秘密般的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纠结,杏子眼仔细的望着几十米外和自己那么联相的,那么水火不容的女孩。
她的身体里有自己的血液,可是在她的眼里却没看见暖色。
如果真是和自己有亲缘的人,为什么她的性格和自己完全不同?
殷母在逗那小黄鸟。
王阿姨在发现是金婉柔的时候,嘴巴却倏忽间合不上,拽拽胭脂的胳膊:“金,金小姐?”
她还并不知道疗养院发生的事情,看见金婉柔不但坐着轮椅,她的腿还高高打上石膏吊着,瞬间怒火滔天:“她还真喜欢当瘸子,越装越过分了,我去揭穿她。”
胭脂拉住她:“随她吧。小馒头该放学了,我们早点回去,走吧。”
“哼,这个假门假势心肠歹毒的女人!”
“胭脂!”
树欲静而风不止,胭脂转身走开,殷母却随着金婉柔的视线看见了胭脂。
撇下金婉柔自己在那边自己神色倨傲的走过来上下打量胭脂一遭嘴角一撇:”看起来不错,我儿子把你养的有红似白的水灵,可是我就奇怪了,同样是着火,怎么你就没事?“
胭脂真是失望极了,虽然她对殷母并没抱着什么希望,但是对于一个火劫中幸存的人,自己男人的母亲对自己的大难不死对自己被金婉柔纵火连累一句问候没有,竟是用这样的口气说话,她的心还是很凉,她,得多不待见自己,多么的盼着自己不好。深吸一口气:“伯母,如果我有事的话谁给金婉柔输血谁救她的命呢?”
“戚,说话那么大声,你母亲没教你家教。“殷母极为看不上的转下头接着又睥睨着胭脂:”说起来也是遗憾,我们婉柔身上高贵的血统现在掺杂了随便什么人卑贱的血,难怪她终日闷闷不乐。”
说到母亲,胭脂一直虚掩的笑容立时僵掉,绷紧了脸子。
母亲,那是胭脂心里最不能碰触的禁区,谦和的女人神色茬历:“请问,您多有家教?骂自己的孙子是野种,骂自己的儿媳卑贱,您多有家教?您也是做母亲的人,自问您合格吗?”
“啪!”一个嘴巴抽在胭脂脸上。
殷母的老脸气的煞白:“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不管你用什么媚术迷惑了我儿子,但是记住,你走不进殷家!“
“喂,你干什么你?人家婆婆都盼着小两口好,哪有你这样搅合的,做老人的要给自己积德!”
王阿姨看见胭脂被打,忍不住挡在胭脂面前。
殷母根本没把王阿姨放在眼里只是鼻孔里轻蔑的一声:“你是什么身份,轮不到你和我说话。”
胭脂的脸火辣辣的疼,但是她没伸手去捂,挽起王姨的胳膊,翘起嘴角对殷母嘲讽:“您是殷斐的母亲,我就不想说什么了,幸好,他不像你。”
殷母的脸煞白,眼神有一瞬看着胭脂竟是恨恨的。
“胭脂,你还不是殷家名正言顺的什么人,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在大斐面前的那点苦肉计,我可是不吃那套。”
“姨妈,我该去检查了。”
那边,看了半天的金婉柔声音不高不低的唤。殷母冷冷的再瞪了一眼胭脂,走回去。
胭脂一下扶住王阿姨,刚才强撑着装出来的不卑不亢的风度荡然无存。
其实在心里,她已经被殷母打败了。
那句卑贱的血统——
“呸!她要不是殷先生的母亲,我一个巴掌扇过去我打她个满脸花满地找牙。”王阿姨对着殷母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胭脂,咱不和这样蛮横无理的女人生气。你说的对,幸好殷先生不像他妈。”
胭脂的大眼睛储满了水汽,眼前一阵恍惚,静默地答应了一声。
捏着王阿姨的手有点抖,嘴唇气的发白。心底里忽然有很委屈很委屈的感觉,虽然她知道为殷母的话不值得。
草坪那边绕过来一个穿橙色制服的中年女人拿着叉子在叉碎纸。
“王姨,我看见保洁阿姨了,咱们过去吧。”胭脂手背抹掉眼泪,带着王阿姨过去。
鉴定的事情,她暂时还不想告诉任何人,包括殷斐,她不知道结果也不知道自己能怎么面对。
心里惶惑的很。
迈上二楼的脚步,没一步,都沉重,真的是那种沉的不得不迈的感觉。
化验的窗口前有两个人在抽血。
胭脂静静的等在一边,里面的护士看见胭脂认出她来。
“你就是做近亲DNA鉴定的那个吧,哝,结果出来了,是近亲。“
是近亲!!!
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天雷炸响在胭脂头顶。
她大脑立时短路,空白,好像都不在人间了。
连怎么接过的鉴定结果怎么下楼的都不知道。
在候诊大厅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就坐下来,脑袋却怎么也转不过弯来。
近亲。
姐妹。
自己从小到大,多么的孤单,多么的盼着有个姐妹,可是没有。
现在这张纸上又说有。
而这人却是爱人的前任自己的情敌。
脑海里白茫茫,混乱一片,许多话想找人说,说个明白问个清楚。
她多想妈妈能在眼前,把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详细的经过,亲自说给她听,告诉她应该怎么办?
只要妈妈能证明,金婉柔对她胭脂好与不好,对她胭脂恨与不恨,就都不再重要了。
可是妈妈,怎么才能告诉她?这半个月她每天晚上都盼着能梦到妈妈,可是妈妈不来。
王阿姨和保洁阿姨聊的还很投机,保洁小张是河北人喜欢说话,两人说着说着忽然想起来胭脂怎么还没来找自己。
“哎呀,小张,我们说话多久了?”王阿姨东张西望也没有胭脂的影儿。
“哟,快四十分钟了。”
“坏了!囡女就叫我在这等她,我不知道她去哪个楼做什么了呀。”王姨急得团团转。
“打电话,你打她电话。”保洁阿姨提醒。
“哎呦我出来没带手机呀。”啪啪啪拍自己的脑门子,这记性。
“我这有,你说号码。”
保洁阿姨用的还是过去的老手机,声音撕拉撕拉的喇叭像是不好用。
胭脂那边的电话响着却无人接听。
王姨这下脸子白了,有点懵的看着保洁阿姨:”不会丢了吧?出什么事?“眼前浮现殷母冷酷憎恨的嘴脸,心下发慌,不会是殷母对囡女怎么样使坏?
“这么大人来了哪会丢,你别慌,继续打,要不,你给她老公打。”
给先生打,王阿姨不敢。
可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给先生打。
殷斐正在听钟子期的例行汇报,在格调冷硬的办公室,边吸烟边看屏幕上的数据。
此时手机里一个陌生的号码打过来,殷斐瞄了一眼,挂掉。
各种商家广告无孔不入,陌生的乱七八糟的号码他从来不理会。
示意钟子期继续说。
王阿姨连着打了殷斐几次电话都是挂掉,也真是欲哭无泪。
一跺脚忽然灵机一动:“可能囡女急着小馒头放学回家见不到她,先回去了。嫌我开车不认识路,对,我来时走岔路了,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小张我先走了,你休息时去囡女家做客啊。“
“恩,好好,你快回去路上兴许能碰到。”
王阿姨到大门口车场寻到车,急三火四的往家赶,这次还真没走错路,不到一小时就开到东城区别墅。
到大门等不及进门就问保安:“看见太太回来没?”
保安摇头:“王姐,太太不是让你给带走的吗,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王阿姨急的马上就熄火从车里下来:“怎么办,我把太太看丢了?你手机赶紧给太太打个电话。我进屋取我自己的手机打去。”
王阿姨边说边往通向客厅灯花径里跑。“王姐你胡说什么呢?”保安一头雾水拿出手机拨太太的号码。太太的号码他知道但是从来没敢打过。
此时王阿姨已经连跑带颠的跑进一楼自己的寝室,从皮包里翻出手机坐椅子上就开始给胭脂拔号。
一开始是占线,估计是保安在打,然后便是无人接听。
完了。
王阿姨瘫坐在椅子上,哇的瘪嘴哭,这下自己真闯祸了,怎么和先生交代。
A市,环境清幽的一处墓园。
角落里一处墓碑上的女人的黑白照片,年轻温暖。
胭脂远远的视线便寻到,一路小跑,奔过来,慢慢跪下,小手抚摸着照片上的人。
“妈妈,胭脂好久没看看你,不要怪我吧。”
周围已经长了荒草,胭脂流着泪,又站起来一颗颗拔着。
阴历六月,俗话说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何况是多雨多氤氲的江南。
此时一块乌云从天边飘来,下起了小雨。
拔了一半的草再拔起来就是泥浆。
胭脂也不管那些,一边哭一边转着圈把妈妈墓碑周围的草都拔光了。
身子早就让雨淋湿。
长发盘在头顶的发髻掉下一绺揉进衣领。她趴在妈妈的照片前,弯腰弓起身子,用身体盖住那张医院给她的纸,贴到妈妈的照片前:“妈。您看,这上面的字。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妈妈,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是有个妹妹吗?她是我的亲妹妹?一直以来最恨我的人最想我死的人,她是我的亲妹妹?
妈,你能告诉我多好。妈,为什么你要走的那么早,知不知道胭脂多可怜多孤单本来我想把一切不幸都忘记了好好的生活可是,这张纸是什么意思——“
寂静的墓园,除了雨声就是胭脂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想妈妈,一直一直都想。
她想被人保护一直一直都想。
她不敢懦弱一直一直都装着坚强。
可是,现在,她承认她败了,命运将她和一直以来只想彼此永不谋面的彼此都将对方像敌人一样的对立的人用血缘联系在一起。
她再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她逃到这里来问妈妈,她该怎么办?
她打不过那么爱捉弄人,开玩笑的命运。
江南的雨,轻柔却伤人细细密密的感觉不到却少卿便会把人浑身浸湿,胭脂哭的麻木的半跪在妈妈的照片前。
直到身后响起沙沙的脚步声,有人给她头顶撑起一把伞。
懵懂哭迷的女人回头,撞上那双心疼的眸子。
殷斐的眼里,那份清澈疼惜,无可比拟,黑漉漉的,带着些红血丝,带着又爱又气的责备,深沉又迷离。
胭脂一时间惊讶的不敢相信,嘴巴张开,小巧的樱唇露出几瓣白白的牙齿愣着,脸被雨水吹打的青白,黑发从头顶的发髻上散乱,被男人的大手揉在指缝里。
男人高大的身躯也跪下来,对着墓碑上的照片低头跪拜:“妈,对不起,我没照顾好胭脂,但是,以后会的,一定!”
男人眼眸里讲不清楚什么神色,蹙着眉头,拉起她,紧紧往怀里带:“傻女人,真是傻女人。”干爽的发丝沁出的属于他的气息往她鼻息里飘。
胭脂闭上眼,双手慢慢的环上他的腰,眼泪又不能停止的掉下来。
男人一只手收紧手臂,把他的头搁在自己怀里,一只手举着伞身躯也站直了:“要感冒的,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