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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温泉,倒也有些叫人摸不着头脑。
此处原不该是温泉的。可仙家所在的地方,总有些与众不同。譬如蓬莱有一处冰窖,常年不化,而东宸便常将这处与众不同曲解为,是上天眷顾,知晓他爱酒,便也变了一处冰窖来供他酿酒的意思。
我试探性地将自己的小脚丫浸入水里。脚趾触到温热的泉水那一瞬,只觉得打通了自己全身的脉络。
昆仑不愧是昆仑,除去那吃一口便可飞升的蟠桃外,连这自瑶池流下的水也可给人疏通经络。想到蟠桃,心里不禁有些惋惜,若是自己也可有那般高的品阶可多好,我也想尝一口那瞧起来格外鲜嫩的蟠桃,看看它究竟是如何滋味。
一面想着,一面环顾了一下四周。四下里极为僻静,没有任何活动的影子。越看,越觉得幽森可怖,抬眼去瞧天,才发现不知何时出现了银河。
我不过打了个盹,便已经这么晚了吗?可是素离说过不需要太久的。
因着素离的叮嘱,我也半步不敢踏出这片轻雾能笼罩的地方,可只静悄悄地待在原地,也只觉身后一阵肃杀的冷风。
如今我只想寻个地方靠住,将自己的后背掩起来。而八角凉亭有些偏,夜晚的轻雾笼罩下,恐怖更甚,我定是不敢再去那呆着的。
末了,我瞧了瞧瀑布落下的那片温泉潭。温泉倒是确乎可以让人安心,可这处毫无隐蔽,若是被人瞧见了,岂不是叫人嗤笑么?
心里犯起了纠结,这样再纠结了个一时半刻,头顶的银河愈发亮了。
其实这样暗的光亮,旁人许是看不清的。
这样想着,我一个心横,一不做二不休,剥了自己最外的那几层衣物,留下了一片肚兜,跳进了温泉水里。
好在这水因高处落下溅出乳白色水花,若是真有人来了,也是看不见水底下的人的,心里一阵欣喜。想罢,我寻了一处大石子,将自己的后背紧紧靠在石子上,像这样后背有东西可依,心里才总算不觉得恐惧了。
脚底硌得生疼,便左右挪了挪。但那硌脚的物什似乎很大,禁不住好奇那是个什么东西。于是我将自己整个没入水里去瞧水底的物什,这一瞧便傻眼了。
这里竟有一道暗格。
暗格呈乌黑色,不设过多机关,只需将暗格向下推三格,便会从中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白玉雕花的器皿。
这器皿做工很是精细,所雕花纹工稳而不失大气,我满心好奇,又欢喜这个模样讨人喜欢的手工作物,便将它也打开了瞧了瞧,才发现那器皿里面躺着一枚不到一寸大小的玺印。
而那玺印已经残破不堪了,却依旧能隐约辨出上边所刻的两个字:
“婉妗”。
这二字瞧着很是眼熟,再仔细想了想,我便如醍醐灌顶般,捧着那白玉器皿的手也抖了两抖。
如今的瑶池金母,西王母娘娘,出阁前的闺名,正是“婉妗”。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片温泉潭,莫不是西王母的?
这便合理了。此处并非河床,地底下更没有暗流涌动,原不该生成温泉的。可若是从前掌管昆仑的瑶池金母一手所化,倒是可以理解。
想到此处,忽然心生一丝畏惧。西王母是整个上界最威严的女人,若是被发现一介小仙擅用她的温泉泡澡,许是会觉得被冒犯到。
我小心翼翼地将那白玉雕花做工精细的器皿放了回去,再轻悄悄地掩上暗格。罢了,再不敢在这温泉里头多待,正准备上岸。
而正在此时,林里忽然有了动静,那树先是不轻不重的一阵抖动,紧接着便成了此起彼伏的嘈杂声。我双耳一竖,又悻悻地游了回去。
又过了半晌,从那林间窜出一个人影,那人影披头散发,步态颠倒,毫无章法,他近了来,大呼了一声:“书望?人呢?出来!”
竟是东宸那个酒鬼。我心下放心许多,印着暗淡的月光,瞧清楚了东宸的模样。与往日不同,他今日虽然依旧醉酒,可神色却显得甚是严肃。见到我,他先是拧了拧眉毛,再正色道:“你在小天池里头做什么?”
竟还真被我料中了,小天池便是史册里头记载的王母的浴池。
随后那林间又窜出来一抹白色,定睛一看,便是素离。
这一下可不得了。我自小长在蓬莱,东宸看着我长大,什么没见过,自然也就不觉有他。可素离于我来说还是个外男,若被他瞧见自己这幅模样,我是这辈子都没脸见他了。
一面想着,我忙给东宸使眼色,谁知他竟丝毫没瞧出来,反倒大声问了句:“挤眉弄眼地做什么?”
他这话一出,我真是捏死他的心都有了,若不是我如今衣不蔽体,定要冲上岸去踹他两脚。
素离走得愈发近了些,我浑身一颤,心道东宸这个酒鬼定是靠不住了,眼一闭心一横,划到岸边,素离的脚下,再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拾起自己的衣物,躲回了水里。
听到身后素离轻声问了句:“阿雀,你在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