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第60节

傲娇的朵先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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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后来又是怎么说服自己加入我的男孩剧组的?”

    “因为我觉得对演员来说,最大的乐趣就是体验不同的生活,尝试别人的人生吧。就我个人而言,我也希望能尝试更多类型的角色。当然,我很感激我们的编剧和导演,是他们的坚持让我得到了这么珍贵的机会。”

    又是春末夏初,万物生长的季节,孟冬临饰演的我的男孩上映,在国外电影节拿了个不大不小的奖。虽然在电视剧的圈子里,他已经是隐约要过气的老面孔了,但是在大荧幕上,他可以说得上完全是个新人。

    孟冬临参加完一个电视节目的采访,又回到了一楼的大厅,排队签售的书迷一点也没见少,还是熙熙攘攘的,人人手上都拿着跟电影同时发布的我的男孩,现今已经是在各大书单上排名靠前的畅销书了。被人群围着的签售作者,却是一个盘着马尾辫,白衣素裙的姑娘,乍一看似乎还是个学生,再一瞧,又觉得多了岁月的洗练和沉定。她就是夏语,是我的男孩的编剧,也是导演夏息的妹妹。

    子不语工作室总共只有兄妹两人是固定员工,同时兼任老板。夏息的专业是摄影,改行做导演之后,身边聚集了一批年轻人,各有所长,拍电影和电视剧都没什么问题,也不担心没有原创的ip,唯一紧缺的就是资金,而孟冬临,几乎就是一场救他们于水火的及时雨。

    孟冬临可以拒绝陆岳川的巧言令色,但是没法拒绝兄妹两人的轮番攻势,很快就沦陷了。电影拍摄得也很顺利,有几个镜头还到国外取的景。孟冬临的合作对象是半个中国通,美国人,之前从来没有演过电影,也不知道两兄妹哪里找来的,但是在电影里却意外的合适。

    我的男孩讲述的是20世纪初的时候,外国的传教士大量进入华夏大地传播福音,年轻英俊的马德里牧师是其中的一员。他饱含希望和理想,来到这块陌生的土地,却发现这里充满了饥饿、贫穷和掠夺。为了救助贫困的孩子,他所在的教堂几乎成了该地区唯一运转有效的孤儿院,不断地有孩子被送进来,却缺少有爱心的家庭收养他们。

    叶琛是一个特殊的孩子,特殊的沉默和孤僻。当其他孩子因为食物而争抢不休、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他只是抱着膝,在教堂的院墙里,望着外面的人发呆。在他一次饿昏了之后,马德里便对这个孩子多了一分关注,吃饭更多叫在身边一起吃。

    有一次,趁着马德里外出办事的时候,几个年纪稍大的孩子们,扒了叶琛的衣服,虐打他,并把他推进了教堂后院的废井里。那是冬月结冰的天气,井水冰凉彻骨,叶琛连哭声都是哆嗦的,等马德里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浑身青紫,奄奄一息了。在昏过去以前,他问马德里:“这个世界真的有上帝吗?马德里牧师,如果有的话,为什么我呼唤他他却听不见呢?”

    马德里含着泪说:“孩子,你看不见上帝,上帝却一直在你身边守护着你呢。”叶琛摇摇头,微笑着昏睡过去了。

    随着叶琛渐渐长大,他与马德里的关系愈加亲密,吃饭,睡觉,甚至洗澡都是一起。青春的肉——体有着无限的蓬勃的吸引力,何况叶琛是他们当中最漂亮的孩子,就像一枝幽谷里生长着的亭亭玉立的秀竹。马德里在有一天突然发现了自己对叶琛的欲——望,他跪在圣像下面跪了一夜,次日决定送叶琛去留学。

    叶琛不愿意,但是他更不愿意辜负马德里的期望,他临走的时候,决绝地说:“马德里,你不要后悔,我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

    后来叶琛成为了华夏第一批出国的留学生,毕业以后他没有马上回国,而是跟着国外的建筑师继续深造,他去了很多地方,但是心里知道,有一个地方,他终归会回去的,那是他的故乡。

    他没有想到,等他回去的时候,那个小时候收留他们的教堂已经破败,剩下残垣断壁,里面的孩子四散他方,而马德里牧师,更是因为在战争的时候,救助一个孩子而被子弹击穿了心肺,剩下了一块冷冰冰的墓碑。

    没有人知道,叶琛知不知道牧师心底的想望。只是当别人问他,墓里的人跟他是什么关系时,他微笑的目光仿佛穿越回了年少那些相互依偎的岁月,他告诉他们:“这里埋葬着我的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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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久了吧?”夏语忙完走过来,一场签售会让她浑身都散了架似的,但是跟喜欢自己的读者和影迷见面,又觉得快乐和高兴。孟冬临十分了解她的心情,十分不介意地摇摇头:“没,我也才接受完采访,看你忙着就没打扰你。夏导呢?”

    “理他呢,又遇见什么朋友谈事情去了吧。我们先去吃饭吧,饿死了。”两个人上了孟冬临的车,他现在自己开车的时候多,肖潇在跟我的男孩剧组的时候,被意外地发现了作曲写歌方面的天赋,现在她要抽出一部分时间来练习乐器和创作,于是周寒又给他招了另外一个助理小k,为人有些过于热络,孟冬临不喜欢所以很少带她。

    “你接下来有什么写作计划,在构思新故事了吗?”车上放着孟冬临喜欢的民谣,两个人在这方面有共同的志趣,随意聊着天。夏语调到一首自己喜欢的,跟着哼了两句,摇头笑道:“没有什么思路,但是我一定不要写悲剧了,年纪大了自己都虐不起。刚还有读者说我呢,问他们两个怎么不在一起,哈哈。”

    无论是读者也好,观众也好,好像对这个结尾都耿耿于怀,孟冬临每次接受采访,都要被问一次,也笑了。两人挑了一个装修和环境都不错的日料店,点了夏语非常喜欢的寿司、三文鱼和鹅肝,孟冬临不太习惯日料的口味,点了份鳗鱼饭。

    等着上菜的时候,有旁边的顾客惊喜地叫起来:“哎,你不是叶琛吗?我刚看了我的男孩,好喜欢呀。可以给我签名吗?”孟冬临点头说:“可以呀。”对方便拿出了夏语签过名的书,觉得一下子拿到原着作者和饰演者的签名,像是捡到了天上掉的馅饼。

    人兴高采烈地走了以后,夏语开玩笑道:“现在你是明星了呀。等以后你更红了,请你吃饭都得排队了。”孟冬临道:“那不是要你写出好剧本吗?没有的话我怎么红?”两人正互相打趣,看到帘子掀开,又有两人走进了他们的包间。

    “来得倒快。”夏语站起来把靠墙的位置让出来,自己坐到孟冬临旁边,孟冬临开始没注意,现在回过头一瞧,不由得愣住了。领头的一个留着齐肩的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束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眉眼,是导演夏息,孟冬临非但认识,而且经过一次合作以后,还成了至交好友。

    但是,夏息微微躬身,让出身后的人来,孟冬临忽然觉得天下之大,人与人的际遇何其荒唐。有些人一旦错过,白首一生不得相见;有些人不过错眼,就在人海之中,回首又见他。

    “都站着干什么,陆总你是贵客,来来来,上座。”夏息推着陆岳川坐到孟冬临对面,自己在旁边坐下来,笑道:“都熟的吧,刚在影厅门口遇见,我还不敢相信,陆总会亲自来支持我的电影。刚好,小孟也在,二位都是我的男孩的贵人,今天能在一起吃饭也是有缘。”

    孟冬临和陆岳川的纠葛,夏语知道一点,夏息是完全不知情的,眼看着哥哥几句话把气氛降低了好几个冰点,她赶紧催服务员上菜单,让他哥点菜。孟冬临捧着赠送的茶水,摆出要喝的姿势,但是眼角却瞄到了对方也放在桌上的手指,上头空空的。

    没有戒指,不知道是没戴,还是刻意收起来了。孟冬临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一边觉得这么小心揣测的自己可鄙而可怜。冷不防对方开了口:“你演得很好。我一直觉得叶琛这个角色适合你,但是没想到你的细节可以把握得这么入味。孟老师,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哪里,陆总过奖了。真正的功臣是夏语,没有她的剧本,哪里有我的叶琛。夏导你说是不是?”孟冬临不去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对视,反而去问夏息,夏息向来对自己的妹妹又怕又疼又佩,闻言道:“嗯嗯,小语的功劳是不小,你的作用也很大啊。没有你的演绎,叶琛就只能活在人的想象里,是你让他走到幕前。”

    日式餐厅素来讲究氛围,就连杯子也都是精致考究的青瓷,酒也泛着淡淡的果香,几个人聊了几句电影,都没有人起话题,夏息只好自己出马,问道:“陆总,年前听说你自己的工作室开张了,怎么突然想到自己创业了?放着偌大众鑫传媒不管,老爷子能答应?”

    陆岳川下意识地看了孟冬临一眼,看他专注地吃东西,刚刚还夹了一块他从来不吃的鹅肝,微笑道:“也不是突然,这事情跟老爷子磨了一两年了,开始当然不同意,还要动家法,闹了一阵子。但是一来,众鑫传媒作为一家上市企业,现在越来越规范化、现代化,家族的标签本来就应该逐渐淡去。二来,现在创业形势正好,我手上也积累了点资源,不甘心总是承继父辈的祖业,没有自己的事业。”

    “可是,你之前不是跟何老的千金订了婚,现在突然之间什么都没有,何老能答应把女儿嫁给你?”

    “当然不同意。”陆岳川趁着兄妹两人专注听他说话的时候,把孟冬临碗里的鹅肝夹过来吃了,入口即化,味道很不错,于是满意地续道:“所以,我们陆家已经退婚了。何小姐现在的未婚夫,可是华北军区年轻一代的骨干,哪里瞧得上我这么一事无成,不求上进的。你说是不是,孟老师?”

    陆家退婚的事毕竟不算光彩,所以消息只是少数媒体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不许报道,所以,孟冬临几乎不知道分别的这两年,陆岳川身上出现了许多的变故,直到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惶然抬头,眼里的惊讶一览无遗。

    “我,我不知道”孟冬临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有任何联想。陆岳川点点头,微笑道:“嗯,现在你知道了。”

    现在就连夏息也觉察出两人之间气氛的诡异之处了,他瞧了瞧夏语,夏语白了一眼,自顾自地吃东西,末了抹抹嘴,拉着夏息站起来:“我们吃好了,谢谢陆总请客。回见哈。”夏息临走还在垂死挣扎:“哎哎,不是说我请客的吗?”余音未了,已经被一阵风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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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还放着一份冰面上的三文鱼,动了几筷的寿司,近乎完好的鳗鱼饭,但是显然两个人都不打算再吃了。孟冬临枯坐了一会儿,觉得气氛窒闷而尴尬,实在坐不下去,于是站起来说:“我吃好了,陆总你是找个代驾,还是自己一会儿打车回去?”

    “我没开车,这个点车也不好打。”陆岳川装模作样地看手表,看出了一脸的为难,他小心觑着孟冬临的神色,放低了姿态道:“能不能麻烦孟老师捎带我一程?把我带到地铁口就可以了。”

    孟冬临嘴边的“不顺路”卡回了喉咙里,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停车场。孟冬临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凌志,开了四五年了,也没换。在这点上,他有点家族遗传,到手的东西,哪怕一开始不尽如人意,最后总是会越来越喜欢,以至于哪怕旧了,只要能用,都不舍得换新的。

    两个人默默无语地驶出了一段路,孟冬临下意识地把车往城西开,本着送佛送到西,把人送回家,结果陆岳川连声阻止:“别上高架,我现在不住镜湖别墅了。”说着又报了个地址,孟冬临没听说过,只好开启了导航,发现距离他的小区就隔了一条街。

    他忍不住了,这几年涵养的功力又再次破功,他问道:“你镜湖的房子呢?”好好的西郊别墅不住,要跑到跟自己一样的地方吸雾霾,这个人是不是有毛病?

    陆岳川轻声回道:“卖了。”孟冬临一不留神,差点跟前面的车追尾,好不容易踩住刹车,回头问:“卖了?因为什么?”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不冷静,又不是他的房子,然而,镜湖别墅,毕竟曾是两个人一起住过的地方,是他们爱情的空中楼阁,后来坍塌了,那也应该留下遗址以供凭吊。

    “嗯,工作室刚起步,哪里都需要用钱。不过,你别着急,我没有卖给别人,只是抵押给陆子渊了,以后有钱了还是可以赎回来的。”陆岳川说。他的“临川工作室”陆子渊也入了股,镜湖别墅的价值其实远远不够。何况,他离开以后,众鑫传媒留下的坑,都要陆子渊去补,可以说欠他良多。

    再加上有一段时间,他根本不想回去住,颇有一种“回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的伤感,碰上资金需要周转的时候,他就顺水推舟地出手了。

    听到“你别着急”的话,孟冬临恍然觉出自己的过激反应,有些讪讪的不好意思。初夏的帝都,天气还是好的,霾还没有来,春季的沙尘已经过去,道路旁高大的毛白杨吐着絮絮的丝,在昏黄的灯光下漫天飞舞,有点烦人,但不至于生厌。

    孟冬临下意识地往右边瞄了一眼,正对上对方也望过来的目光,他连忙躲闪开,握着方向盘的手感觉在出汗。陆岳川察觉出他的紧张,便挑起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随口道:“你跟夏家兄妹关系挺好啊。”

    孟冬临点头:“嗯,他们人挺好的,很有意思。没有他们,我也不会接叶琛这个角色。”陆岳川不纠结其中的缘由,多半跟自己脱不了关系,他避重就轻地试探道:“那,你有没有发现,夏语挺喜欢你的?”

    “你说的是怎么可能?”孟冬临诧异地看他一眼,径自道“当初她上门执意要知道我不接这个角色的原因,我跟她提过的,她知道我不喜欢女生。”

    “哦,”陆岳川满意地点点头,出其不意地问“那你喜欢谁?”

    孟冬临打了方向灯,一个变道,把车停在右边的临时车道上,冷淡道:“陆总,我们话不投机,你还是请下车吧。”

    陆岳川解了安全带,却不下车,犹自道:“是话不投机,还是你怕我看穿你的心事?”跟孟冬临不同,陆岳川想要关注他的消息却是十分容易的,他去吃饭的路上也问过夏息,知道两年来孟冬临的身边一直没人。

    “孟老师,为什么不肯承认,你还在等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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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孟冬临什么都不肯再说,而陆岳川却仿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肯继续追问,下车走了。孟冬临以为,以对方的脾气和秉性,必然隔三岔五地要在自己面前出现,继续以前那种狗皮膏药似的甩不脱的戏码,结果那之后,孟冬临大半个月都没见到他。

    孟冬临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如有所得,还是若有所失。

    这是孟冬临在众鑫传媒的第五个年头了,彼此的合约也很快到期。这五年来,孟冬临出演过五部电视剧,一部电影,其中剑气纵横烽火三月都拿到了不错的奖项,孟冬临本人拿过华视颁发的最佳男演员和最佳男配,我的男孩票房已经破了两亿,按照这个发展势头,孟冬临的下个目标就是影帝了。

    因为周寒这个经纪人的关系,明知道孟冬临合约将近,有意向的影视公司都不敢深谈,也只是婉约地向孟冬临本人伸出橄榄枝,在得不到明确的回应之后也就偃旗息鼓了。所有人都觉得,孟冬临跟众鑫传媒的续签在情理之中。

    这一天,周寒带了两份合约过来,先是代表公司条分缕析地剖白了许多条件,包括接下来会参演一些大部头、大制作,孟冬临也将从电视剧演员向大荧幕演员完成转型,这正是很多演员梦寐以求的。然后,他又拿出了另外一份合同,说:“这是陆总让我拿来的,啧,别看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是陆子渊。”

    孟冬临狐疑地接过来,上面甲方写的是“临川工作室”法人代表填的是“陆岳川”

    “据我所知,他们筹备的第一部片子很快就要开拍了,纪录片,拍的是丹顶鹤的保护。陆岳川觉得你在众鑫传媒的前途会更好,是张青,他是导演,说不是你来演就不拍了。多大的年纪了,还是这一副狗脾气。”

    周寒看着孟冬临盯着“临川”两个字发呆,一副魂飞天外的表情,恨铁不成钢道:“你别瞎想,这名字未必就是你想的意思,古人早就说过了’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不是哎,你别冲着一个名字,就放着众鑫这么好的条件、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不要了啊。”

    孟冬临回过神,望着周寒笑,这么多年下来,果然周寒还是懂他的。周寒被他笑得毛骨悚然,叹了一口气,在孟冬临显得空旷的客厅里点了支烟,抽了两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觉得枯木逢春、柳暗花明了是不是?说实话,我没想到他有这个魄力从那个位子上下来,你知道,人在其位,情情爱爱都是假的,什么感情比得上手中握紧的拳头踏实?就冲这一点,我也说不出歹话。”

    说到这里,显见孟冬临笑得更真切了些,都比得上窗外夏日的阳光了。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周寒也想不出什么话好说了,末了道:“不管怎样,你想清楚了,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还有,陆子渊让我告诉你,不论你将来发展怎么样,众鑫就是你的娘家,随时可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