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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如同第六序列的魔族,都是在三百岁后才会举行成年礼。
虞丘蝉早已过了三百岁,迟迟未举行成年礼的缘故,是因赤炎氏神族看中了她这位虞丘氏的少主,只待她成年礼后,便将她收为仆从。
少女眉目间好像笼上了一层阴霾,她当然不想做神族的奴隶,但无论如何不甘,她似乎也别无选择。
如今的魔族,没有说不的权利。
陷入沉思的虞丘蝉并不知道,在车辇旁,有素色斗篷扬起一角。随行车辇周围的护卫众多,却没有任何魔族察觉姬瑶身影。
车辇最终停在虞丘氏的府邸前,虞丘蝉回到了府中后,未作停留,径直去书房见了自己的父亲。
虞丘一族的家主手中握着玉简,神色沉凝,不知在想什么,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她的到来。
“父亲,怎么了?”她开口问道。
虞丘家主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女儿,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将手中玉简交给了她。
少女接过玉简,将感知探入,片刻后再难以维持冷静神色,失声道:“钧天姬氏反叛了?!”
神域九天,其中钧天位于中央,千年前一战,钧天氏领众多神族上神诛杀魔君九幽觞及麾下天魔于归墟,才奠定了钧天氏九天之主的地位。
至于姬氏,自上古起便是钧天氏从属,虽说这么多年来,钧天氏忌惮于姬氏实力,对其多有打压,但姬氏始终恭顺听命,未曾有悖逆之举,称得上忠心耿耿。
甚至连钧天氏天帝指婚姬重明与为质的魔族帝女,姬氏也未曾表达过不满。
魔族战败,九幽之地尽数被神族各大氏族瓜分,但在钧天氏打压下,姬氏却未能染指分毫,还要与如傀儡般的魔族帝女联姻,既失了面子,又没有任何实质般的好处。
但姬氏还是恭顺应下。
所以谁也没有想到,对钧天氏堪称唯命是从的姬氏,会在此时背主,叛出钧天氏自立。
这已经是数月前发生的事,直到如今,九幽之地才收到消息。
姬氏公然叛出钧天,九天之中,竟然有三分之一的氏族选择追随,钧天氏却全然不知他们与姬氏是何时有了联系。
姬氏在无声无息中,笼络九天如此多氏族!钧天氏震怒,天帝派兵相讨,可惜数次交战,不过勉强翦除其部分羽翼。
此时九霄神域局势诡谲,姬氏虽稍显弱势,钧天氏一时奈何不了他们。除了追随两方的神族外,还有诸如掌握燎原领的祝融氏这般态度不明,暂时处于观望中的神族。
神族内乱,对九幽当然是件好事,不过虞丘蝉不明白,姬氏为何会突然选择反叛,如今似乎也并非什么太好的时机?
这个问题,姬瑶倒是可以回答她。
她站在树上,几有遮天蔽日之势的枝叶将她的身形隐没,感知中传来虞丘氏父女的对话。
姬氏别无选择,就算姬明殊重开十四州界门事败,他们也只能在此时叛出钧天。毕竟界门重开这样大的动静,就算钧天氏一向不怎么关注十四州,必定也会有所察觉,姬氏也就不可能再继续蛰伏。
原本十四州界门重开,坐拥此处天地,姬氏就有足够底气与钧天氏对抗。却没想到,他们千余年筹谋,最终还是落了空。
不过十四州中发生的种种,如今还不为神魔所知,在建木断绝后,便难知十四州之事。
姬明殊神魂湮灭,也根本来不及向姬氏传回什么消息。
神族情形不明,传来九幽的消息更是少之又少,于是虞丘氏家主未曾再多说什么,转而提起其他,姬瑶却突然想起了之前被自己忽略的一件事。
姬氏受钧天氏打压,未能染指九幽之地,但当日姬明殊重铸登天阶不成,便想以无边血煞之气牵引九幽,重开前往魔族祖地的界门。
所以姬氏已将魔族视作囊中之物,否则姬明殊此举,何异于为钧天氏作嫁衣。
姬氏有底气将魔族纳入麾下的理由无非就是……
姬瑶很快便明了其中关键,她唇边勾起凉薄笑意,眼底只见一片死水般的漠然。
没有再多做停留,她的身影消失在树上,便也没有听到虞丘氏父女接下来一番对话。
“前日自玄周领传来消息,相里氏重开祭祀,那位承继了父母双方血脉,却天生缺少神魂的相里氏公子竟然真的在祭祀中醒了过来。”
玄周领相里氏,魔族第八序列。
“原本他已经被断言绝无生机,但相里氏这些年来血脉凋零,好不容易得了一位血脉强大的族裔,自是不肯轻易放弃,试过种种办法,如今竟让他们成功了。听闻他苏醒之后,很快便掌握了体内力量,如今相里氏中已有意尊他为少主……”
第二百零七章
作为牧野部主城,牧野城繁盛非燧石这样的边陲之地能比,即便因祝融氏神族遇刺,城中戒严,来往的神魔妖仙仍旧络绎不绝。
随着血月光芒减弱,牧野城中这才嘈杂渐歇,归于沉寂。
楼阁黑影幢幢,林木枝干在夜色中张牙舞爪伸展着,因为弥散的灰雾,眼前一切都看得有些不真切。
牧野城城主府内外布下的防护禁制,精妙自然远胜过姬瑶在燧石城中所见,不过即便如此,于她而言,无声无息地潜入其中也并非太过分的难事。
诸多神魔两族的护卫正在城主府内外来回巡视,因祝融氏神族遇刺身亡之故,作为牧野城城主的赤炎斛也不免担心自己的头颅是否稳固。
为了自身安危着想,他已打定主意不会轻易出府,安排在府中内外巡查的护卫也比平日多了不止一倍。
素色斗篷下,姬瑶的身形茕茕,血月被浓云隐没,四下昏暗无光,她孤身行走在城主府楼台之上,来往护卫未曾察觉丝毫端倪。
姬瑶自然是为牧野部麾下魔族的血脉星图而来,若是没有意外,收录了血脉星图的简牍,如今应该就藏于城主府中。
她并不急于行动,只是置身在阴影当中,冷然地观察着这座府宅的布局。
“真是一群废物!”厅堂中,赤炎斛听完下方魔族回禀,含怒掀翻了桌案,顿时杯盏碎裂之声不绝于耳,令人心惊。
穆垣青崖半跪在下方,除了脸侧细小的黑色骨突外,他的外貌与神族无甚差别。面对赤炎斛的怒火,他低下头,一语未发。
他已入七重境,负责统领牧野城城主府中众多魔族,跟随在赤炎斛身边已经多年,颇得他信任。
“连一只已经重伤的魔族刺客都抓不回来,真是一群废物!”赤炎斛心头怒火难以宣泄,将手中酒樽重重砸向穆垣青崖脸上。
冰凉酒液落了一脸,酒樽擦过颧骨落在地上,七重境的魔族当然不会因此受什么伤,但这样的举动,赤炎斛绝不敢对同样为七重境的神族做。
他不过五重境,若非借着曾跟随在祝融氏少主身边的关系,又如何有资格坐上牧野城城主之位。
周围还站着数名神族,此时面对赤炎斛无处可发的怒气,也都屏气敛息,不敢多说什么。
祝融氏的大人身死,他们却未能将动手的血月刺客抓回,此事传回燎原城,必定迎来祝融氏的责问。
赤炎斛口中又胡乱骂了一通,才总算冷静了下来。
而今最重要的不是责问这些没用的部属,而是要如何向祝融氏交代。
还好死在血月刺客手上的这位,在祝融氏的地位也颇为一般——真正的大人物,又怎么会前来九幽,身边如何又只是几名七重境护卫。
但无论如何,他都是祝融氏的血脉,只这一点,就注定他的身份比寻常神族贵重得多。
他这一路从燎原城来,怎么偏偏就死在了牧野城!想到这里,赤炎斛不由在心中又骂了一句。
在他看来,自己这完全是无妄之灾。
动手的血月刺客是七重境,如今已失了她的踪迹,将其抓回来交给祝融氏的希望看来是微乎其微了。
反正只要抓到刺客就能向祝融氏交差,谁是刺客,不都由他说了算。
就如虞丘蝉所猜测,眼见抓不到血月刺客,赤炎斛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找只替罪羊。
厅中几名神族对视一眼,对此也并无意见,反正又不是让他们顶罪。
“那要由谁来担此罪责?”其中一名魔族开口道。
那位祝融氏大人身边,可跟随有不止一名七重境护卫,若是交出去的凶手境界低了,只怕无法取信祝融氏。
赤炎斛略想了想,径直道:“牧野部曲氏不正好有几名七重境么?正好合适。”
若是他没记错,当年就是这曲氏的幼子,杀了他赤炎氏族裔逃脱在外。
当年为这件事,曲氏向赤炎氏献上了无数灵物珍宝才勉强平息其怒气,但在之后还是不免受到其屡屡打压,渐有没落之势。
如今需要找个魔族来顶罪,赤炎斛便再次想起了曲氏,只一句话就定下了他们的罪名。
即便第六序列的魔族又如何,即便有七重境的实力又如何,他们的生死,不过只在神族一念之间。
厅中神族闻言应是,只有身为魔族的穆垣青崖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神情如何。
也是因为这番对话,不过半日,牧野城中兵卫尽出,已经将曲氏重重包围。
曲氏几名七重境魔族星海中都被神族烙下精神烙印,即便强忍剧痛反抗,终究也只是徒劳,在一番厮杀后,曲氏全族都被套上枷锁,禁锢了一身力量。
除了几名七重境会作为刺杀祝融氏的凶手交给燎原城,曲氏其余魔族都被送去赤炎斛豢养斗兽的牢狱。
赤炎斛喜欢斗兽,到了九幽后,也常将凶兽与魔族相斗,越是血腥厮杀,越叫他觉得开怀。
虞丘氏接到消息时,事情已近尘埃落定,不过一夕之间,同为第六序列魔族的曲氏就这样倾覆。
虞丘蝉咬紧了牙,神情紧绷,一时什么也说不出。
兔死狐悲,曲氏的今日,又何尝不会是虞丘氏的未来?
虞丘氏家主看着女儿神色,拍了拍她的肩,叹了声,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
纵使不甘,纵使满心愤懑,他们又能做什么?
连燎原领之主赫淮氏,也只能匍匐在神族面前,不过第六序列的虞丘氏又算得了什么。
偏偏就在此时,有侍女匆忙自外而来,手中捧着一枚令符,惶恐道:“少主,城主府遣神族前来,请您前去赴宴!”
房中正在交谈的父女止住话头,四下一时陷入了死寂。
最后,还是虞丘蝉向前,自侍女手中取过令符查看。
虞丘氏家主看着自己的女儿,眼底难掩痛心。
虞丘蝉是虞丘氏数百年来资质最好的族裔,即便拥有相同的血脉天赋,不同魔族体内血脉星辰的数目也会有所差异。就如虞丘氏家主体内血脉星辰不过近一千二百,而虞丘蝉体内血脉星辰的数目足有一千二百九十五,接近第六序列魔族能拥有的极限。
这也就意味着,她未来若能入八重境,实力在其中便堪属第一等。
八重境之上的九重境一向被称为天魔,而天魔境,唯有第七序列之上的魔族才有可能突破。
但在如今的九幽,传承的血脉天赋太强已算不上什么好事,正是因为未来可能成为仅次于天魔实力的强者,虞丘蝉才会被赤炎斛看中,要在她行过成年礼后,便为她烙下精神烙印,成为自己的仆从。
不在成年礼前这么做,是因魔族成年礼上的血脉传承会洗炼神魂,星海中的精神烙印也会因此被抹去。
一旦星海中被下烙印,神族便可在一念之间引爆烙印,令魔族血脉星海湮灭,最后就算侥幸不死,也会失去所有力量。
虞丘蝉的感知探入令符,才知此番赤炎斛得了一头有深渊血脉的凶兽,是以十日后要在城主府中设宴斗兽,邀她前去一观。
就算虞丘蝉对此没有任何兴趣,也没有拒绝的资格。
她垂眸收起令符,对侍女道:“你转告城主府的神族,我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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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光辉明灭,城主府中,向赤炎斛禀报后,穆垣青崖自厅中躬身退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即便不久前,他才将自己的同族押下牢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