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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昀笑意微顿,他干咳一声:“不知先生觉得需要什么?”
在与宿昀一番拉锯后,姚静深总算是从他手上讨来二十万灵玉并一座玉京中的别宫。
姚静深也不好再多说,毕竟就这些,宿昀看上去都快厥过去了。
不过他也算切身体会了玄商的穷,当日在淮都之时,淮河二十四坊送给姬瑶的分红都不止二十万灵玉。
其实二十万灵玉也不算太少,至少对于曾经的钦天宗而言,要拿出也不易。不过姚静深同姬瑶一起待了这么久,眼界便也不免高了许多。
姬瑶自屏风后走出,方才姚静深与宿昀一番对答时,她一直都在。
她未曾收敛气息,宿昀便也对她的存在心知肚明,说给姚静深的话,其实也有一半在说给她听。
姬瑶对宿昀暂无好恶,对他说的话也谈不上信或不信。
姚静深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许久没有移开,姬瑶不由看向他:“你在想什么?”
姚静深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阿瑶,你可是有几分辟邪血脉?”
辟邪,即貔貅,在九州向来是招财的象征。
姬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姚静深顿时后背一寒,心生不妙,当即想跑,可惜已经晚了。
他如今虽破天命境,但姬瑶也已经是天命。
同境界中,九州之上大约少有能与姬瑶为敌手之人。
于是当谢寒衣回到栖凰殿时,看到的便是为咒文所缚,正倒挂在庭前高树上的姚静深。
四目相对,姚静深的神情与寻常并无什么分别,姿态自然得不像被倒挂,像是安坐席上。
“姚先生,你这是……”他看了看廊下闭目养神的姬瑶,目光落回姚静深身上,迟疑道。
姚静深风轻云淡道:“忽有所感,借以悟道。”
他的神情太过正经,谢寒衣差一点儿就信了。
“那便不必我帮先生解开了。”他含笑对姚静深道。
姚静深默然一瞬,只得如实交代:“是我说错话了。”
他心中叹息,现在的少年人,果真都不好骗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玄商,玉京城西。
宫墙凋敝破败,门前高悬的匾额上生出不少裂纹,其上还结了厚厚蛛网,赤色字迹已经模糊不清,看起来摇摇欲坠。
枯树枝干伸展出宫墙,透着股衰败意味,一阵风吹过,卷起地面散落叶片,很是凄清。
姚静深带着姬瑶等人站在别宫外,看着这一幕,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许久,桓少白带着几分怀疑开口:“姚先生,这真是商君的别宫?”
也不怪他如此问,这地方看起来荒废了不知多久,周遭安静如同坟茔,真能做学宫么?
桓少白实在表示怀疑。
在来之前,姚静深已经料到宿昀口中所说的好去处或许有不少水分,但他也着实没想到竟是如此情景。
不过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情况如何再作打算,姚静深倒是将心态放得很平,他抬步上前,扣响了那扇不知多久没有打开过的大门。
沉闷叩门声响起,随着姚静深的动作,上方匾额抖落下不少沙尘。
预感到不妙,姚静深及时后退一步,下一刻,木匾就摔落在他面前,四分五裂,溅起一地沙尘。
一时间,宫门前鸦雀无声。
便是姚静深,此时也不由抽了抽嘴角,这未免也荒废太过了。
数息后,沉重宫门发出吱嘎声响,只见满头白发的驼背老者颤颤巍巍地打开门,浑浊目光与姚静深对上,有气无力地问:“客人来此,不知有何贵干?”
老者呼吸沉重虚浮,分明只是个身无修为的寻常凡人。
姚静深取出王令,双手向他奉上:“劳烦老丈,我是奉商君之命而来。”
老者接过王令,对着天光眯缝着眼看了许久似乎才确定了这是什么,他慢吞吞地道:“原来是奉君上之命来,诸位请入内。”
他让开了身。
而在走入宫门后,妙嘉目光逡巡过四周,只见入目所见楼阁比在外看起来更加破败,原本色彩鲜明的砖瓦都已经在经年风霜中褪去了颜色,甚至还有些亭台已经因为年深日久垮塌,却无人修葺。
而在这偌大别宫之中,除了面前上了年纪的驼背老者,竟然再不见第二个人。大约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宫墙内草木疯长,已看不出原本精心堆砌出的景致。
若是无人打理,那这里会凋敝至此也就不奇怪了。
桓少白探看过周围情形,虽然经风吹雨打,楼阙不复从前光彩,但气势犹在,其中规制甚至不比商王宫差。
不过破败成这副模样,任什么规制也没用了,仔细想来,这里剩下的唯一好处或许便是占地甚广。
不过这玉京城的地,好似也不值什么。
况且这样大的地方,如今要修葺起来,也是桩大工程。
正在姚静深叹息之际,宿子歇带着众多奴仆也赶来了。
他怎么说也是国君公子,就算不在玄商多年,身边未能培植下什么势力,但要借些宫人前来洒扫休整宫殿也非难事。
何况他还扯了宿昀的大旗,宫中内官当然不敢怠慢,立时便安排数百人随他前来。
宿子歇也不担心被宿昀知道,这事细究起来他本也不占理。
命众多仆婢各自忙碌,宿子歇将这处别宫的来历大略讲给姚静深等人听。
这里原是玄商楚原君的府邸——不过在二十年前,这位先商王的幼弟因谋逆之罪被诛。
也是在处置了他后,宿子歇的父亲宿昀才真正坐稳了玄商王位。
先商王,也就是宿昀的父亲,待这个幼弟甚厚,不仅为其封君,更将部分兵权交与他手,临死前遗命他摄政,以致少年继位的宿昀不得不看他脸色行事。
不过以宿昀性情,当然不会甘心做个任人摆弄的傀儡君王,他蛰伏数年,在缜密筹谋后,终于成功自这位叔父手中夺回兵权,将他在朝堂的势力连根拔起。
楚原君身死后,这座规制堪比商王宫的府邸也就落到了宿昀手中。
他将此处设为别宫,初时也常来住过,后来便渐渐失了兴趣。
宿昀并不是个爱动弹的性子,加上政务繁忙,他多数时候还是待在商王宫内。
空置未免浪费,但因规制逾矩,宿昀也不好随意将别宫赏赐给臣下。
他便是赐下,怕也没有几人当真敢收,玄商众臣心知,他对楚原君这位叔父至今仍心怀愤懑。
每年不曾住过几日,又要花上不少人力物力维持,宿昀算了算账,实在觉得亏,便将此处人手都裁撤了,只剩一个老仆看门。
不过空着也是浪费,他便将这座别宫当做了堆放书简经卷之处。
正殿门口的阵法禁制因为灵气不足成了摆设,当然,就算仍在运转,这样的禁制也不可能挡得住如今天命境的姚静深。
他抬手打开尘封多时的殿门,顿时便有浓重尘灰扑面而来,姚静深及时御起灵力,方保住了一身干净衣袍。
走入大殿之内,其中不见有什么摆设,抬目望去,可以看见梁柱上镌刻有繁复阵法纹路,只是本该镶嵌玉石的地方却空空如也,令之失了效用。
以宿昀物尽其用的性情,早就将这处别宫中能用的摆设都搬空了,连维持阵法的玉石也不忘撬了下来。
诸多经卷书简被胡乱堆在地上,姚静深随手拾起两卷,粗粗一看,竟都是废弃无用的玄商公文。
再看一旁灵光黯淡的玉简,这的确是功法玉简不错,不过妙嘉将灵力探入,发现这些功法残缺不全,根本无法供人修行。
若是能用以修行的功法玉简,大约也不会被随便弃置在此了。
所以这就是宿昀口中,藏有诸多功法典籍的别宫?想起他曾与自己说过的话,姚静深的神情不由有些微妙。
话好像也没错,就是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
不过这处别宫也不是不可用,姚静深手中灵力运转,收拾起地上书简来,其他几人也动手帮忙。
姬瑶自是对这些毫无兴趣,她抬头看着镌刻在梁柱上的阵纹,片刻后,抬步向前,走入内殿。
天光透过雕花木窗落入殿内,除了几个被搬空的书架,便也不见其他。
她的目光扫过四周,若有所思。
姬瑶直觉这座大殿有些问题,但一时竟也不能分辨根源在何处。
谢寒衣从她身后行来,见她静立原地,不由问道:“阿瑶,你在看什么?”
姬瑶抬起手,风从她指间流过,灵气徜徉:“你可有察觉异常?”
谢寒衣放开感知,捕捉殿内灵气流向,却也不曾察觉任何端倪。
“不如去高处看看?”他提议道。
谢寒衣相信,姬瑶的感觉不会出错。
自西南处的高台向下望去,可将别宫地形尽收眼底。
别宫中楼阙布局似自有规律,但又与姬瑶所熟知的阵法并不相同。
她站在阑干后,感知蔓延,迅速笼罩了整座别宫,宫阙中所有人的动向都落在她意识之中。
宿子歇带来的仆婢正四散忙碌,正殿中,他一面帮忙收拾地上残卷,一面与桓少白等人闲聊:“……先王在时,颇为偏私楚原君这个幼弟,赏赐颇厚,后来他又摄政多年,府中灵玉财货不可计数,行事也就极尽豪奢,听说当日他在时,这别宫不止各处陈设都是上品灵器,连铺地的都是灵玉。”
当然,这些灵器早都被宿昀搬空了,铺地的灵玉更是被整块挖起,只留下一堆坑。
不过为宿昀从别宫所得,不过只是楚原君所藏灵物财货中的极少部分。
在他获罪身死后,宿昀立刻便命人查封这座别宫,但命人再三搜寻,也未曾寻到他所藏灵物。
宿昀为此数次盘问这位叔父活下来的心腹,都没能得到任何线索,一气之下搬空别宫,连梁柱和铺地的玉石也没有放过。
也不怪宿昀如此看重外物,自他继位以来,玄商数度遭遇天灾,国库空虚,入不敷出,若非如此,宿昀也不至于做出卖儿子换粮的事。
不仅如此,玄商铁骑的威名也是来自大量灵玉和金银的支撑。
所以在诛杀楚原君后,宿昀本以为能将他之所藏充盈国库,如此一来,至少十年之内,自己不必忧心国库空虚——宿昀对这位叔父究竟藏有多少灵物财货,早就有数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样大一笔财物会不翼而飞。
分明就该在这别宫中才是!
但宿昀手下的人将这座别宫翻了个底朝天,终究也没找到任何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