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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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族楼船上的,姬瑶收回目光,竟在掌心肥啾毛茸茸的脸上窥见了几分严肃。

    ‘你认识他?’她以灵力传音。

    ‘他便是上虞乐阳君,百年前,便已入八境无相。’

    姬瑶早已猜到,谢寒衣出现在李幸身边,真正的意图便是为这个无相境的人族。

    她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多问。

    飞红台上,浑身浴血的封应许站起身,刀意还未散尽,他站在原地,竟如修罗在世。

    趁势向他出手的赵氏与慕容氏的修士都为姬瑶抛出的阵石挡下,灵光流转,赤金光幕将所有灵力都消弭,便是七境修士,也没有把握能破开。

    正准备出手的姚静深看着姬瑶,神色有一瞬柔和。

    封应许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姬瑶的方向,向她执弟子礼,深深拜下。

    今日如果不是她,自己只怕难以自慕容锦手下留得一条命,更不必提为覃娘子三人报仇。

    便凭方才刀法,他称她为师也不为过。

    姬瑶受了他的礼,神色仍是一片淡淡。

    慕容氏与赵氏众人此时看向姬瑶和封应许的目光,恨不得将其剥皮拆骨。

    但封应许未曾有半分畏怯,他挺直脊背,染血青衣在风中猎猎作响。目光逡巡,楼船上所立之人多为世族,生来便比庶民更高上一等的世族。

    “若还有想与我一战者,尽管上前便是!”

    四周一片寂然,唯有封应许的声音回旋在天地之间。

    在听到他这话后,并未有武者敢上前,方才他们已经亲眼见识过封应许的刀法,无人有把握能破他手中在姬瑶指点下变得诡谲莫名的刀法。

    就算封应许的刀已经出现了裂口,也没有人敢掠其锋芒。

    赵氏众人,包括赵家家主在内,脸色都已难看到了极致,却并无破局之法。

    他们未曾想到覃娘子会暴起出手,让他们顿时就失了三枚威胁封应许的筹码,更没想到,在姬瑶指点下,慕容锦最后殒命于封应许手下。

    相比之下,闻人骁的脸色就比赵家更明朗许多,他看着封应许,嘴边牵起些微笑意,缓缓拍了拍手。

    “好,封卿刀法再得突破,日后,当为我上虞中流砥柱!”他站起身来,“传寡人诏令,赐封应许上大夫之爵,以东境玉阳周边四郡为封邑!”

    东境十七郡原在赵氏掌握之下,闻人骁此举,便是将一把尖刀,刺进了赵氏势力范围内。

    闻人骁将封应许当做一把刀,却并不知道,在今日之后,封应许不会只做他手中一把刀。

    从前,他并不在意什么封邑爵位,但覃娘子的死,终于撕开了在他晋升武道宗师后,为这世道蒙上的看似温情的面纱。

    庶民何其微贱,何其渺茫,轻易便能被强权碾做尘泥。

    封应许曾经也是这样微贱的庶民,而现在,他也从不认为自己不是。

    他应该要做东境武道之主,将东境四郡纳于麾下。

    一个封应许能做的有限,但上虞多他这样一个庶民出身的上大夫,或许便会少一个践踏庶民的世族为高官。

    “封应许,谢陛下赏赐。”

    他躬身,向闻人骁所在的方向拜下。

    闻人骁想让他做一把快刀,但封应许如今要做的,是执刀人。

    第一百零二章

    封应许最后将覃娘子葬在了淮都城外的孤山上,从这里望去,隐隐可见淮河二十四坊的盛景。

    她在这世上孑然一身,即便回到玉阳郡,封应许也不知何处于她才是落叶归根。莲生坊是她曾付诸无数心血之地,于她而言,早已是家了。

    不如将她葬在能遥望淮河之处。

    至于其他两人,封应许自会带他们回故土安葬。

    覃娘子自戕后三日,淮河二十四坊闭门谢客,往昔最是繁盛的淮河上下竟不闻半分丝竹之声。

    二十四坊中多是庶民奴婢之流,但庶民奴婢,比所谓世族,更知恩义二字。其后,二十四坊更将赵氏列为恶客,凡赵氏族人,坊中乐师舞姬皆拒为其献艺。

    赵氏自恃地位尊崇,如何肯受这般屈辱,当即要将拒为献乐的乐师戮首,更要将乐坊付之一炬,但二十四坊背后又岂是无人。

    赵氏又被重重打了一次脸,但赵家家主却责令族中各自约束好子弟,不可再妄动。

    于是淮都局势诡异地恢复了平和,只是谁都知道,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潮汹涌,随时都会再掀起风浪。

    不过这一切,与钦天却是关系不大了。

    孤山坟冢前,众人与封应许一道躬身拜下,依次为覃娘子上一炷香。

    就算是出身三大世族的桓少白和萧御,这一拜也颇为真心。哪怕她只是庶民,只是曾沦为奴籍的风尘女子,但她实在比许多人都值得让人敬重。

    让人敬重不该是高贵的身份,而是高尚的品性。

    封应许直起身,看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姓,拎起酒坛,先豪饮一口,再尽数浇在墓前。

    覃娘子善饮,甚至酒量更在封应许之上。

    想起旧事,封应许露出了个与如从前一般的笑意,他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也不必多说,记在心中便好。

    祭拜完毕,封应许转头看向钦天众人,抬手一礼,笑道:“这些时日在千秋学宫,多亏诸位照顾了。”

    姚静深回礼,温声道:“封兄客气了。”

    叶望秋则凑上前,热络地搂住封应许:“什么照顾不照顾的,这些时日还要多谢封先生为我和云起指点刀剑之术。”

    封应许弹了弹他的额头:“你天资出众,不过剑法一道勤奋也不止看天资,日后要谨记勤修不缀才是。”

    “封先生放心,我一定会带着云起好好修行的。”叶望秋大包大揽道。

    见他对自己如此没有数,封应许无奈叹道:“云起我倒是不担心,你且不要带坏他才是正经。”

    “明日我便要动身前往东境,便也借此与诸位先行别过。”

    陈肆有些意外:“封先生明日就要离开么?”

    封应许点头:“我既得东境四郡为封邑,便当尽快担起自己的责任。”

    而淮都中那位君王,应当也做此想。

    闻听此言,无论是顶着双死鱼眼的宿子歇,还是妙嘉等人,都向他一礼:“封先生,一路顺风。”

    封应许笑着向众人点了点头,看向了一向寡言的陈云起。

    论起资质,陈云起一定是在场众人中最差的一个,但他的成就未必会逊于旁人——只要他能维持如今有的恒心。

    拍了拍陈云起的肩,他对少年道:“能得大夏龙雀,是你之幸,也该是庶民之幸。”

    在掌握足够强大的力量后,或许才能叫这世上的不平事少上几分。

    陈云起抿紧了嘴角。

    “云起,倘若有一日,我忘了初心,那请你用大夏龙雀,斩下我的头颅。”封应许解下那把有了缺口的断刀,亲手交给了陈云起,神情诚恳。

    这话让周围人都沉默了一瞬,谁也没想到,封应许会这么说。

    片刻寂然后,陈云起接过了刀:“好。”

    闻听此言,在场世族出身的几名少年人心情尤为复杂。

    最后,封应许行至姬瑶面前,半蹲下身:“陈姑娘,这些时日,多谢你的指点。”

    姬瑶垂眸看着他,青年面容与初见时不见多少变化,眼中却好像有什么沉淀了下来。

    “你为何让他杀你?”姬瑶抬起头,目中带着几分疑问。

    封应许笑了笑:“倘若有朝一日,我也成了凭借自己的力量践踏弱者之辈,那便死不足惜。”

    “但强者,本就凌驾于弱者之上。”姬瑶理所当然道。

    封应许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放诸六界,皆是如此。”姬瑶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问的。

    “皆是如此,便是对的么?”封应许反问。

    姬瑶眼中难得现出几分茫然,她从前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若是自恃强大便生啖弱者血肉,那与未开灵智的禽兽有何区分?”封应许轻叹一声,“就连禽兽,也不会以同类为食。”

    这世上从来不乏登临高位后便忘却自己出身的人,甚至想以各种手段摆脱自己庶民的出身。

    他左右不了旁人想法,但不会让自己随波逐流。

    听封应许这样说,姬瑶竟是蓦地笑了起来,他这话,说得的确有些意思。

    自诩强大而高高在上的神魔,所行与禽兽又有何区别?

    她实在很少笑,如同匠工精心雕琢而成的脸庞上终于多了几许生气,顿生惊艳之感。

    “这算作你为我解惑的谢礼。”姬瑶说罢,隔空点在封应许眉心。

    这是关于那套诡怖刀法的完整推衍。

    封应许不由一怔,回过神来后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顺手揉了揉她的头:“阿稚,你这样好看,该多笑笑才是。”

    姬瑶猝不及防被他得了手,抬起眸来,却是微微瞪圆了眼,更显出几分可爱。

    姚静深没忍住,也上手揉了揉。

    蠢蠢欲动,试图伸手的陈肆在姬瑶面无表情的逼视下,讪讪将手背在了身后。

    其他人也赶紧别开目光,只当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封应许闷笑两声,见姬瑶看来,才赶紧收了笑。

    他躬身向众人长揖而下:“此去山高水远,不过有缘,终有再见之日。”

    “我天性喜聚不喜散,明日离城,还请诸位不必相送。”

    他虽如此说,但姚静深已然猜到,封应许这么说的真正原因,是因姬瑶在闻人骁面前已经足够惹眼。

    这位君王心机城府深沉,将天下人都视作棋子,又多疑猜忌,为他关注,绝非什么好事。

    没有再多说,封应许御气而起,衣袍在风中翻飞,飘然如仙,数息之间便没入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