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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啥呢?”死王压低声,推后头人一把。
“属下想起当年王上救了属下的光景。”时时不像个王上、时时做出格事儿的王上,人到了帝都,坐上龙椅,还是出格。
“记起本王的恩德来了?哼、哼,本王还是比你家徐公子好些的吧!”死王哼声。
“”并非如此,好吗他是想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用在王身上再恰当不过了!对礼节满不在乎的出格性子,看来这辈子是没得救了。
须臾,死王开口“人已经快到了,没听见吗?别再神游。蹲低些,贴紧墙,要是让你家公子发现,本王看不了戏,有你受的。你家公子功夫颇高,大概能跟本王过上五十招,不错、不错!闭息。”死王声音极低。
瞬息间,一抹黑色身影疾速飞掠而过,窗扉被无声推开,瞬眼间黑影飞进毓芳殿。
周念霜靠在暖阁桌上,望着一盘棋子布过半的棋盘,似是在思索下一步该走哪儿。
烛光摇曳,她转而拿起小剪修去黑浊的烛芯,搁下剪子,她又对棋盘发怔。
她想起后来京都城百姓大多已南逃,有两月余的宁静时光,白日里质库没什么事忙,她就在铺子前堂看书喝茶,黄昏回府,烧几道菜同阿书一块儿用膳,饱食后,阿书陪她下棋、或者听她弹筝。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他们过得像对寻常小夫妻,白日阿书总不在,忙什么,她也不过问,日头偏斜后,阿书会上铺子接她一道回府。
周念霜瞪着棋盘,她是太过后知后觉了!阿书同她过那段日子的心境,必定与她不同,她的心思全想着死王进京都后该如何应对她晓得她注定好的命运,但阿书不知。
阿书他今日会难受吧!她真不该
忽然一道黑影,来人转眼已坐到暖阁榻上面对她。
周念霜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是谁后,她张嘴愣怔片刻。
“阿书”终于喊出声,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或许在她心里隐约也猜到他会来。
“小姐这盘棋,下得不错。”徐豫书低头扫眼棋盘,他在她身后立了片刻,她的模样,全印在他心口上。
“你不该来的。”她低叹一声。
“小姐喜欢他吗?”他眼帘一眨也不眨地瞧着她。
要说不喜欢吗?似非如此。但喜欢吗?又答不上来。徐豫书突如其来的问题,她竟无法回答。
徐豫书看着烛光下,周念霜眼波里最细微的流转,心隐隐地痛了。
“才多久时间?”他走近,执起一颗白子捏在指间“他真那样好吗?对小姐好到足以令小姐动心?”这一剎,徐豫书指间的白棋,无声碎成粉末。
“阿书,我有我的苦衷。”周念霜咬牙,看木桌上的粉末,知晓她有多伤他。
“是苦衷吗?我倒觉得小姐是情不自禁。他们说,他生得极好看,赏小姐的都是上品,小姐喝的茶也是他亲制的。他做的,往后兴许阿书也能做得到,除了比我生得好看”
“不是这样的!”周念霜看他眼底压抑的难过,彷佛有人拿了刀生生割她的心!“真不是这样。”
“那又是怎样?”植清回报她今晚要服侍死王,他几乎想也不想,一路从南山坳飞奔而来,三十里长路上,他多怕来得太迟,多怕她已经是死王的人。
“小姐十二岁为阿书做的傻事,阿书从来没忘。那年我让西夷来的探子过了重伤寒,一阵冷一阵热。小姐竟然听信蒙古大夫说阿书气血不足,若能一日喂血三回便能挺过伤寒。小姐割腕,每日割上三回,喂阿书喝血”当时的他严重昏迷,根本不知发生何事。
直到他醒来,发现她竟将手腕贴在他唇边,温稠腥甜的气味扑鼻而来。
至今,她手腕仍有当时留下的疤。后来他逐渐复原,找到了蒙古大夫,将那害人的大夫五马分尸了!
那是他生平第一回为私情残酷杀人,却不后悔。
徐豫书拉来她左手腕,撩起衣袖,那疤依旧如此醒目。
他抚着,低声道:“我以为这是小姐对我的心意,我的傻小姐,甘愿不顾自己体弱,喂我喝那么多血我醒来看小姐脸色惨白,问了勤湘后,才知小姐傻傻喂我三天血。小姐不知,阿书很是感动,若不是国仇家恨未报,若不是那么多人等着阿书老早求了老太爷。”
那时的她,很喜欢、很喜欢阿书。
那时的她,觉得就算为阿书死也无妨。
然而时过境迁,她重活一回之后,那样义无反顾的喜欢,变得淡了。
“我那时年纪还小,看不清自个儿的心思。”她轻轻将手抽回。
“小姐现在可是看得清?已经不再那样喜欢阿书了?”徐豫书笑了笑。
“我们今生无缘,是我不好阿书,不要再为我涉险,我不值得。”
“不,小姐没有不好,而是阿书不够好。小姐确实想清楚?不跟阿书走吗?”徐豫书最后问。
“我不走。”周念霜叹道。
“小姐可想知道,后来那个让你喂血的蒙古大夫什么下场?”徐豫书很淡地笑了。
“他怎么了吗?”
“我让人将他五马分尸,再丢到深山喂猛兽了。”他平静无波道。
周念霜听得心惊,她未曾见阿书如此充满厉气的模样。
“在我心里,小姐就是这分量,谁伤了小姐,阿书定加重回报。死王身边多少佳人,来日小姐定要伤心。小姐是不是跟他,阿书仍护着小姐,凡伤小姐的,阿书亦会加重回报,这是阿书今生对小姐的承诺。”
“阿书”她难过得说不出象样的话,目光泛泪。
“傻小姐!”徐豫书倒是潇洒笑了,千言万语灭寂于一阵沉默中。他抚抚她头,如来时无声,去时亦无声。
寂静蔓延了片刻。
待徐豫书脚风再也听不到,死王终于站直身往朝阳殿方向走,不搭理身后人。
“王上。”蒙面人瞧王的脸色不大对劲,出了声。
“都十二岁了!还傻着,蒙古大夫的话居然也信!”死王自顾自的低声道。
“那年徐公子的状况危急,大家急得慌。”
“大夫是你们找的?”死王听见,回头瞥了一眼。
“家兄听人说那大夫是南方来的神医,碰巧游玩至京城”
“所以你胞兄才是个傻的你跟了我几年?应当知晓听人说的消息,多不牢靠。”
蒙面人无语,那时的他的确正忙着帮死王布线,播散假消息。
“幸好这桩傻事没你的分儿。要不,本王会吐血,哪就这么坏运摊上个笨徒弟?”
“”他真没过拜死王为师啊!
“你说说,人血喝起来会是啥味道?”死王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蒙面人傻了。他哪里知道?
“你割点血来,我喝喝看。”
“”不会吧?
蒙面人犹豫了一剎,接着抽腰间匕首就要落刀,死王却挥手阻止。
“别急,你缓缓。本王仔细一想,你的血本王喝不下口。要喝,也该是喝美人的血才香甜。”
蒙面人若有所思,瞧了死王半晌,才试探地问道:“王上莫不是对周姑娘动心,吃味了?”
“吃味本王谁啊!从来就是姑娘家为本王吃味的分儿,几时轮到本王为个傻姑娘吃味!呿。”
“王上说过周姑娘是个机灵的。”蒙面人低声提醒。
“喂血补气这种鬼话都信,哪是个机灵的根本是个傻的、蠢的!”
罢了,王上说的都对。蒙面人不出声。
“欸欸,你倒是给本王说说,人血喝起来会是啥味道?”
“属下没喝过人血。”
“你家徐公子喝过,你不会帮本王问问吗?”
“这”总得先放他回去,才能问吧。
“罢了、罢了,本王一会儿宠幸周姑娘,再问问她肯不肯让本王喝一口她的血?她应当是肯的。”
“王上要喝周姑娘的血?”确实是吃味了吧。他再次试探。
“怎么?你家徐公子能喝得,本王喝不得周姑娘的血?”死王不满了,反问。
“王上自然能喝得。”
“你放心,本王不像你家徐公子贪心,一喝喝足三天,本王只喝一口尝尝味道便好。”
“是”话不是这样说的吧?
“你回吧。本王赶紧准备,该去宠幸我的爱妃了。”死王挥手,赶人回去。
“王上,也许喝不到周姑娘的血了。”
“这话怎说?”死王挑眉“你觉得爱妃会拒绝,不肯让本王尝尝味道?”
“属下斗胆猜测,会是王上舍不得咬下口。”
“你这兔崽子,纵使你是本王爱徒,惹毛了本王,也照样剥你皮。”
“属下”不是你的徒弟、不是你的徒弟啊!
“本王没咬过人,自然是咬不下口,但让爱妃自个儿割点血出来,总是可以的。你,可以快滚了!”死王低喝。
入朝阳殿后,死王换上早让人备好的金色龙纹紫红新袍,照辕朝规制,金色龙纹紫红新袍是帝王迎娶帝后,新婚之夜当穿的礼袍。
这金色龙纹紫红新袍一穿上,死王步出朝阳殿,王宫里那群默然无动静、让死王养在各宫院的佳人们,不消多时便得消息,一个个地跳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