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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水幽幽,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汉,无名氏,古诗十九首之十)
"元帅,有追兵,请快上马。这里就留给我们来拖延时间!"
雷驰石破天惊的一声,将冷御天及江羽尘逼出山洞,送上了骊关马。
微曦斜风冰两里,冷御天说道:"雷驰,大伙儿一起走。"
"请元帅恕属下难听命。雷驰就此别过元帅,请元帅保重他恳请江姑娘保护元帅回楚地!"雷驰一脸严肃说完,他们一于人就头也不回的奔向山脚下追兵火炬的来处。
江羽尘仓促回望冷御天一眼,还来不及细想主人的样子好像与往昔有些不同呀!就发觉他有跳下马跟过去的企图。
"主人,羽尘放肆了,这次我不能听你的了!"她二话不说双手拉紧缰绳,双脚蹬向马腹,鹿耳马随即风驰电掣奔跑起来!
"罢了!"他没反对。反正追兵以至,葬身何处对他来说并没多大分别!
冰雨扑打在脸上像刀片在割,寒凉澈骨。他将她护在身下,不让她给雨丝侵透了。骊关马踏飞奔的路上,能多怜惜宠爱她一刻是一刻。
山谷荒烟漫径里路难寻,只能依循着旭日初透的地方找寻方向。
然而,高空寒雪坠落融为冰雨的冷凝时候,灰涛蒙的厚厚云层遮蔽日光,想要分辨东西南北更难了。
冷御天没有浪费力气在找寻南方的天空,他由着通灵性的鹿耳马摸索前进。
他困锁抑郁的脑海里有着天下梦觉的蓦然回首。
他这一生好像一场空幻,空幻里抓不住多少实体印象,偏偏鲜明难忘的只剩与羽尘在一起的每一个画面
风沙入眼不流泪十岁的她、躲在江边直喊着就要死掉十四岁的她、送他一把故乡泥土十六岁的她、夜袭武关几乎丧命十七岁的她,还有焚城时的她,最后是昨夜让他爱得如痴如狂二十岁的她
抛不掉的情缘、舍不下的人儿,他感慨着,"啊!羽尘,几经思量已然恍觉,我的天下梦抵不过你一个人重要,如果能重来一次,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当个寻常农家渔樵,早就爱你恋你每天每夜了!"
她侧过身子,环着他的腰,埋入他的怀里,吐气如梦语,"以后要爱我恋我每天每夜!"
听着她的期待,他纠结的眉端愁云笼罩无法伸展,终究无力回天,终究他昨夜的决定还是要贯彻。
"可是,我真的下不了手啊!"他在心里喊了几千几万次!
旷世名驹脚程终日不歇,跑过几座山头,从冰雨初落的破晓,跑到银雪纷飞的黄昏,他们来到一条浓烟轻雾氤氲弥漫的河流前面。
前有河流,后有追兵,路断阻了。"羽尘,就是这儿了!"冷御天出声。
江羽尘从大披风里探出头,满面风雪即刻迎来,心中很不解的问道:"什么?啊——"她爆出惊叫声。
她一只手拼合拍打他的头发,雪花纷纷滚落了,然而银白依旧。
她讶然叫嚷着,"主人,你的头发全白了!今天早上我就觉得你的发根很不对,可是怎会一夕一朝全变白了啊?"
他不以为意说着,"原来这样啊,是心中太急了吧!迸时候这种例子不是没有,伍子胥过昭关的时候不也一晚白了少年头!"
伍子胥只是过昭关,他却得提起紫郢剑挥向爱人心髓的女人,艰钜更胜伍子胥千万倍啊!
这般的痛苦挣扎,白了头发算什么!
她心疼的抚着他疲倦的眼角,"没关系,这样更好,敌人一定认不出主人来。"
他拉下她的手,说道:"不是长相的问题,我们已经没路走了。"
"没路?啊!主人,你看河畔有一艘小船,有人在垂钓呢!我们快过去找船夫帮我们渡河!"她一溜烟滑下马。
冷御天犀利虎眼一眯,纳闷着,"下雪天还有渔人垂钓?"
但羽尘已先跑了,他只好也跟着过去了。
"船家,劳烦你帮我们渡河到对岸好吗?"江羽尘询问着。
"我是钓叟,这不是河,这条江叫滩江。"戴着斗笠、穿着衰衣的钓者口气很不好呢!
'哎呀,说错了。钓叟大哥,不好意思,请你帮帮忙可以吗?"江羽尘又说着。
"叫我大叔,小丫头。"
这钓叟大叔脾气好古怪,江羽尘没辙了,只能失望地吐吐舌头。
这时钓叟居然说道:"上来吧!江水结冰了,我没把握你们过得了对岸。"
一听钓叟大叔答应了,江羽尘赶忙拉着冷御天牵着驱骑马就要上船。
"马绑在树头,等你们来日回程再取,我这扁舟载不动那匹庞然大物!"钓叟望着那一匹虎虎生风的黑色骏马,露出羡慕神色。
"主人?"江羽尘面有难色的看着冷御天。
"就我们两人上船吧!"他眼底升起一股依依不舍之情,"马我不要了,就将它野放在这几座山头里吧!"
他手朝马腹一拍,腿朝马后一踢,示意马儿快跑,但那驱龈马举起前蹄朝空嘶呜着,却不动如山。
"你们到底要不要渡江?"钓叟解开船绳,不耐烦喊着。
"我们走吧!"冷御天把江羽尘抱上小船,背脊挺直,双目直视前方,不回头,不想去听爱马不断凄恻的狂嗥!
"有一句话叫做识途老马,也许鹿耳马会自动跑回淮南来呢!"江羽尘坐了下来,自言自语着。
她拿过钓叟搁在船上的一大捆空心芦苇杆其中的一枝,失神地拨弄着结成薄冰的江水。心里思忖着,没了马,渡过江,接下来就要走路了。
快速行船刚过一小片孤渚浅汀,已来至江心中间,钓叟一听完江羽尘的话,马上抛掉船桨!噗通一声跪在冷御天脚跟前。
"小老儿已经在撤江边等候三天了,请楚王救救我一家七口的命吧!"
江羽尘吓得跳了起来!"你你知道我们是谁?"
"直到姑娘提到鹿耳马之名,我才能肯定你们的身份。"
冷御天沉气凝声问钓叟,"你要什么?"
"本来我连那一匹马都想要的,但是楚王不给马绑在树头,而让马自由奔走,我只好恳请楚王割舍项上人头一颗了。"
"你太过分了!"江羽尘气骂着,连带把钓叟的一堆芦苇杆踢下船出气。
"小姑娘,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带兵拿刀拿剑互杀,又比我好到哪去?"钓叟自我辩解着。
江羽尘破口怒喝,"你住口,我家主人仗剑天下的心思岂是你这龌龊小人能及上万分之一的!主人,对不起,我不知道他居心叵测啊!"
冷御天平静说着,"羽尘,我早就知道了。他故意用话激你,让你失去戒心,而迫不及待上他的船。啧,这么多破绽,实在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主人,那你还上船?"她完全坠入五里雾中了。
冷御无淡嗤,"因为我想听他说一说他有恃无恐,敢要我首级的理由。"
钓叟点点头,"楚王好气魄,不愧是人中之龙。然而龙困滩江又奈何?城里乡间到处贴了告示,能取楚王人头者可封百里侯,再赐黄金万两。滩江对岸早有重兵集结,楚王逃不了。与其被乱箭穿心五马分尸的抢成一团,倒不如给小老儿一人,让我一家从此衣食无虞,年年过好寒冬。"
"的确说动我了。"冷御天捻须应允,"人生百岁终须归,生死从不在我眼中。好,我的头可以给你,但是我的女人怎么办?"
他将紫郢剑抽出剑鞘,高举着,犹豫着,最后目标选定——搁在自己的硬颈旁边。
一生杀敌无数,但是对她下不了手啊!
江羽尘吓慌了,哀嚎哭喊想阻止,"不要不要,不要自刎我们可以杀出重围的!"
"就算到对岸再杀他数百人又如何?不必效法夸父追日的愚行,冷御天的剑从来都不是为了保一己之命而出鞘的,前人有言,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不受无名小卒践尸凌踏。我的心情你能懂吗?"他的狂情傲气依旧。
"我懂的!"感情完全能明了,但是理智不愿接受啊!
"能懂就好!"
"不,还不到最后关头啊!"她说什么也不放弃,都已经为了他而强迫自己活过来,怎忍见他血溅五步。身首异处啊!
"羽尘,你能没有我而独活吗?"他问得恳切。
"我爱你胜于一切,你明知我不行的啊!"她扑了上去,硬拉住他的手!包想夺下他的剑,但是,她撼动不了他一丝一毫!
"我的至爱,我死了,你陪我?"他最后深深地凝视着她,死后要在苍茫天地间寻着这一副容颜,一起黄泉路上相伴。
她泪眼迷离,凄厉嚷着,"我不怕死,生是你的人!死为鬼也要护你回楚国!"
"如果真有灵魂,我们就一起回楚国。"两抹幽影,飘忽于天地间,肩上没有重担,多惬意啊!
她哭得心胆俱碎,整个人攀在他的手臂上,成堆眼泪掉落在他的衣袖上,"我没有足够力气拉下你握剑的手臂啊!放下来吧!主人,让羽尘求你好吗?"
他重喘着,"是我不对,让你停不了眼泪,这一次不能让你予取予求了,你原谅我吧!"
冷御天痛苦地将双眼闭上了。
"我不,说什么也不原谅你啊——"她转而抡起拳头朝他一阵扑打。
她的手劲根本不算什么,但,硬是敲得他肝肠寸寸断,心神寸寸灰!
冷御天陡地急怒吼道:"钓叟,你想要我的头,但是我的女人怎么办?放着让隔岸敌人欺凌吗?我说过我要她陪我啊!"
一旁的钓叟会意了,冲了过来,伸出双手猛力一推——
"啊——"江羽尘惨然惊叫的声音。
然后是"噗通"的破冰落水声。
冷御天握剑的手颤抖着,脸部肌肉急速抽搐,拧眉处已成死结。
他等了片刻,悲声低问:"结束了?"
"这么冷的水,不淹死也会冻死!"铁石心肠的钓臾快嘴口道。
"好!"冷御天纵声狂笑,吟诗一首,"江中一扁舟,踔踽向黄昏,三尺紫郢剑,情怀共奔放,踏五岳三江,青史名不留,毅然就地死,从此归异乡!"
他高高扬起紫郢剑,就在剑落颈的同一时候,蓦地窜出怪异地"嗖"的一声,整个人也栽入江水中。
暮色笼罩中,还来不及看清楚来龙去脉,就被这一幕震呆了的钓叟大喊着,"头啊!你死了也要把头留给我啊!"
江心泛起漩涡——卷走冷御天仗剑天下的一生。
漩涡又复合,寒冰又靠拢,滩江上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只有吹过百川山岳的风雪年又一年一直重复,大地总会一片白茫茫
千古名剑——紫郢剑从此永沉滩江底。
江水幽幽,千古呜咽不息,丑陋的战争还没结束,悲剧英雄的结局已经先来
滩江这名字仿若是种预言!激江畔多少生离死别,滩江畔总是悲剧收场。为什么没有那种教人不遗憾的结局?!
教吁惋叹可以停止,如果可以有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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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代之后,群雄割据纷扰的百年兵祸终于结束了。
天下一统归于西北外族敖氏所建立的"承天王朝"。
"承天王朝始年纪"中有一小片段记载着——
天下争夺战时,骁勇善战第一人非楚王冷御天莫属,一夜下武关,堪为千古传奇,惜一代天骄一意孤行,十年霸业难成,自刎命断滩江,得年二十八矣!
终卷
明日天涯,数尽繁华。看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也争不过,她紫嫣红开遍,也都付与,风丝雪片烟波中..
"咳咳!"江小鳕人未进房,一串咳声先到。
"唉!我看我这辈子是丢不掉这麻烦宿疾了!"她竟尔一笑。
可不是,冰冷寒江中拼死命潜水游了两个时辰,救回心爱的男人,才只得到个冷咳缠身,她已经每日朝天叩首谢恩百次了!
所以,她的每一个笑靥里都溢满幸福喜乐呢!
在简陋的小厅里,放下肩上的两篓鱼,手才刚放上门把,门倏地由内打开,她猛然被纳入一副铜墙铁壁中,还有一阵震怒心焦的男人低咆声欺负着她的耳膜,"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吓死人了哪!"她调皮娇笑的靠在他怀中,摸者自己撞疼了的鼻头,也摩掌着他短髭未刮的下巴,"我才走开不过一会儿,就这么想我了啊?黏人精,干脆变成我的影子好了!"
而以前,她才是他形影不离的影子呢!
"一会儿?我都帮凌大叔砍完两捆细柴了还叫一会儿?想你?啧,想把你吊起来打一顿啦!秋风就起了,你出去也不知加件衣服,就只会咳得让我心烦。"
脾气很不好的男子,大掌落向怀里女人圆凸的下腹围前后,象征性的打了一下,马上又开嚷了,"肚子这么大,随时就要生小孩了,还不知安分!"
她噘着小嘴喊冤枉,"我哪有不安分,人家只是去河边抓了两篓鱼,准备"
"准备煮滑蛋鱼片粥给我吃?"他清澈的黑眸心一亮。
"准备送给天底下最好心的凌大叔啦,我们在人家这儿打扰这么久了,也没贴人家半分饭菜钱,怪不好意思的。"
她腾出双手,帮他整理着垂在后颈的银丝长发,用小发圈扎成一束。至于他以前的落腮胡,早就让她给剔了,这才叫彻底的改头换面嘛。
"唔,我身体全好了,赶明儿起让我像这小渔村里的每个男人一样,出去溪边打鱼,上山砍柴,我一定帮凌大叔储满一柴屋的柴火,让他今年都不用愁过冬!"也让你不愁吃穿,不过,这等肉麻话还是搁在心房就好了!
"真的?"她用力捏着他受过箭伤的肩头,更不死心的翻着他藏在左前额毛发里的另一道伤痕。
"吁,可恶喔,居然敢怀疑我的话!"这次一个力度稍强的掌力拍向她**。
"讨厌哪!会疼的呢!"她哇哇叫着,"什么都记不得的人,就是还记得对我霸道野蛮这一样!"嘻,能重温他特有的霸道野蛮,实在太美妙了呀!
"我哪里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没忘了我最爱吃滑蛋鱼片粥啊!"
当他从数个月的昏沉中寻回一点意识时,是她捧到他面前的那一碗粥,飘出的那抹熟悉味道,让他确定他与眼前这女子有着关联的。
再然后,看着她微隆的小肮,听着她说——我怀着你的孩子。
他就只能无时无刻想抓住这个应该与他关系匪浅的女子或是妻子,不愿分离了。只因她是他通向闭锁记忆大门的惟一窗口啊!
可是她极端可恶,除了告诉他,她的名字叫江小鳕之外,任何有关他的一切就再也不愿对他说了。
她就只会推托搪塞,"哎呀,别急啊,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我喜欢等你慢慢回想起嘛!"
这个女人只要一碰到过去,眼中老是闪闪忽忽地,使他不免怀疑,她似乎宁愿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江小鳕的一只手晃到他眼前,"喂喂,你发什么愣啊?放开我,让我去煮粥啦!你不是才吵着要吃?怎着?现在不饿了啊?"
他回过神,不依叫着,"成天乱喊一气,不是喂喂就是钦钦,有女人这么叫她的男人吗?你实在有够超过,说一说我的名字,喊上一喊会死啊!"
"不要提死字!"她紧张的捂住他的口,眼角居然瞬间冒出两大颗泪。
"好啦好啦!不提不提,那你你别哭行不行?"
他平常可以满不在乎的闹她凶她,可是一碰到她掉眼泪,他就只能求饶了。有一句话是怎么说的,千层刚也会变成绕指柔——真的,她成把的眼泪美得像珍珠,可是他就是怕。
他脑海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像,她哭得让他心肠寸寸断、心神寸寸灰他以前一定很对不起她,现在才会对她的眼泪完全没辙!
他心疼的捧住她的脸呵怜着,"我知道你让我的重伤和昏迷吓怕了,我现在身强体壮,风寒不侵!会活上一百岁,你别乱想呀!"
凝视着他深邃的黑眼眸,她张着可怜兮兮的小嘴,抽抽噎噎地,忍不住说起伤心害怕的往事——
"你掉下寒江底,让江中嵯石给碰破了头,血不停的冒,我拖着你的身体,靠随手抓到的一根空心芦苇草露出结冰的江面呼息,吸两口气就赶快送给你一口。我一直游一直游,游到我两腿两手没力,全身虚脱,才敢将你送上岸"
这是她第一次将过去说得这么多——他戒慎问着,"为什么要游那么久?"
"因为我不要你死啊!"她是那个可以助他躲过浩劫的渔家女,可是当她实在没法再支撑下去,最后破冰冒出江边的那一刹那,她根本也不知追兵还在不在,他们是否安全了?
不要他死,所以要游很久?他就要相信这女人嘴里没一句真话了。难得她肯说往事,他总算知道自己差点淹死在江里了。
好吧,他再多问问看好了,"我为什么会掉下江?"
她抹去泪,笑颜荡漾,"如果我告诉你,是我这个自私的女人,爬上江心的一小片汀洲上,因为想要留住你一条命,用你帮我做的那一支箭射穿的你肩膀,才让你跌下江的,你信不信?"
漫漫长长的大半年,她细心照顾他康复,日日夜夜伴在他身侧,再加上每一次狂狂烈烈无法自控的耳鬓厮磨,那样细细腻腻的感情,他早就欣喜又感动于她的一往情深了。
这样真心对他的女人会想要他的命?
原来她还是在乱编故事,他摇着头叹气,捏着她哭得红通通的俏鼻头,"用箭射我?越说越不像话了,你爱我,才不会舍得杀死我!"
她的回忆沉溺在他眼底黑潭漩涡里双瞳眼眸在他醒来后竟然不见了,换上黑澄澄的眸子。这种异象!还有他的失亿,她私下将之归因于他的头撞破了的缘故。
出生为双环虎眼的双生子其中一人,不必为天下至尊,冥冥中早已注定。主人,你可以活两次,这一回就是那一个早夭又重生的灵魂吧!
她多高兴他进入另一段生命啊!
所以,她也抛掉另一个名字,重新做回江小鳕,一个很单纯的渔家女。
她伸手环住他的躯干,听着这一颗重新活络的心跳声,很谦卑的请求,"主人,我爱你,所以不要你死,你原谅我为了私爱的自私行为吧!"
他伸手摸摸她的额头,"该不是出去吹了风头昏了吧?还有,你叫我什么?"主人这种称谓可真古怪,她说的那些什么自私行为更是古怪!
哎呀,居然说溜嘴了!"人家身体没事。"
她拉下他的手,与之十指交错,"那因为男人是女人的天与地,你是我的男人,也就是我的主人嘛!"
明知她又在顾左右而言他,他却笑开怀了,"哎呀,你嘴巴甜!善解人意又温柔可爱,我发觉我真的很喜欢你呢!"
闻着她的发香,抱着她贴近,一点都不寂寞,再听着她的胡言乱语,哈,他心中怎么觉得就怎么踏实!
"那当然,你说过要爱恋我每天每夜的!"她往他身上蹭过去,但是,圆滚滚的大肚子很杀风景,老实不客气的挡在中间。
"我不记得的话别拿来要我认账。"他佯装着冷面孔存心逗她,只在眼角不经意的流露出一抹诙夸神采。
"不认账?"她慌了,"你现在身体好了,就可以外出到处跑"可是她好担心外面一点都不安全啊!
"然后也许等我生完孩子后,你还会觉得我们很烦,然后你就跑得不见踪影了!"她越想越恐怖,因为他原本就不是一名平凡的男子呀。
听听这女人说的像人话吗?他不过拿一句话逗她,她竟然把他想成罪无可恕的采花大盗,吼,气死他了!
虽然他不知自己以前到底是来自书香世家的公子,还是乡村旷达淡泊的野夫,可是他知道自己绝不是偷香的无赖恶霸。她居然敢说他会将她吃干抹净后留下一堆烂摊子,拍拍两手无情走人?
"江小鳕,你——"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这可恶的女人,别的能耐没有,就会让我吐血。还说怕我死了,再听两次你气死人不偿命的混帐话,我就真的会伤脑血管死在你面前给你看!"
话说不出来,干脆用吼骂的比较爽快。
"可是我心里就是不踏实啊!"她瘪着嘴小声应道,拿手赶忙帮他胸口顺气。
他这是不是叫本性难移呀?使起火气来还是声如洪钟,一副不把人看在眼里的惟我独尊样,依然挺吓人的呢!
而她呢?在这种风火当口,只能乖乖顺从他,当个温柔的小女人。
咦?又是一个本性难移哩!她猛敲自己一记。
"过来。"他粗壮的臂膀将她持到窗口,并肩站着。
好半晌沉默不语,只听得见他剧烈的喘息声。
她是先沉不住气的那个人,扯着他的衣袖,"我说错了,我去煮饭好吗?"
"不好!"简单两个字听不出情绪到底要刮大风还出暖阳。
"那我该怎办?你说嘛!"她真的很着急啊!
"陪着我不离开我。"伴随一大口凝重的呼息。
"我在这儿啊!"
"我要你一辈子都在我身边。"他转头低望眼前的女人,她真不懂他对她的依赖比她对他的只怕更深哪!
"啊?真的?"她又要喜极而泣了。奇怪,以前不怎么哭,反倒是被寒江水泡过后,泪腺就特别发达了。
"真的。或许一句我很爱你更能表达我的心意!"顺手将她小小圆圆的身子揽进臂弯。
还以为要追着他一辈子,才能再谱另一段刻骨铭心,然,他说了,他爱她,在这重新活过的生命里!"我也很爱你,爱你更甚我自己的生命,从十多年前就一直是这样了。"
他执起她的一只素手,搁在胸口,又定定的望进她笑意泪意盈然的秋眸里,"小鳕,我是一个没有过去的男人,你不愿说,我也不强逼你。知多知少也不比现在能知足,我真心希望你和孩子陪在我未来的生命里。每次你一出去不见了,我的心口就好像少了什么,你以后就留在屋里,让我一个人出去张罗生活吧!"
"让我跟着你,好吗?"她才不要一个人在屋里提心吊胆,什么事也做不了。
还要跟他寸步不离?他相信她不是怕他跑了,于是问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
叫她怎么说呢?不能说,也不愿说啊!
他换个方式探她口风,"那我们等你生完孩子一起离开这里。"
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觉得她老是惧怕陌生人接近,所以他大胆猜测,她根本在这儿住得不舒坦不自在。
他这人讲话从来不会打商量,他根本已经决定了嘛,可是她喜欢这样的决定呀!
开心的双手挂上他的颈后,问道:"上哪去?要走多远?"最好是越远越好,远到天边海角,永远没有人认得他的地方。
果然让他猜对了,他也就把两天前的决定告诉她了,凌大叔接到他一个表亲来信,邀他到大西南方'浊水'滨的一个村落去落地生根。信中说那个村落山明水秀,远离战火,是人间乐土。"
她听得心动不已,"远离战火!好啊好啊,我们和凌大叔一起去,不然他一个老人家,一路上也没人照应哪!只是'浊水'这地名和意境好像不太搭吧!"
"我觉得很好啊,应是取'浑浑浊世,清清水流'之意吧!"他一说完,才猛觉得不可思议,"小鳕,我想我应该读过不少书吧!"
对啊,几柜子的兵书,可是你用不到那些了。她睨着他笑,"对啊!有闲情吟几首诗来听听吧!"
他挑着眉,"嘿,我比较喜欢你吟唱给我听!"
"有吗?我几时唱过曲子给你听了?啊——"她揪然变色,她唱过一次"春江花月夜"。
他不是想起来了吧?她寒毛直竖,额头冒出冷汗。
谁知他竟然对着她小声咬耳朵,说出让她脸红耳躁的话,"你每次躲在我身下的时候,哼唱呻吟的声音最好听了。"
她伸手直拍打着他的胸膛,"不正经!"
"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哪来这么多正经事!孩子快出生了,然后我就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能抱你了,所以"
"所以什么?"她听到那一句熟悉的话,心脏又差点跳出胸口。他应该只是无心说出来的吧?老天,他没记起来吧?
"所以我要抓住每一个机会和我的女人亲热。"他一把将她抱上床榻。
"啥?你不是要吃饭了吗?我得去"
"你除了我的怀里,哪里都不许去。"他已经拨开她的外衣了。
"哪,人家的肚子这么大了,不方便"
"我会让你很方便的。"他将她转成侧躺,快手快脚的除去两人身上的障碍物。
"可是"
"你真的很不合作,意见这么多,看我怎么惩罚你!"他贴住她的后背,毫无预警的猛烈贯穿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不再哼唱,找回平静说话的声音了。纤纤玉指搓着他的胸肌,眼眸半眯,菱唇轻启,"你这样就叫惩罚人啊?"
他叫着,"可恶!你就知道抓我话里的毛病!你这张嘴真不知死活!"
"嘻!"她还想说呢!
可是他给堵住了,又开始另一次的"惩罚",啊,不,是如假包换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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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过万里山,走过千江水,终于来到天之涯的浊水了。
一越过这个山头,景致豁然开朗——
朗阳高照,碧天如洗,粼粼水波映苍翠,满眼山色催人醉。
更有那——农村房舍阡陌纵横,夏日和风吹草原,河堤畔柳树低垂,蛙呜鸟叫此起彼落,水鸭火鹤水中悠哉觅食,牧童羊群一起唱和。
江小鳕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瞳,眼前景色如诗如画也如梦。梦,对啊,她做过这样的一个梦,暖暖的金色阳光迎面洒下,百花争妍,绿草如茵,二匹马驰骋过原野
没有马,没关系。她张开双臂带头往浊水跑过去。这样的空气清新舒畅,就连吸入胸肺的微风也有七彩缤纷的颜色。
风的颜色——她曾经梦过,现在也真的感觉到了。
"啊!能平凡平淡活着真好,主人,我从来就不后悔射出那一箭,我若不能保你一命,我算什么女英豪。"
她取出怀中珍藏的一方绢帕,回头对着身后男子喊着,"你身上有笔墨吗?我要把风画下来!就画在这一块帕子上,血腥真的可以忘了!往后只会有幸福的七彩微风而已!"
男子背着半岁多的小娃娃,手中拉扶着一老者,很快来到江小鳕身旁。看着她在风中飞舞的白色身影,着细汗的红扑扑脸蛋,唇边一抹笑颜比艳日还娇媚。
嗯,看来这一趟浊水果然不虚此行!他咧唇露齿轻笑着,"看来你真的乐疯了!连风你都能画下来!"
"用心去看、用耳朵去听,风真的有颜色啊!"她一边说一边将他肩上的包袱拿过来,翻找着"没有笔墨啊?"
"小鳕,河畔柳树下有人在品茗下棋,我过去问他们借看看好了。"男子温柔地以袖帮她轻揩去污水,就拉起妻子的手一起往前走去。
"请问"江小鳕对着一位正在低头煽火煮茶水的妇人问着。
妇人察觉到眼前的人影,抬起了头,居然手忙脚乱打翻条水,放声惊叫着,"定远!"
气质好高雅,脸孔好细致绝丽的一个中年美妇啊!可是她为何如此惊慌?她在喊谁啊?江小鳕很不解。
妇人唇色泛白,死盯者眼前的银发伟岸男子,那一张年轻了三十岁的脸庞,如此神似雷同啊!她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又叫着,"定远,你别下棋了,赶快过来啊——"
这正是,故国如尘故人如梦,回首向来萧瑟处,偏无阴雨也无睛,只剩云淡淡风轻轻——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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