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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到关外,石-沂有种人生地不熟的慌乱。
当他由马车窗口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芳草茵茵,偶尔可以瞥见混混溪流和木搭的棚子,看的出是让牛或马休息的地方。
天!他不会是来到了畜生比人还多的地方吧?他能在这种粗犷的地方生活下去吗?
当时他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答应小姐假扮她?万一他被赶出云家,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他身上一点盘缠也没有,能再长途跋涉回江南吗?他身上唯一的财产,就是小姐留给他的手炼,也不知能值多少钱,够不够他回江南?
其实,石-沂心中也抱着一丝希望,如果云家的姑爷够仁慈,也许能体谅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苦衷,进而收容他。
反正他是个孤儿,早已无依无靠,留在那儿都一样,就算被赶回江南,凌家肯定也不会再留他,眼下,他只能寄望云家的仁慈了!
此刻,他正被安排在客栈内,等候着云家姑爷到来。据说,这客栈是镇上唯一的一家,离云表仍有一段距离。
石-沂紧张的绞着自己的手指,不时摸摸左手腕上的手炼,为自己打气。至少他还有些钱,不是无依无靠的。
不过,已经好久了!泵爷该不是忘了来接他吧!都二个时辰了,他盖着红盖头不敢妄动,在既担忧又紧张中等候着姑爷,就像是凌迟一般。
终于,走道上足音响起,木门“呀”的一声被推开。石-沂连忙坐直身子,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透过红盖头下缘,他看到穿著一双黑靴的人慢慢地走到他面前。
男人静默了片刻,终于伸出手,缓慢地将他头上的红盖头揭去。
云天-以为揭去红盖头后,看到的会是一双含怒带怨的双眸,毕竟他迟了二个时辰,让她顶着沉重的凤冠空等。当然,他是故意的,只是想惹她生气。
只是,没想到他看到的,不是大发娇嗔的怒颜,反而是一双怯生生的惶然秋瞳,就像落入陷阱的心动物般,这叫一向喜爱畜生多过人的云天-有些心揪。
恼怒于陵霜让他有这种反应,云天-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石-沂怯怯地抬眼瞧了云天-一眼,发现他正不悦地皱眉,紧张的垂下了头。他什么都还没说呀,姑爷不可能知道他是冒牌货啊!为什么生气呢?
还是,他长得实在太丑了?石-沂心慌地暗忖。
虽然只是短短一瞥,他也知道姑爷实在是长得很好看,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人都好看,又高大得犹如神-一般,也比小姐钟情的萧公子好看多了!
如果小姐知道姑爷长得这般好看,一定会后悔没嫁给他的!
云天-完全不知道石-沂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只是静静地打量他。
这小东西看来不丑。老实说,她其实长得还不赖,他不由得奇怪,这么漂亮的小东西,有必要将自己嫁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吗?他是该佩服小东西的勇气,还是纳闷她的愚蠢?
还有她看来真是小啊!他不由自主地便以小东西称呼起她了。仔细瞧瞧,她应该只到自己的肩膀吧!比起一般的北方女子都小了许多,看来另有一番风情。
也许,爹如此钟情江南女子,是有他的一番道理,此刻,云天-不得不同意这个看法。尤其,这小东西怯生生的模样,他还真是少见。
老实说,他已经习惯北方女子豪迈的作风,即使是公认关外第一美女的林茜,也没有如此娇美婉变的风情,只会直来直往的要求。
瞧瞧,此刻她正不时偷觑他,常常的睫毛可爱的颤动着,红艳的嘴开开阖阖的,就是吐不出半个字,尚称白嫩的手绞呀绞,似乎紧张的不得了!真是有趣的反应。
为了加强自己的存在感,云天-恶劣地拉来一张椅子,就在石-沂的面前坐下,与他眼对眼的瞪着。
此举果然奏效,只见石-沂惶然的睁大眼,重重的吸口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我是-未曾谋面的丈夫,-知道吧?”
“我我知道”石-沂反射性向后缩了缩,嚅嚅嗫嗫的回答。
“-叫凌霜?”
“”石-沂不知该不该回答,久久才犹豫的点头。
“我是云天。”
“我”石-沂深吸口气,终于决定一吐为快,他的胆子不大,没办法受这种折腾。“我不是”
没给他机会说完,云天-霍地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咱们的认识就到此为止!”云天-坦白的说。“我不知道-为何同意这桩亲事,不过-可以看得出来,我不是那种体贴入微的男人,也不会是个好丈夫,如果-期待一个如同江南才子般的斯文人,那-恐怕要大失所望,-的运气不会那么好。”
“我不期待什么”石-沂小声地回答。
同样的,云天-还是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往下说。
“为了老头子,我答应娶-,不过为了-自己好,还是现在就打道回府,免得陷身在一桩不情愿的婚姻里。当然,回江南后,爱怎么说都随-,要怎么说我野蛮都成,就是别留下来。”
石-沂一脸迷惑,云天-于是再接再厉。
“告诉-,在这里不会有仆人如云的随-使唤,凡事都要自己动手,像-这么嬴弱的人,是不可能做得来那些粗活的。”
“那是没关系啦!不过,我”
“更重要的是,”云天-打断他。“我虽然娶了-,却不会对-忠实,我已经有了女人了!”
“小妾吗?”石-沂好奇地问。
“名份对我们来说并不更要。”云天-心虚地宣称。“我们对彼此很满意,没有-插人的余地。”
原来如此。石-沂理解的点头,正想开口保证他绝不是他们之间的障碍时,云天-又开口了!
“所以,如果-坚持留下,-能得到一个名义上的丈夫,我绝对不会碰-的。”
“绝对不会?”石-沂睁大眼。
“不错,-只是一个安慰病危老人的工具,对我没有其它意义。”
“如果我离开,老爷子怎么办?”
“我自然会想办法”云天-说得极没自信。
其实他毫无办法吧!石-沂可怜的望着他。在石-沂心中,云天-已经成了被棒打鸳鸯的可怜痴情汉。
“你真的不会碰我?”
“不错!”
“你保证?”
“当然!”云天-不悦了,这女人是什么意思?她看起来似乎是高兴极了他不会碰她,不过,这当然是他的错觉吧?
这种侮辱性的言语,怎会令她高兴?
“太好了!”石-沂如释重负的说。“那我可以留下来。”
这决定可大大出乎云天-意料之外。
“-一定是没听清楚,我再说”
“我知道呀!”石-沂打断他。“你有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娶我只是为了病危的老爷子,呃,是爹,你一辈子也不会碰我,对不对?”
他有说一辈子吗?此刻云天——能一头雾水点头。
“那么,我就可以留下来,为你好好照顾老爷,呃,是爹,让你对爹有个交代。”
“我想-不清楚”
“我都知道了。”石-沂开朗地笑了。
“不,-不了解,呃”云天-情急之下开始撒谎。“咱们云表并不富有,不管老头子信上怎么说,那都不是真的,其实云家已经是外强中干,-留下来只会吃苦受累,没有半点好处。”
“没关系。”石-沂冲着他灿烂一笑。
冒充小姐让石-沂很心虚,照理说,他是该照实吐出一切,然后打道回府。可回到江南,又没有人等着他,而在这,有个现成的家等着他,一个垂死的老人等他安慰。
一个家呀!天知道他有多想要一个家,有人会关心他,有人能让他关心。
姑爷虽然不喜欢他,可他留下来,至少可以为他照顾老爷,不是全无用处的。只要他小心些,不让人知道他的真实身分,那么,他就有一个家了。
婚姻,可是一个长期的保障呢!反正姑爷只是要个幌子妻子,那么他绝对成的,不会给姑爷惹上多余的麻烦和困扰。
万一万一被人发现他的男儿身,那他就自动离开,绝不给云家添任何麻烦。眼前,就让他自私些,纵容他享受一段日子“家”的感觉吧!
“呃那个”
“天-!”见石-沂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唤他,云天-不耐地道。为什么不管什么事,这小东西总是不干不脆的,连个名字也喊不出口。
“天-!”石-沂从善如流喊道。“咱们现在回牧场吧?是不是?”
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石-沂顿时感到轻松许多。虽然以他目前的身分,穿著绝对随便不得,不过,当他把满脸的浓妆卸掉,任头发自然的垂下,-在下端系上带子,换上小姐质料虽佳,样式却简单、方便行动的衣裳时,也不见天-有任何意见。
由此,石-沂放心许多。看来,天-说只要他当名义上的妻子是真的。
“不,爹说咱们新婚妻子,该过一段小俩口自己的生活,所以咱们先去新牧场住。”云天-故意吓他。“那儿什么都没有,不可能有人伺候-,现在-要后悔还来得及,省得到时呼天不应、呼地不灵。”
其实云天-的话漏洞百出,若石-沂再精明些,就能抓出云天-话中的语病。只可惜石-沂正为生平撒的第一个大谎紧张不已,自然没有余力注意别人。
“我不会后悔。”
这女人!真是冥顽不灵。云天-愤愤的暗忖道。
真是看不出来,个儿不怎么高,脾气倒是挺倔的,任他好说歹说,就是不肯点个头。好,等到了大风牧场,看她是什么反应。
天风牧场是他的骄傲,一切都是他独立建成,在不久的将来,它会很不错的。不过眼前,它真的什么也不是,想必在身分高贵的凌霜眼中,一定更是简陋,不过,这个凌霜,还真是有些出乎他意料。就他印象所及,所有的名门大户,一出门便是仆佣如云,好显示身分之高贵,而她是怎么回事,居然敢孤身一人嫁到关外,连个随身侍佣都不带。
瞧!愚蠢得到报应了吧!没人帮她打理仪容,一头秀发只得任其披散,随便的在下端束着带子,风一-来,发丝便挣脱束缚,任意在风中飞扬,看来真是该死的赏心悦目。
除去了一脸的浓妆,露出了清秀的面目,未沾脂粉的脸庞,竟未比当新嫁娘时失色,反而是别有一番风情,少了些女人味,却显露出自身清丽的风采。哼!云天-不甘心地想,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强调自己的天生丽质,不必胭脂水粉点缀,也能艳冠群芳。
不过很可惜,未上脂粉的她,虽然清秀可人,却是比林茜艳若桃李的姿容差多了只是,云天-非常不情愿的发现,他似乎偏好清秀佳人型的,该死!
见石-沂杵在那儿,一脸惶然不知所措的模样,他不耐地喊道。
“在磨菇什么?”
“呃?”石-沂连忙仰头瞧他,云天-早已上了马车,手持缰绳。“我准备好了!”他忙不迭喊道。
“准备好还不上马车!”云天-喝道。“难道还等着我扶-吗?我可不兴那一套的。”
“啊!”石-沂如梦初醒,连忙上车。“我忘了我可以搭车。”
他一直都是在车后跟的份,除了伪装新娘那段时期,他从没坐过马车。
云天-奇怪地瞟他一眼,顺手拉了他一把。他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连搭车也能忘?
石-沂安静而僵直的坐在云天-身旁,内心再度为冒充的事感到罪恶。如果小姐在这儿,这个位置应该是她的,他会不会太坏了,居然不对天-吐实?
天-嘴巴虽坏,却不是坏人,瞧他刚才虽对他恶声恶气,却还是伸手拉他一把,由此可知,他是一个体贴的好人-
沂偷睨着天-的方向,发现他沉思的抿着嘴,-沂也僵硬地不知该说什么。十七岁的他一向没有同年纪的朋友,云天-虽与他年纪相去不远,只有二十出头,但-沂仍找不出话题。
马车走了好几里路,云天-终于打破沉默。
“-知道,爹生病了!”
“嗯!”本来不知道,不过由天-的一连串抱怨,想不知道也难。“希望爹”这句话他喊得局促却也真诚,他终于有爹了。“希望他老人家早日康复。”
至少她没有希望老头早日去世,好挥霍那一大笔家产。天-暗忖道!
“-知道,看我成亲是他的心愿。”天-清清喉咙。“虽然咱们已经达成共识,不过既然-想留下来,那么在爹面前眼演戏还是必要的。毕竟,他希望我有个出身高贵的媳妇儿。”
“演戏?”-沂迷惑地问。“演什么戏?”
“在爹面前,我们必须扮演甜蜜的夫妻。”
照云天-估计,爹那么期盼新娘子的到来,比他这个新郎倌还急迫,天昊肯定无法拖延爹太久,而这女人的顽固程度又超过他的预期,他的计划也许很难奏效,不先谈好条件不成。
“-知道爹有多期待-的到来,万一让他知道咱们的婚姻只是幌子,对他是不小的打击。所以,在他面前,-扮演-被期待的角色,我扮演我的。我们在爹面前,就像一对甜蜜的夫妻,同意吗?”
“嗯!”-沂点点头。“可怎么才是甜蜜的夫妻?”他迷惑道。
因为天-承诺不会碰他,他这才大着胆子乔装下去,万一和天-“甜蜜”一些,他这假新娘还装得下去吗?
“-以为呢?新婚夫妇还能做什么甜蜜事?”
“这”-沂楞了一下,完全没有概念。“那你可以在爹面前说些好听话;”
“就这样?”瞧她绞尽脑汁,就想出来这些,天-不禁有些失笑。他的新娘还挺纯洁的嘛,真不知江南男人在想些什么,居然让这等美女嫁到关外来。
“不够吗?”-沂惊疑不定,忍不住哀住跳动加速的心。
或许,他还是该吐实的好,别异想天开了!
天-好笑又好气的看着她的表现。有那么夸张可怕吗?他云天-可也是关外出名的美男子啊!瞧她吓成那副德性。
而且,不是他爱挑剔,他这个无缘妻子身材未免也太差了些,胸前那两团肉未免也太平了些,都几乎快看不见起伏了,发育这么差他都没挑了,怎么他意见还挺多的!
“我想”天-回归正传。“偶尔肢体上的接触是必要的。”
“可你说过”
“我知道我说过什么。”天-盯断她,天-还清楚记得当时她高兴的反应。“别担心,一切都只是做做样子,-的贞节一辈子无虞。”
“好吧!”-沂这才欣下心。
共识已成,两人又陷入沉默。
不知道她看到天风牧场会怎么说?天-偷眼瞧瞧身旁正襟危坐,偶尔也会偷偷看他的人儿,只是她不知道,她的每一道视线,都被他一道不漏的接收了。
天风牧场离他们本家云家牧场并不远,不过目前并没有什么漂亮之处,甚至房子也只是紧供休息、堆积杂物的草泥仓库,还有一些木头搭成的工寮,这些一定不符合这位高贵小姐的想法,不过,她最好是越快失望越好。
瞧!她这么的沉默,或许已经在考虑是否该打道回府了。
“听着,凌霜”
“叫我沂儿。”
“沂儿?”
“呃那那是我的小名儿。”既然打算留下来,-沂决定最好不要让人一直喊他凌霜,省得他反应不及。
“好吧!沂儿。”云天-粗声粗气的喊,这是什么怪小名,完全不搭嘎啊!
“我在沂水岸边出生,所以”
天-点点头,算是接受他的解释。
“因因为你说要亲密些,所所以我想喊小名应该比较有说服力。”-沂扭着手指,紧张地解释着。
“沂儿。”天-打算做最后一次努力。“-到关外一路上一定备尝艰辛,尤其是到牧场的这一路上,相信-自己也看到了,这个地方根本人烟罕至,唯一称得上热闹的地方,就是-待过的小镇。”
“不过这所谓的小镇,其实也不过只有一条街,以后的日子,-面对的,不会再是繁华荟萃、喧哗扰嚷的景象,不会有人让-串门子,不会有娱乐让-玩。”
“我知道。”
“-不知道!”天-严厉地打断她。“也许-现在会对眼前壮阔的景象产生感动,但日子一久,-就会生厌,会耐不住寂寞,而这儿甚至没有人让-诉苦。”
“我不会生厌的。”天畅所顾虑的一切,从来就不是他的生活。
“-会。”天-几乎生起气来了,这小东西竟然冥顽至此。“-要知道,在关外的日子,不可能像江南一样,我们所过的,只是真实的生活,没有江南的享受。”
“我也只想活下去。”-沂低声却坚定地说。只要不是一个人那么寂寞就成了,他并不在乎辛不辛苦。
“那么,-的相公心中有别人,-该如何?”天-讨厌自己必须这么残酷,摧毁她留在此地的信心。“别忘了,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如果-的天,不是能让-依靠的人,-还有留下来的理由吗?”
石-沂仰头迎视他。
“我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我会照顾自己。”他只是不想寂寞而已,这是太奢侈的想望吗?他和天-,应该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的,只要天-肯给他机会。
不,他绝不妥协。
“天-,我想要一个家,有爹、有家人,至于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家人,我不能强求。如果这个家,只有扮演你的妻子才能得到,那么我就会是你的妻子。”
该死!如此坚定不移的态度,云天-几乎有些眩惑了!这小东西竟也能有如此气魄。不过,现在可不是佩服的时刻。
这可是她自找的。云天-原本还犹豫着该不该罢计划付诸实行,现在不做也不成了!
哼!等她见识了牧场生活辛苦的一面,到时就别怪他没警告她。